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在言栩认出杜棉的那一刻, 他的最先反应是想把电视关掉。
那不是他存心逃避，而是大脑在极度痛苦的回忆面前所能做出的最迅速反应。
然而他只是刚拿起遥控器, 手就被霍问铮反手按住了。
待到霍问铮说出那句“坏人总要付出代价的, 不是吗？”时，言栩已经从最开始的迷惘、后来的逃避转变为长时间的惊诧。
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这一切恐怕都是霍问铮的手笔。
霍问铮看他惊讶的样子只觉得格外可爱，他正想如往常一样亲亲他的宝贝, 却被言栩挡了一下。
八百年没再受过这种待遇的霍问铮刚想委屈控诉, 就被言栩有些结巴的声音截停了。
“阿铮, 这…这难道是你做的？”
言栩蔓延难以置信, 他说得有些急，但却依旧没有停下来, 现在的他只想知道除了杜棉的事情之外, 霍问铮究竟还做了什么，而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布局这些事的。
但这里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所以两人叫了辆车就匆匆赶回了锦园，一路上霍问铮都紧紧抓着言栩的双手，他每每偏头看向言栩的时候，都发现他神色十分恍惚，好像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没回过身来。
现在终于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刻, 霍问铮从很久以前就等着这一天，所以他自然不会再隐瞒下去了。
只是原本很笃定言栩会开心的他, 现在突然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他看着言栩的样子心情也变得愈发忐忑。
两人一路出奇沉默，回到家中言栩收起外套, 言栩见霍问铮坐定后才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开始发问。
“你先告诉我这些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言栩努力摆出一张严肃的脸, 却在看见霍问铮可怜兮兮的清澈眼睛时完全破功。
“你怎么了？”言栩挡住了他的眼睛有气无力道, “不要装可怜了，我好好问话你好好回答可不可以？”
“我瞒着你这么久，你是不是不开心？”霍问铮小心翼翼地问道。
此言一出便已经算是答案。
“怎么会呢？我只是…”言栩心想刚才自己的状态可能把霍问铮吓到了，于是赶忙解释，“我只是太震惊了而已。但阿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这件事？”
“我不会怪你，但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对我实话实说，好吗？”
霍问铮听了言栩的话，沉默片刻又看他表情严肃，似乎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说实话，最终他还是在言栩的眼神中败下了阵来，索性实话实说：
“从那次我们在山顶谈心之后我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这么早…”言栩不禁喃喃道。
不怪他惊讶，那个时候的二人才刚刚迈入好友的行列，离着暧昧追求这些事情都相当遥远。
但从那时起，霍问铮就已经开调查清楚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并且开始着手布局了。
言栩知道他对自己的占有欲格外强烈，但今天得知这一真相后还是被他的执着所深深震撼。
他喜欢上自己的时间也许比自己所预料的更早，他精心谋划了这么久，现在想来，言栩真的不敢相信拥有着这样的执念的霍问铮会真的在当初那场荒唐的恋爱契约结束后就放过自己。
他以前就知道这点，现在却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霍问铮的非他不可绝不是一句戏言。
只怕如果后来自己没有答应跟他在一起，凭霍问铮的手段，他一定还有更加激进的手段要使…
言栩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
他看着眼前这个依旧表现得纯情无害的青年，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虽然现在言栩不可能再离开他了，但却也不得不感叹霍问铮的心机之深沉。
言栩一边想着一边轻轻捏了捏霍问铮的脸，无奈叹了一口气。
一直观察他反应的霍问铮立刻问他怎么了。
言栩只好说：
“我只是感叹，还好我最终答应和你在一起了，不然你做的一切岂不白费？”
霍问铮却紧紧抱住他然后说：
“不会的，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我现在好幸福。”
言栩看着他腻在自己身上，有点感动又有点感叹地想到，果然啊…心机小猫露出马脚了。
可是现在的他却也感觉真的很幸福，所以那些曾经的小算计、小筹谋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言栩任霍问铮抱了一会儿，但他脑海里还有一堆疑问，于是忍不住问他：
“阿铮，你告诉我，你有用了什么办法让杜棉宁愿肯被加刑期也要把方照供出来？他能有这么好心？”
“还有…就算他供出了方照，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未见得还有什么证据能留得下来了，只要方照一口咬定是杜棉威胁，那恐怕他最后还是会被无罪释放，况且当年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不禁只有方照，东闻前任执行总裁也牵涉其中，这件事恐怕就要复杂了，另外还有许清珏现在已经潜逃，很多事情根本已经无从查找了。”
