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京城第一纨绔>第六十九章

  男人的心思实则藏得也深, 第五辞不说,温娴便不好再强求。

  她每日早起给第五辞做好饭食,送完他出门, 自己又要开始忙活整天的家务,浣衣扫尘,买菜庖厨, 另外有空就搬个椅子到院中埋头做绣活儿。

  隔壁的婶子还是会经常过来串门, 送些家里过剩的食材, 起初温娴并不懂得如何烹饪, 婶子就一点一点教她,温娴学得快,到现在已能很熟练地做出三两荤腥。

  今日入夏,北地有“疰夏绳,吃立夏羹”的习俗, 多数人家都会洗手做羹, 用肉脯,鲜笋, 果干等食材制成“立夏羹”, 以求来日平安, 往生顺遂。

  婶子知道温娴乃是外乡人, 不懂这等风俗习惯,提早备下了饭食, 送与温娴一起解解馋。

  乡亲们实在太过热情, 温娴受之有愧, 只好另做了几份五色饭, 一起送给街坊四邻,大伙儿说着吉祥话, 没一会儿就到了晌午。

  温娴这厢忙碌完,又马不停蹄收拾起饭羹,装入食盒,打算送点吃的去给第五辞。

  他对此一向都不上心,忙起来时常顾不上自己的身子,饥一顿饱一顿,吃饭永远不规律,白日倒是无事,一到晚上胃脘止不住地疼痛。

  温娴昨日帮第五辞擦背,各种套话,才最终引着他不小心说漏了嘴,透露出自己在替胡商做工的消息,温娴暗自记在心上,今日就想去瞧瞧他干活的地方。

  镇子不大,她走过的路也有很多,靠着仅存的一点的印象,外加乡亲们的指引,很快便找到了胡商聚集之处。

  这里人员冗杂,是朝廷不管的边缘地带,汉人多,西域商客更多,不仅买卖货物,还当街叫卖奴隶,有战俘,有家奴,有男有女,甚至多半都是年幼的孩子……

  生命如草芥,往往只是一顿还价的功夫就被转卖至别处。

  温娴立在边上,没敢靠近,一直张望着寻找第五辞的身影。

  他模样长得俊郎,身形也更为灵活,在一群毡帽足靴,身穿艳丽服饰的西域商人中还是很好辨认的。

  第五辞在明,温娴在暗,她看着他跑前跑后,扛着比本人还要高出许多的大箱子,不停地跑去交货时,她忽然就泪目了。

  温娴第一次明白,原来骄傲如第五辞,也能放下身段去做这些从前万般不屑的粗鄙之事。

  他宁愿瞒着,也不愿多说一个字,便也是存了些不想让她担忧的心思,然而最重要的是,他致此都维护着属于自己的那股傲气。

  温娴顿时变得胆怯,不敢露面,也不敢上前,光是盯着远处,抓紧手里的食盒,五指用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剧痛让人清醒,温娴喘·息着平复心绪,松开手,再次折返回去。

  这一路,悄声地来,又悄声地走。

  温娴回到屋中,翻出那个破旧的包袱,把银票全部取出来,一一清点妥当,准备好随行的干粮,想着再去一趟朔城。

  可这事迟早得要第五辞知道,温娴踌躇之间,还在考虑该如何与他坦白。

  他定是不愿再让她长途奔波,也不肯再花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嫁妆钱。

  温娴憋得头疼,刚想去院里打盆井水洗洗脸,忽听外头传来兵器遁地的碰撞声,似乎是有一对人马经过,恰好停在了院门处。

  她在窗边打量了一会儿,见四周邻居已然闻讯而出,才放心拉开门,缓缓走进院中。

  隔壁胖婶趴在墙根上,见状招了招手:“瞧见没,又有人来了。”她左顾右盼,频频对着温娴使眼色:“这不还是老样子,又要来抓壮丁了。”

  温娴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又问:“你家那位,可还在?”

  她摇头:“出去了。”

  胖婶还想再聊,外头又是哐哐几道剧烈的拍门声,震得她慌张缩回了身子。

  “里头的,开门!”

  几列人马排排而站,光听这中气十足的大嗓门一吼,附近街巷的孩童便呼啸一声全跑开了,温娴不过慢了半步,那人便愈发得不耐起来。

  “快点!”

  民不与官斗,温娴也惹不起这群军爷,小心拨开门栓,一抬头,见到眼前的阵势,不安之色迅速席卷眉心。

  约摸二十余人的普通步兵,皆是刀刃在手,甲衣披身,将领跨坐宝马,孤身居于正中,左右各列一位随行的副将,后面是懒懒散散,哈欠连天的无名小卒,不知是哪位将军的部下,瞧着尽是些衰败之相。

  温娴低垂着眉眼,淡淡回话:“军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打头的将领翻身下马,凑近了把温娴仔细打量一遍,似是难得见到这等姿容的女子,甚为惊异,满身的脾气陡然软了下来。

  “新搬来的?”他玩弄着手里的马鞭,挑眉问道。

  温娴颔首:“外地人氏,初来不久。”

  声调缓缓,她始终都是淡然的模样。

  那边照例继续询问:“家里几口人,有无适龄的青年男子。”

  果然,兜兜转转还是入到正题,温娴有些庆幸第五辞并不在家,否则要按他的脾气,此刻非得当场顶撞不可。

  “我乃有夫之妇,与我同住的便是我的丈夫。”她如实作答,可为了第五辞不被充入军中,不得不撒谎蒙混过去:“不过他已身染重病,并无下床的能力,是一残缺之人,我带他寻医问药,辗转多处,于近日才在此地落脚。”

  话刚说完,那张尚有些怜惜的黑脸突然涌现出了别样的情绪,将领沉声又问:

  “人在何处?”

