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假设>第26章 

  在杜彦彬还在和心上人探讨对策的时候,四皇子一行人已经回来了。

  四皇子和韦鹏、杜渐见了面,众人都一愣。韦鹏没想到聂先生并没有跟他们一同回来,四皇子没想到杜将军本人来了,而杜将军则正吃惊地看着四皇子身后打呵欠的嫡子。

  杜渐端详他的面容,见四下没有闲人,谨慎地开口道:请问小公子……

  嫡子这一路奔波,早已经困倦得很,简洁地回道:我是张君的嫡长子。

  杜将军立刻看向韦鹏,韦鹏不置可否,抬头看天,心想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四皇子与韦杜二人点头示意,便安顿嫡子去休息。屋内的杜将军转向韦鹏,道:张君的嫡子为什么在这儿!!

  韦鹏:陛下能从张君那儿逃脱出来,全仰仗以这嫡子为人质。有他在,张君投鼠忌器,缚手缚脚,对我们来说大有好处。

  杜将军:谁跟你说的这番话?

  韦鹏不由得皱眉:将军究竟是何意?

  杜将军冷笑道:张君是什么长相,你我都是见过的。这孩子的相貌与张君并不相似,以韦相的眼力,还能看不出端倪?

  韦鹏道:既然你我都见过张君,杜将军应该也没忘记张君当年入宫后便服药易容成了已故太子的模样。他的儿子长得像张君易容前的本来面貌,与如今的张君不相似,也没有什么奇怪。

  杜将军:韦相不必故作玄虚。这孩子长得究竟像谁,你比我更清楚。

  韦鹏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也觉得他长得像陛下。但就算他长得再像陛下,又能如何?只要张君仍认可他是嫡长子,张君本人就仍受制于我们,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至于当年他张君的后妃是如何成了我们陛下的人,甚至为我们陛下诞下皇子,蒙蔽张君,令一国之君将他人之子视若珍宝,就不是你我这些陛下的人臣能够妄自揣测的了。

  杜将军仍觉得这事蹊跷,道:这几年我也曾派人前往张君的皇城打听消息,在张君明确嫡子身份之前,明明也曾立后,偌大皇城里却没人能明确说出皇后的身份和姓氏。如果张君对这孩子身份没有疑虑,就不该对皇后讳莫如深;如果张君对这孩子身份早已起疑,也许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皇子被带离皇城这种大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韦鹏思索片刻,道:无论张君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陛下通过挟持这孩子已经离开了张君的掌控,这就是最大的功劳。陛下对这小孩也很上心,曾经要求我亲自指导他一些功课,所以这孩子如果未来不能作为要挟张君的砝码,单纯作为陛下的皇子生活下去,也不是一件坏事。

  杜将军低笑了一声,道:如果陛下真的希望这孩子未来只是个普通的皇子,就不会要求你去指导他。四殿下就在眼前,他为什么不要求你直接帮助这个已经成年的王爷,进一步提高他的威名、巩固他的权势?韦相素来仁厚,于是看不出四殿下如今处境艰难,随时可能会铤而走险了?

  话不能这么说。韦鹏低声道,陛下确实有利用四殿下的意图,但按照你说的,未来陛下如果重登大宝,四殿下为了确保自己的未来,首先便会将身边的兄弟们铲除了。

  所以我才说韦相素来仁厚。杜将军笑了笑,缓缓道,如果只是铲除兄弟,那还算好。

  韦鹏不由得皱眉,道:杜将军。

  杜某只是一介武人。杜渐低笑道,韦相读的是圣贤书,没怎么见过杀戮。但圣贤的书里偶尔也会提到类似的事,比如为何有时候将领带兵出征,回来的却是个副将,兵也不见了踪影。如果说韦相看不出端倪,我是不信的;如果说四殿下没有私心,我也是不信的。

  他纵然是有私心,你也不能挑明。韦鹏缓缓道,殿下刚才说得明白,陛下在夔地养伤,兵卒充了诊金。过段时间,我们还需要指望他将人带回来。

  杜将军一怔:养伤?

