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京城第一纨绔>第七十四章

  他往前冲一步, 那人便把长剑往里挪一寸,刀光剑影之下,他含恨地止住脚步, 一双眼睛宛如淬了毒,死死盯紧横在温娴下颌处的利刃。

  士兵也被吓得不轻,可人在剑下, 他便也硬气了几分, 擒住温娴的肩膀往前走, 扬声威胁说:“你住手, 否则我伤了她!”

  大伙儿都被打得狼狈,乍一看到有能制住少年的方法,纷纷绕行往温娴那处后退。

  第五辞猝然绷紧了双臂,足尖轻点,缓缓移至温娴対面, 眼神不停地在迅速聚拢的士兵身上巡视, 做好随时以一挡十的准备。

  温娴摇头安抚他,倒也不惧左右刀剑的气势。

  双方身份有别, 但都不是能够随意动粗之人, 士兵们要带走的只是第五辞, 対于温娴仅仅作为自保之用。

  毕竟拿女人做钳制, 实在有失大丈夫所为,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第五辞更甚。

  僵持不下之时, 哪边都不肯退让。

  如果单凭武力, 第五辞降服这几个小哈啰并不在话下, 可如今掺和进来温娴,他便有些畏手畏脚, 不敢再动手伤人。

  早先温娴撒谎掩盖了真相,虽短暂赶走了这些强征男丁的军队,可抵不过人家手眼通天三两下便查出了实情,就算今晚使了蛮力打退対方,可难保下次就不会冒出新的一波人来。

  第五辞如今还是戴罪之身,惹不起事,也冒不了险,他越反抗抵御,受伤的还只得是温娴。

  武人从戎本就是个常态,在乱成一锅粥的西北这是个勉强能够称得上体面的行当,虽然大部分百姓避之如蛇蝎,但第五辞却是真的别无他法。

  他不能看着温娴受威胁而无动于衷,也不想带她上山落草为寇,万般挣扎之下,他选择妥协。

  第五辞转身,対着隐在暗处一直默不做声的将军咬牙切齿:“我跟你们走。”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轻笑,有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一掌拍在他的肩上,不屑地嗤道:“年轻人,识趣得好。”

  接着他扬手比个手势,一群无措的士兵顿时闪回原位,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过后,温娴挣脱桎梏奔向院中那抹伟岸身影。

  她一头扎进第五辞的怀里,还没说话,眼泪就哗啦掉个不停。

  “别走,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不要你离开。”

  死死拽住第五辞不撒手,温娴几乎是整个人都缠在他的身上。

  “乖……别怕。”第五辞反手想把温娴拉离怀抱,不成,只好抚着她的后背耐心地哄,“好好在家里等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就永远能够找到你。”

  “不要……”温娴摇头如拨浪鼓,说什么都不愿放第五辞离开。

  可她哪里会是这群军营糙汉子的対手,还没诉完衷肠,就被人从后大力拎到一旁。

  第五辞由两三个士兵押着往外走,不时会回头看她一眼,虽未言语,但温娴明白,他是在让她放宽心。

  温娴想要跟过去,一把玄铁冷剑横在身前,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她便没再反抗了。

  一伙人利落而出,裹挟着月色往南走去,速度极快,眨眼便不见人影,夜的尽头,只余下飒飒风声。

  温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茫然地蹲下身,心口的焦灼感如火烧燎原之势,把整个躯壳里外全部戳透,她捂住胸口剧烈呼吸,宛如一条濒临绝境的待宰河鱼。

  就在这股窒息之感即将吞噬她的意志之时,一场雨水淋下,她满身的灼痛被瞬间浇灭抚平。

  温娴仰头,如豆般大的雨点砸在脸上,晕开她的泪痕,顺着鼻梁辗转滑入衣内,她闭上眼,脊背蹭地升起一股颤栗,一时竟分不清是冷还是痛。

  初夏夜晚的暴雨,来得迅速又猛烈,小半刻的时间,便在天地之中织起一张巨网。

  隔壁屋门哐当一声被人拍开,胖婶裹着一件衫子骂骂咧咧走了出来,蝗虫过境般的速度收拾完晾晒的衣服,一股脑儿地又冲进了屋子。

  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到地上,艰难闪了两下便惨遭雨水浇熄,雨帘太大,根本无法视物。

  没有外物挡雨身子被淋得浑身湿透,温娴晕晕乎乎摸黑跑进屋里,把门栓合上的瞬间再也撑不住地滑坐在地。

  暴雨还在不停地敲击门窗,耳畔尽是阴恻恻的恐怖声响,就着这个姿势,温娴枯坐了整晚。

  黎明之时雨势已经渐歇,水洗过后的天空澄碧明净。

  温娴四肢冻得僵硬无力,拖着满身疲倦走到床边站定,衣裳都还来不及解开,就一头栽倒进被褥里,睡得昏天黑地,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再次睁眼,已是傍晚时分。

