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少年行>第173章 城破

  这一仗开门红,祁风带领着大军迎着晨光回来,军容整齐,大获全胜。

  阿恒守在营帐里一夜没睡,我倒是趴在桌上小憩了一会儿,一听见祁风回来的消息阿恒就站起来了,我也跟着醒了。

  祁风刚下马就奔着营帐而来,冲阿恒跪下行了个礼,“末将复命。”

  阿恒:“攻下了?”

  祁风站起来笑道:“你走的时候就大势已成了,我不过是打扫了一下战场,清点了一下伤亡情况,回来晚了。”

  我心道这祁风果然有一手,不光是在军事上,这口头上的功夫也是了得,滕子珺跟人家比起来,还差着十万八千个大狗子呢。

  阿恒放松下来,跟着问:“情况怎么样?”

  “多亏了少将军深入敌营先发制人,咱们这次几乎没什么损失,伤了几个人都送到军医那里了。敌军一开始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这会儿好了,一看见大势已去立马就都投降了,这么些人,比咱们带来的人都多,我都替滕子珺发愁该怎么安置他们。对了,滕子珺呢?”

  阿恒漫不经心指了指外面,“在军医处呢,怎么,你过去时没看见他?”

  “啊?”祁风愣了愣,“他受伤了?”

  阿恒点了点头:“嗯,腿断了。”

  “他也有今天?”祁风登时来了兴致,恨不能现在就跑过去在滕子珺面前幸灾乐祸一番,但还是稳下心思先问正事:“那现在那些降兵怎么办?是整编入伍还是另外安置?粮草库都被咱们烧了,难不成咱们还得负责他们的口粮?”

  “你问我?”阿恒抬了抬眼皮,“滕子珺是腿断了,又不是聋了哑了,这么点事你们俩商量不出来吗?”

  祁风是出了力还不讨好,站起来冲阿恒抱了抱拳,“得,那我找滕子珺去了。”

  “你再去睡会吧,”等祁风走了,阿恒对我道。

  “我不困了,”我摇摇头,“倒是你,一晚上没睡,先回去歇歇吧。”

  “睡不成了,”阿恒道,“这两万人只是开胃菜,背后还有三万人在枕戈待旦,我得跟他们商量一下剩下的仗怎么打。”

  那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我道:“我去看看大狗子。”

  大狗子昨晚估计是累坏了,睡到现在也没醒,还是我去他营帐里把人给叫醒的。

  大狗子一睁眼就问我,滕子珺走了吗?

  我给他讲了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大狗子才会心一笑,“我就知道阿恒哥哥没那么狠心。”

  关于降兵的处置办法阿恒他们商量了一整天才得出对策,要把他们全部整编进来不放心,这么一大帮人放着不用又太可惜,斟酌了好半天,他们才决定从中选出一部分人打乱原先的队伍留用,剩下的人原地待命,等待朝廷的安排。

  拼拼凑凑阿恒最终凑了一只八千人的队伍——不敢编进来太多,到底还是得用自己这头的人压着那边防止他们叛乱,虽说较三万人还是有很大差距,但至少比之前五千人对五万人要好多了。

  休整一天后大军继续往西挺进,并在两天后跟王庭的三万大军在延城外的库车绿洲狭路相逢。

  这次两军对峙就没有那么多的温情脉脉了,毕竟都把对方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了,阿恒不因为之前胜过一场仗而沾沾自喜,军队该怎么操练还是怎么操练,丝毫没有放松。对面也没有因为这边人少而放松警惕,瞭望塔上日夜有人看守,还是所有人都绷着一根弦,大战一触即发。

  决战前的头一天夜里,军中负责刺探敌情的侦察兵回来禀报,敌军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大批火器,正连夜从城里运过来。

  “他哪来的火器?”滕子珺趴在榻上还不安分,忿忿砸床道:“朝廷什么时候给军镇配火器了?!”

  “自然不是朝廷给配的,”阿恒倒是还算沉着,“虽然大周一直有要把火器用在战事上的想法,但经过前人摸索、研制,再加上老王爷在世时在朝廷中力排众议推崇,也不过是这几年才刚刚有了起色。火器杀伤力巨大,用好了能破万军,用不好也容易伤了自己。就算是我爹,手底下也只有五十火药箭,再就是一些用于抛掷的火药包。他一个安西都护府,手底下只有几万人,有什么资格配用火器?”

  祁风问道:“那他手里的火器是哪儿来的?”

  我这半年借住在老相爷家里,对他和老王爷当年的事迹有了大概了解,对阿恒所说的老王爷推崇火器的事也略有耳闻,想了想道:“我没记错的话,当年火器的研制、测试都是在范阳、河东、平卢等兵镇上进行的,当时这些地方的掌权的是……”

  “是陈楚山。”阿恒跟我对视了一眼之后道。

  我在心里默默点了下头。

  祁风不解:“可陈楚山当年不就死了吗?”

  “大帅”的事以及“大帅”就是陈楚山的事祁风他们还不知道,现在也没有办法对他们透露太多,所以阿恒也只是摇了摇头:“陈楚山是死了,可他手里那批试验的火器却没有交还给朝廷,现在王庭手里的这些保不齐就是当年陈楚山手上的那批。”

  滕子珺对这些陈年旧事不感兴趣,只着急问:“这批火器从哪儿来的不重要,现在当务之急是明天这仗怎么打?能不能打?不能打现在就赶紧撤啊!”