  确实是有些奇怪。韦鹏道,你要是说陛下在张君手里并没有受苦,他又一身伤病;你说陛下受了苦,他在被俘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夺取张君的后妃,让自己儿子被张君以嫡长子的尊贵身份抚养多年。你我侍奉的君主向来是有本事的,所以四殿下就算是有私心,我也相信陛下看得比其他人更清楚。我韦鹏本来也是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的人,被这位神通广大的帝君又拽了回来,所以将军不妨也放宽心。

  杜将军沉吟不语。他对韦鹏也存了几分戒备,方才这一番话,韦鹏丝毫没有显示出以下犯上的愧疚之心,就好像之前亲口承认将君主按在床上一个月的不是他本人。

  说起来,以他们这位陛下睚眦必报的个性,如果韦鹏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怎会继续留这人在身边?难道说不是韦鹏以下犯上,而是陛下恃强凌弱,强迫臣子服侍……

  韦鹏:……将军为何这样看韦某。

  杜将军迟疑片刻,道:陛下偶尔确实作风荒唐,韦相不必往心里去。

  韦鹏大为感动,在将军肩膀上用力拍了拍,叹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将军也。

  傍晚时分,杜彦彬来到此地,按照既定程序拜见了四殿下,并送上了礼单。四殿下设宴款待,回了礼,表达了对杜将军府的感谢。

  杜彦彬坐立不安。他爹就在席上最末坐着,他还得在这儿充当他爹的代言人,接受皇室成员对自己亲爹的问候,这种感觉实在是恐怖极了。

  宴席罢了,他那戴着面具的爹来到一间房中,杜彦彬老老实实跟过去,进屋之后帮忙端茶倒水,站在一边等候发落。

  杜将军摘了面具,杜彦彬怯生生道:爹?

  杜将军将一个包裹丢在桌上,杜彦彬瞄了一眼,看到里面金灿灿的,都是自己上次寄给萌萌的首饰,心中一震,当即跪了下来。

  杜将军:多长时间了?

  杜彦彬颤声道:三、三年……

  屏风后面哐当一声,本应该悄悄旁听的韦鹏猛地走了出来。杜彦彬没料到这屋里居然还有个人,反射性就地一滚,手里的剑就出了窍。

  韦鹏颤抖地指着他:你,你,你……

  杜将军当即上前把儿子手里的剑夺走,把他重新踢回地上,恨恨道:家贼!

  杜彦彬浑身一震,道:爹!我是这两个月才寄了些东西回去。我以为你问的是我和萌萌交往的时间……

  三年前萌萌才多大?!韦鹏几乎要吐血了,怒道,你这小兔崽子!

  我儿子三年前也不大。杜将军把韦鹏退回到椅子里,怒道,嘴里放干净点!

  ——爹!杜彦彬痛苦道,儿子知道犯了大错,您以后有什么吩咐,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会照办;但儿子的心已有属了,唯有一线希望,希望父亲垂怜……

  我正有一件事需要你做,既不需要上刀山,也不需要下火海。杜将军道,养你千日,也该用你一时。四殿下过段时间会去夔地接一个人回来,你跟着他去,保护那人周全,将他好好带回来。我本该亲自去一趟,但以我的身份,跟着四殿下会令他起疑,你去正合适。

  韦鹏在这之前并不知道杜将军什么心思,此时一听,不由得看向他,道:你是想把夔地的兵一块带回来?

  这件事要看运气。杜将军道,四殿下既然已经将兵卒武器都给了龙嵠垌,那么垌主近期必然要用一用。武器虽好,士兵虽然精干,在不了解他们的人手里势必也会折损不少。彦彬这些年跟随我学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到时候指导夔族人小胜几次,便能挽回当前被动的局面,令夔族知道与我们合作的意义。

  韦鹏想起小杜将军那封令人头晕脑胀的情书,叹道:如果这小胜之后涉及到谈判,还是由将军亲自去更妥当。

  杜将军:我去不了。张君好像不擅长打仗,那我便让他多吃一些亏。璟帝近来开始关注这边的战况,随时有可能正式调遣我麾下的军队,那么在他也开始涉足此地之前,我需要给那位聂先生留出一些谈判的资本。

