凌波不明所以,却本能地感到一股畏惧,连忙摇头:“不用,我自己能走……”

话未说完就吃了龙溟狠狠一瞪,只好乖乖听话,不敢多言,只是把头埋在他背上,一路上再也没敢抬起来。

龙溟大步走着,心里清楚这股子情绪总归是气自己更多一些,他万万不该小看舅舅的手腕,更加不该离开她身边。

身后的姑娘乖巧地伏在他的背上,由于自小习武,并不会给人柔若无骨、轻若无物的娇弱之感。可此时的龙溟却觉得她是个易碎的珍宝,须得小心翼翼地捧着护着才行。

凌波向来懂事、安静,必要的时候又可以十分刚强,虽然不喜欢动手,但功夫却着实不弱。所以他从不把她当作寻常姑娘家看待,更多的是值得尊敬与信赖的伙伴。

可她同时也只是十分脆弱的血肉之躯,会受伤、会痛,也会……

“死”这个字,他不愿去想,心中第一次兴起了把她带回草原、关一辈子的冲动想法。

龙溟不由得心中一震——原来,带她回去,才是自己真实的愿望。

沈天放冷冷地看着他们,一语不发。他一直试图上前搭话,可自从龙溟出现开始,他们两人就没有留下一丝缝隙给他。

暮远松暗暗摇头叹气,沈家和上官家本来就是貌合神离——曾经的北方霸主和当下的北方霸主,本来就容易不对付。如此一来,怕是更加无法和谐相处。

希望这两位公子能识大体一点,别在危机时刻给他出什么幺蛾子就好。

人都说红颜祸水,真是半点没错!

再看向暮菖兰,他们家小兰还不是花容月貌、半点不差?只可惜以她的身份背景,怕是没几个人敢招惹吧?

一路上,一行人都各怀心思地沉默着。

行至一道水流较为平缓的河边,暮远松带头脱下鞋袜,走入河中说道:“咱们须得沿河走一段。河水会冲散气味和足迹,才不易被追踪。”

夏侯瑾轩连忙点头照做,不得不佩服暮远松想的周到。

初春夜里的山泉水,端的是冰冷刺骨。涉水而行,就好似几百上千条小虫在腿上爬行,又刺又麻,十分难受。

夏侯瑾轩心中叫苦不迭,却只咬牙强忍着,只盼着这段水路能早点走完。直到此刻方才明白,自己从前埋怨爹爹逼迫自己习武经商、哀叹世上竟无一知音,根本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无病**。

怪不得瑕姑娘会一脸鄙视地叫自己大少爷了。一想到瑕,他觉得自己心里头又有了盼头,精神也振奋了不少。

谢沧行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夏侯瑾轩,看他牙关紧咬的倔强模样,硬下心肠扭头装作没看见。

不承想夏侯瑾轩却主动凑了上来:“谢兄,这个……你们来时路上,有没有看到一枚白色圆石?上面还隐约有山水纹路的?”

谢沧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摇头:“那是什么?”

夏侯瑾轩叹气不答,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也就谈不上失望,心想着自己这么轻忽瑕姑娘的礼物,回去之后该怎么赔礼才好?

再转念一想,自己这趟偷跑出来,早就把瑕姑娘得罪狠了,还差这一项么?思及此,更加哀叹连连。

谢沧行看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连忙询问缘故。可夏侯瑾轩却不肯开口,只顾在心中念着瑕姑娘的千般好处,这样一来,刺骨的河水好似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正文 章三十四 亡命天涯(1)

不知不觉间,天上的星辰已渐渐暗淡下去。莽莽群山间更加黑暗一片,只有松林传来簌簌清响,伴随着涧水击打在卵石上的叮咚声。

为了不被发现,他们不敢点燃火把,眼前只见方寸之间,如果不是同伴涉水而行的声音持续传来,几乎要以为天地之间只有自己踽踽独行。

龙溟背着凌波艰难地走着,深一脚浅一脚,狼狈不堪。他能在马背上如履平地,却无法对付脚下滑溜的卵石。中原大地的山川形胜虽然在书中不知读过多少,但亲身经历起来却着实非苍白文字可比。

凌波心里七上八下的,忍了又忍,还是犹豫着开口道:“上官公子,我……”

可惜刚开了个头就被无情打断:“扶稳,很快就到了。”

凌波碰了个软钉子,也就不好再提,偷偷朝谢沧行的方向瞟了一眼,发现他正忙着和夏侯瑾轩说话,心里头不禁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当暮远松口中吐出“上岸”两字,所有人都产生了如释重负之感,夏侯瑾轩激动得险些掉出男儿泪,从没觉得脚踏实地的感觉竟然这么好。

累也累过,疼也疼过,此时全身上下都只感到麻木,机械地跟着迈步,至于往哪里走这种事,他已经连提问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当沈天放拨开草丛钻进山洞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跟了进去。

暮远松划亮了火折子,从洞壁上取下火把点燃。一团暖黄的光为这阴冷的山洞添了一丝暖意,四周的遮蔽也让众人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许。

谢沧行边走边打量着周遭情形,这山洞前半段还是天然形成,后半段就有人工斧凿的痕迹了。

山洞渐渐变矮,龙溟只好将凌波放下,陪着她缓缓走在后面,心中也自疑惑这条通道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