言栩越想越觉得此事若想真的澄清恐怕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不过方照能接受调查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他其实并不寄希望于霍问铮真的能将压在自己身上这么久的污名完全洗清。
霍问铮看他表情凝重，只是伸出手点了点他的眉心，示意他不要皱眉，然后颇为胸有成竹道：
“放心，这些事情交给我的律师团队来解决，至于其他的问题你都不需要担心，言栩哥，接下来你就等着看一幕大戏，杜棉落网只不过是这场大戏的开场白而已…”
*
霍问铮说得没错，杜棉的落网却是只是整件事情最初的那一环。
不过正如他所料，作为过气明星的杜棉犯罪这件事本来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度，但当这件事与方照甚至许清珏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就不能不让人多想了。
【天呐，有生之年系列，我怎么也想不到杜棉还能再出现！】
【而且还是以这么不光彩的身份出现…】
【等等，你们真的没人注意到新闻里那个神秘人方某吗？三年前的勒索案会不会跟言栩潜规则那件事有关啊，娱乐圈的水真的太深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谁真谁假了。】
【有没有知情人爆料啊，这个瓜我真的太想吃了，说实话我对言栩一直有莫名好感，之前他出事的时候我就觉得杜棉挺假的，这事要真反转了我立刻就去凭直觉买彩票。】
刚开始原本也只是有一部分人开始关注这件事，但谁也没成想，三天后警方发布通报东闻前总裁涉嫌数十项经济犯罪指控现已被逮捕！
紧接着媒体业巨头下属最权威的华天报就率先刊登了此事，并且作以十分翔实清晰的证据和分析以及时间线梳理。
当然，除此之外，华天报还刊登了一个最让大家瞠目结舌的事情，那就是方照在《骤雪西城》开拍期间便已经成了东闻前总裁的情人。
虽然现在两人已经分道扬镳，但当时的方照确确实实因为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得到了许多好处。
此事一出，原本对方照涉嫌勒索、污蔑持怀疑态度的人以及疯狂澄清的粉丝们也一下噤了声。
因为华天报上挖出了许多独家照片，照片上方照的形象简直跟荧幕上的大相径庭，几乎坐实了他被包养的传闻。
这样一个表里不一道德败坏的人真的办出污蔑陷害勒索这种事情似乎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让原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东闻更加风雨飘摇，这位前总裁虽然已经不担主职但算东闻元老级人物，假如他犯罪，只怕投资人对东闻也会失去信心。
至于接受调查的方照还不知道外面几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他却一直咬定自己是无辜的，别的什么都不肯多交代，审问工作一下陷入了焦灼。
然而就在此时，一段视频的出现却直接将方照的罪名坐实了。
这段视频正是出自杜棉之手。
正如言栩所预料，杜棉怎么可能有这么好心，在狱中幡然醒悟把他跟方照、许清珏之前做的坏事全部抖露出来？
只不过是霍问铮使了手段而已。
霍问铮找杜棉颇费了一番功夫，但最终找到他的时候他从许清珏和方照手里拿到的钱早就已经挥霍完了，为了继续过奢侈生活杜棉只能铤而走险开起了赌场。
霍问铮要做的很简单，只要通知警方即可，接下来的事情也很顺利，杜棉果然被逮捕。
不过在这之后霍问铮的律师见到了在监狱中的杜棉，他要杜棉把之前诬陷言栩的事情也一并交代清楚，尤其是方照之流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杜棉自然不肯，不过这也由不得他肯不肯了，霍问铮不可能帮他做减刑辩护但却可以许诺给他一笔钱，出狱之后这些钱还能让他生活下去，但最重要的是，霍问铮答应保住他弟弟的安全。
毕竟他开设赌场仇人不少，知道他入狱的消息那些人很难不去找他弟弟的麻烦。
杜棉和弟弟从小相依为命，他是混蛋但也不能看着弟弟陷入危险，他要他弟弟平安活着，而这件事情霍问铮动动手指就能做到。
有了这两个理由杜棉最终狠下心来妥协了。
反正都是判刑，事也都是他做的，他也不算亏。
既然双方达成了一致，霍问铮也就顺势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杜棉的利用价值究竟值得他给多少钱又能保护他弟弟多长时间呢？
这确实是个值得商榷的好问题。
杜棉自然是要的钱越多、他弟弟越安全越好。
于是他最终狠了狠心告诉给了霍问铮一个必定能搬到许清珏和方照的事情，那就是每次他和他们接触的时候他都放了针孔摄像头，通话记录也全部做了录音处理。
他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怎么可能连这点准备都没有？
他退圈之后当年权势滔天的许清珏却是找人搜过他的家，又对他进行了威逼利诱，可他硬是咬着牙没把这件事交待出来，而视频和音频他也早就藏到了弟弟的宿舍里，所以那些人自然什么都搜不出来。
那时候的杜棉其实并不敢真的拿录像威胁这群有钱有势的大人物，否则他也不会在挥霍完毕后去开赌场，但凭借这么多年的底层生活经验，他知道，这样的录像未必能给他带来更多的钱，但在关节时刻能保他和他弟弟一命。
因为这些东西一定有人费尽心力也想得到。
果然，他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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