  韦鹏:聂先生的身份当前还不能摆上台面。

  杜将军幽幽道:那就当是我为他个人准备的,一些微不足道的礼物。

  韦鹏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他往日里总是会提醒聂先生好好利用杜渐与他的情谊,如今看来,这种提醒是绝对正确的。这位将军无论再怎么圆滑、世故,一旦决定要为特定的君主奉献力量时,又会变得极其可靠。

  璟帝一辈子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韦鹏心想,人与人之间年轻时期最质朴的交往,比任何珍宝都贵重。

  这种感慨也影响了他自己。当韦鹏回自己房间后不久,有人到他门前敲了敲,开门一看,正是小杜将军。

  杜彦彬紧张地看着他,道:您就是萌萌的父亲?

  韦鹏:正是。

  杜彦彬:我到底要怎么做,您才肯将萌萌嫁给我呢?

  韦鹏微微挑眉,侧过身让这年轻人看自己的房间。

  看到那一墙壁的书了没?韦鹏道:把它们都背诵下来。

  杜彦彬如遭重击,韦鹏布置完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后心情更加舒畅,关门落锁睡觉去了。

  几个月之后,红丹山脉开始落雪,北国和张君之间的战线南移,压了十里地。

  嫡子已经知道自己距离战场非常近,而张君就在这战场的某处。同时,他也知道了父皇的战事并不顺利,南北各自派出使臣在边境城邦谈判,结果不欢而散。

  而他身边这些人,似乎并不希望父皇取胜。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也有不擅长的事。小杜将军准备与四皇子前去夔地,临走之前对失落的嫡子道,你看我,背书的时候就很痛苦。

  他们这段时间玩得不错,嫡子也挺喜欢他,便直白地问道,我父皇想要谈判,而聂先生马上要回来,是不是说他们会见面?见面的时候,我能不能在一旁?

  这我可说不准。杜彦彬挠了挠脸,道:你想做什么?

  嫡子:我希望他们和好……

  我回答不了你。杜彦彬道,我和萌萌没有争吵过,所以不知道如果要和好话,应该该做些什么。不过如果你确实在意这事,等聂先生回来之后,你可以问问他本人。

  四皇子是第二次来夔地,称得上是轻车熟路。这次他们没有赶上连绵阴雨,但等到抵达龙嵠垌的巫医住处,也已经是半月之后。

  巫医带着兜帽,遮挡眼角已经出现的皱纹。她看到四皇子后笑道,亏你还想得起来来,我那封信寄出后已经多久了?

  四皇子叹道,你的信出山至少半个月,我收到了并没有耽误时间,已经算得上是快马兼程。

  仍是太慢了。巫医站起身,道,你不把人带走,我便没法用使用池水。这些皱纹要抚平下去,又要花费我不少时间……

  四皇子跟随巫医也站起来。巫医看了眼小杜将军,笑道,这可爱的小将军不妨在这儿等一会,水已经烧开了,我让莲妹妹给你沏茶。

  说话间,有一名素衣女子端着茶杯走进屋来,发髻高挽,肤白胜雪,竟有些高贵的气质。杜彦彬呆了呆,看到她脖颈和手腕上各有一条细蛇盘绕,如同一个首饰,但蛇牙已经陷入了皮肤,似乎随时都会释放毒液。

  她将茶水沏满,做了个请的手势。手腕上的蛇因为杯中的水汽而睁了睁眼,然后继续睡了下去。

  四皇子跟随巫医走到池边。巫医已经将人用布裹起来,对四皇子道:你来得还是太慢,不过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你们会满意这个结果。

  四皇子把人抱起来,发现远比自己想象得要轻。他迟疑地看向巫医。

  巫医耸了耸肩。生育会消耗他的能量,生存也会。池水保证他能活着,但这几个月下来消耗的大多还是他自己,等他醒了之后,估计会觉得很饿。

  四皇子道:他看起来……不光是消瘦了。

  变得年轻了。巫医咯咯地笑道,虽说不能真的延长寿命,但能为池水献祭自己身体的人,都能得到这种公平的恩赐。不过以往承恩的都是女子,也从未在里面待过三天以上。他过段时间醒来之后,也许会不太习惯。

  四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巫医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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