  阿恒一个眼刀冷冷瞥过去,滕子珺才悻悻住了口。

  营帐里一时没了动静,烛灯劈啪一声响过,炸死了一只扑火而上的飞蛾。

  过了好半晌阿恒才道:“这仗得打。”

  祁风笑了笑,顺势铺开安西的地形图,“请少将军吩咐,明天咱们怎么打?”

  阿恒看了看地形图,又凝眉看着沙盘:“这里地形太宽阔了,一片绿洲,一点能遮蔽的地方都没有,他们又有火器,对咱们太不利了。”

  这些军事上的事我就不懂了,只能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看着阿恒凝眉的样子不禁有些出神。

  他到底是成为了他梦寐以求的大将军,只不过当年为了出人头地,让景行止看见他,承认他,现如今却真的是为了黎民苍生了。

  滕子珺趴在床上小声道:“我倒是有个对付他们火器的办法。”

  所有人齐齐看过来:“什么?”

  “就是不太道义,”滕子珺把头埋在枕头里,“咱们不是还有降兵三千人嘛,让他们冲在前头,我就不信这些人能狠下心来对自己人下手。”

  阆无人声,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响起了祁风有些磕顿的声音:“那万一……他们下手了呢?”

  帐篷里又静了下去。

  所有人知道,火器只适合于远攻,不适合近战,有那三千人作为肉盾,他们怎么也能冲到敌军阵营里了。

  可他们真的不会开火吗?换做是阿恒呢?会开火吗?

  更何况这些人并不是关外夷族,他们同样身为大周子民,也有家中嗷嗷待哺的婴孩和白发苍苍的老母,待在军中只为了混口饭吃,只因为上级谋反,就要被迫沦为炮灰。

  哪怕是关外夷族呢?

  这些事我不敢想,也不知道该如何替阿恒拿主意,一边是自己人的性命,另一边是无辜士兵的性命,性命与性命之间是没有办法对比衡量的。

  “明天,从这里进攻,”阿恒指了指地形图上的一点,道:“从射程和视野考虑,他们肯定会在城墙上架火药箭和投石器,咱们的人分作三路,我带着骑兵迎先,先消耗掉他们一批火器,他们手里头的火器若真是陈楚山那一批,那数量就不会太多。而且火器装填起来要比普通的箭失慢,等消耗掉他们第一波火药箭,祁风带领轻甲兵以最快的速度逼到城墙下,不必攻城门,直接上城楼。最后重甲压阵,等他们夺下城楼打开城门,再一举压过去。”

  “那……”祁风斟酌道,“滕子珺说的那个办法……”

  “这件事谁也不能再提,就当做没发生这件事,谁再多说一句,军法处置。”

  祁风和滕子珺对视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是。”

  次日一早,旌旗铺展,整装待发的队伍一身身银光铠甲被初升的日头映得睁不开眼。

  阿恒今天还是要打头阵,我给他把一身明光铠穿好,还是再三检查过,确定再无疏漏才松了手,站远一些整体打量了一眼,笑了:“阿恒大将军果然威风凛凛。”

  阿恒也笑了:“大将军不光威风凛凛,还能打胜仗。”

  我上前隔着铠甲轻轻抱了抱他,“那我在这里等着大将军凯旋。”

  上次是阿恒夜袭,隔着老远我没有看见战争全貌,这次却就在眼皮子底下。随着阿恒一声令下,骑兵首发,一群战马长嘶一声,迎头冲了出去。

  敌军果然亮出了火器,一支火药箭嗖的一声破空而过,正冲着阿恒而来,无论是速度还是威力都不是一般的箭失能比的。

  阿恒骑的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毛色似火一般,奔跑在最前头,火药箭逼到眼前也不慌忙,阿恒踩着马镫纵身而立,长枪与火药箭相撞,“铛”的一声火星四溅,竟将来势汹汹的凶器斩落于马下。

  周围的将士受到鼓舞,长喝一声,全都奋勇而起,一举冲了上去。

  敌军的第一波火药箭悉数逼近,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密密麻麻压了过来。能像阿恒那样挥枪斩箭的毕竟还是少数,以我肉眼所及便看见好些个人被带下了马,烈火燃烧,鲜血飞溅,顷刻之间便哀嚎声一片。

  但前进的队伍没停,前面倒下的由后来人替上,仍势如破竹向前进。

  正如阿恒所说,火药箭这种东西虽然威力巨大,但装填需要时间,第一波攻势下去,有了短暂的空档。

  还来不及松一口气,我便看见了远处的城楼上推出来了投石机。

  足足有七八台,一字排开,点了引线的火药包被放置在投石器上,正准备往我军队伍里投掷。

  “轰”的一声,一声惊天动地的震颤之后,所有人都愣了。

  我甚至看见阿恒前进的队伍都有一瞬间停顿了下。

  方才那批火药包没等到投掷,在城楼上就炸了!

  黑色的浓烟从城楼上滚滚涌出来,直窜苍穹,隔着这么老远我仿佛都听见了城楼上歇斯底里的哀嚎声。

  城楼上一片混乱,祁风借势带着轻甲兵一举逼近城下,甚至没有借用云梯之类的东西,纵身一跃便上了城楼!

  这家伙的轻功竟然这么好?!

  就这滕子珺还好意思跟人家比?我都替他臊得慌……

  经过之前那一场意外,王庭的队伍已经乱了阵脚,又加之祁风轻而易举上了城楼,一下就放倒了一批弓箭手,放下绳索把自己人都拉了上去。

  这场仗从清晨一直打到正午,最终以城门大破,王庭自刎于城楼之上作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