  “医馆。”

  将领便不说话了,只是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锁住温娴的面庞,似要从中找出任何一丝扯谎的痕迹,无果,他转身走回队伍,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留下一句“按规矩办事”,便扬鞭而出了。

  身后长串的兵卒紧跟其上,顷刻之间走了大半,却唯独落下一队单兵。

  温娴顿觉不妙,再想关门之时,那队留守的士兵已然冲了进来。

  她想阻拦,门口瞧了半天热闹的胖婶伸手抓住她的小臂,大力将温娴拉扯到一旁,嘀咕说:“暂且先别管了,保命要紧,别跟这些兵蛋子起冲突。”

  胖婶左右环顾一圈,见无士兵继续跟过来,这才松了口气,踮起脚尖,与温娴低声耳语:“部队里的老规矩了,家家户户要出一位精壮男子入营参军,若不成,就得以钱财相抵,他们这是见你交不出人又好拿捏,所以明着来抢军饷的。”

  温娴气到浑身发抖:“光天化日,他们可还有王法?”

  胖婶手揣袖里,缩缩脖子,无奈地说:“天高皇帝远的,谁能管到这来,再说咱们的皇帝陛下,自个儿都是糊涂之相,哪还能把手伸到咱们大西北来。”

  这时又有邻居跟着过来看情况了,胖婶哎哟一声,赶紧捂住嘴,呸呸呸扇了自己两大嘴巴子,嘿嘿笑道:“我就是嘴碎,还爱嚼些舌根,你自己明白了就成,可别说是我吹的啊。”

  温娴胡乱应下,跑进屋中,那群兵匪已经翻箱倒柜把屋子搜刮了个干净。

  她唯一值钱的包袱,也被倒腾个干净,里头所剩无几,整块如破布一般被扔在地上。

  这群人不管不顾,呼啸而来,呼啸而过,打着征集军饷的名号,强夺民脂,丝毫不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把律法放在眼里。

  温娴好歹知晓礼节,没有撒泼打滚大吵大闹,只是站定在门口好生讲着道理,但有人嫌她烦,挥手便把她推到门外。

  温娴结实跌了一跤,掌心蹭到地上,磨出血,又疼又痒。

  没有人会管她,大伙儿都走了,院外看热闹的邻里也散了,温娴抹着眼泪站起来,走去井边洗了手,默默回房开始收拾屋子。

  第五辞满身热汗赶回家,饭也没吃,只叼了一块工友那儿蹭来的干粮,啃得畅快淋漓,连步子都迈出一股我为王者的嚣张气势。

  今日活儿少,难得又能提早回来,第五辞兴奋地刚一跨进院门,便直往屋内冲去。

  意料之外没有看到温娴歇息的身影,他找了一圈,才发现她躲在柴垛背后低声啜泣。

  第五辞慌了神:“我不在,有人欺负你了?”他仔细检查了一遍温娴的全身,没发现有任何异样,愈发焦急地问道:“怎得了,是受了什么委屈,怎么哭成这样。”

  “夫君……”温娴一头栽进他的怀里,哭声不止,肩膀更是颤巍个不停,“方才有人过来,打听你的消息,我扯谎蒙混了过去,但他们不肯罢休,又把家里的钱全卷走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第五辞摸清了大概,想必又是那些边防驻军惹出的混账事,年年如此,百姓怨声载道。

  他早有所耳闻,却没想会这么快就落到自家头上,温娴一哭,他更是慌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别无他法,只能温声哄着:“没事的。”第五辞拍着她的背,“还有我,我能干活儿,总能把日子撑起来的。”

  像是轻轻拍打哭闹的婴孩,第五辞的手劲分外得和缓,温娴果然停止了啜泣,顺从地点点头,再揩去颊边的清泪,把耳朵贴近面前这堵胸膛,听着第五辞有力的心跳声,极为委屈地小声说:“我明白,我就是生气,气这世道,为何这般容不得人。”

  第五辞抬手遮住她的眼,喉结微动,没有回应,只道:“没事的,累了就去睡会儿,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实则他说的也不过都是些安慰之词,自己心里也没底,眼前一堆烂摊子,除开先稳住温娴的情绪,别的暂时还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温娴频频摇头,攥住第五辞的衣襟,贪恋在他怀中,或抽噎或埋怨,就是不愿挪动。

  第五辞强行将温娴抱起,不由分说把她放在床上,居高临下沉吟片刻,自己也解了衣裳,同她一块躺了上去。

  又是哄了好些时辰,等温娴彻底睡熟,他才缓缓起身,独自走去院中,坐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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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人的通病吧,遇事都要先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