  暑气消退,天边暮色渐深,晚风带着舒爽的凉意,夕阳的余晖奔腾泄出,给地板渡上一层璨金。

  温娴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爬下床,习惯先喊了一声第五辞,良久没有等到有人回应,她这时才想起来,第五辞已经不在了。

  空荡的屋子只余下他先前生活过的痕迹,仅仅过了一日,世界颠倒完全变成另外一番模样。

  举步维艰的两人,携手都成了一种奢侈。

  情绪再次爆发,温娴倒回床上闷头痛哭,等到彻底发泄完,她才慢吞吞地起身出去打水洗脸,这一日耗费了太多精力,肚子空空如也,人都迷糊不少。

  温娴把柴丢进锅里,站在灶前対着半空兀自发愣,等了好久也不见锅中水开,一低头,看着自己做的囧事,头立刻又疼了。

  瘪起嘴,将柴火捞起来,随手扔去院里,回来対上满厨房的脏污,实在没心思收拾,吃了两个果子充饥,便就继续看着桌椅发呆。

  就这么浑浑噩噩又过了两日,温娴再一次从没有第五辞陪伴的黑夜里惊醒,手忙脚乱跑去外面追人,可还没踏出院门,便猛地回神。

  肃州这么大,她该去往何处寻他。

  温娴失落地回到屋内,因为失眠始终闭不上眼,翻来覆去之间,她突然起了一个念头,想再次出发去找第五辞。

  和先前追随他来西北那样,她要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

  这个想法突然冒出,的确有些激进,可细想之下,未免就没有可行之处。

  肃州地大,占地千万余亩,要想找人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驻军的位置多半都在关外,越是靠近战事的地方,就越有部队驻扎,既然缺人需要抓壮丁,那附近一定经历过较为激烈的战事,只要稍加打听,不难找到这支驻军的位置。

  温娴这般想着,便又重新燃起了希望,闭眼都是第五辞离去的背影,不敢睡,生生撑到天亮。

  翌日起了个大早,温娴匆忙梳洗吃过早食,拔腿就往隔壁跑,胖婶平素无事惯爱搜罗八卦,找她打听消息无疑是最快的方式。

  温娴明里暗里说了好半晌,才从胖婶那儿探听到丁点儿消息。

  话匣子一旦打开,胖婶说着说着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先是暗骂一通这些兵蛋子的蛮横霸道,接着又抹泪诉苦,叹息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最后在温娴的引导下,才透露出那支行军的大概位置,听说是在雍丘,但至于是雍丘何地,她便也不知晓了。

  温娴很快告谢赶回屋,计划了一番出行的时间,随后又来倒腾家里的物件。

  幸好两人太穷,没有置办过硬的东西,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第五辞打猎带回来的野味,温娴一股脑儿全打包起来送给隔壁的胖婶。

  其他带得走的要带走,带不走的需要就地变卖,料想此行必定不会再有回头的那一天,温娴收拾得干干脆脆,丝毫没给自己留后路。

  胖婶偶尔也会过来帮帮忙,见温娴去意已定,又不好再劝,只留下一包自家做的胡麻饼,最后摇头叹息地离开了。

  次日温娴拜别街坊四邻,又一次踏上了去往雍丘的路途。

  经过好几日的跋涉,步行马车来回折腾,终于顺利抵达了雍丘城。

  关外的几座城池,多年来饱受战火袭扰,但因雍丘所处的位置较为特殊,这里倒是要比别处混乱得多,许是刚经过一场不小的激战,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尽的血腥味。

  等待城门开启的那一刻,温娴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归属感,即使在外居无定所,但一想到心头念念不忘的某个人,哪怕身处乱世,也没由来的心安。

  温娴随着人群一起涌进城,经过打听找到一家最为价廉的小客栈,没有犹豫,拎包便住了下来。

  简单吃过早食洗了脸,温娴把贵重东西放进贴身衣兜中,下楼准备去跟伙计再打听点消息。

  近来生意都不好做,掌柜的为赚钱还要兼顾起外出走商,店内只余下厨子账房和一个跑堂,三个人悠哉悠哉靠在柜前嗑瓜子,见到温娴过来,还体贴地分她两把。

  温娴就这么跟他们唠起了嗑,顺便问起城内的布防驻军。

  几人显然没有什么心眼,也不知温娴的意图,嘚吧嘚吧一通全交代了干净,几个大男人吹壳子唠闲话的模样比村头的老大娘还要生动。

  温娴一面听着,一面计划后头的打算,嗑完手里的瓜子便借口有事回房了。

  午后用过饭,温娴再次出发,临走前,那伙计突然上前一步拦住她,满脸神秘地问道:“小娘子可是过来寻人的?”

  温娴闻言果然诧异地顿住脚:“……正是”

  伙计一副了然的模样,笑嘻嘻道:“有人让我给你带个话,说是来了雍丘先不必奔走,安心待在客栈,他会寻个时机出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