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麟撩开帐帘大摇大摆走进去,钟倚正和罗晏生在说话,也不知在说什么,见魏麟进来,罗晏生有些慌张,张了嘴打招呼,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倒是钟倚,抬眼看见是他二人,一句话没说又继续跟罗晏生说道:“所以说不要拘泥于救人还是害人,只要是药,可以害人就可以救人,看你怎么用罢了……”
罗晏生的心思完全被魏麟和江也吸引了,又怕是钟倚没看到他二人进来,还轻轻拽了拽钟倚的衣服道:“师傅……”
“我又不瞎。”钟倚没好气儿地说道,“今天跟你说的,你好好想想明白吧。”
“是……”罗晏生点点头,又怯生生地朝魏麟看了眼。
这一切魏麟和江也都尽收眼底。可罗晏生按理说跟他们也算是熟得很,怎么这会子倒像是见了生人一般,害羞得厉害。魏麟有些摸不着头脑,索性开口问道:“小晏生,怎么了这是?”他说着嘻嘻地笑起来,跟平时并无不同。
可罗晏生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紧张地躲在了钟倚的背后。
钟倚收了收先前桌上打开的书,转脸看了眼魏麟和江也,道:“什么事儿?哎,被打了?”他一看就看见魏麟脸上肿着的五指印,连忙问道。
江也率先开口道:“就为这伤来的,有没有什么消肿的药?”
钟倚没回答,只是走进魏麟,仔细端详了阵他受伤的脸颊,自顾自地说道:“真够狠的啊,打这么重。”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魏麟不好意思地刻意转过头,试图躲过钟倚火辣辣的目光。
钟倚无视了他的不好意思,直接拉着他到椅子上坐下,又转头使唤罗晏生道:“去弄块热毛巾来。”
罗晏生依言赶紧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江也的错觉,他总觉得罗晏生跟逃似的离开了。
这伤也不是什么重伤,钟倚没再查看什么,坐在一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便喝起来:“啧啧,这魏渊廷下手还真是没轻重。”
魏麟不满地道:“讲不讲礼貌啊,都不给我们倒茶?”
钟倚满不在乎道:“哪有长辈给小辈倒茶的?”
“倚老卖老哦?”魏麟说着,还是自己翻开两个倒扣的茶杯,倒上茶,伸手推至江也面前。
江也见状也在桌前坐了下来,自然地接过茶喝了一口。
钟倚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惊讶,江也便问道:“你怎么不惊讶啊……”
“惊讶什么?”钟倚反问道。
“就是,就是他跟魏渊廷……”江也说着看了看魏麟。魏麟倒没什么反应,注意力早被桌上先前钟倚跟罗晏生讨论的书籍吸引了。他随手翻开一本,里面的字句他也懒得读,草草翻了几页便失去了兴趣。
钟倚神神秘秘地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了。”
此言一出,魏麟跟江也都盯着他看,眼神里满是惊讶。
钟倚眼见着自己这话,震慑效果不错,心满意足地继续道:“我第一次见小魏我就看出来了。”
“为何?我们……我们见过?”魏麟疑惑地问道。
“你跟你爹娘,长得,是真的像。”钟倚道,“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江也听出了问题的重点——要说钟倚随着薛长峰打仗,见过魏渊廷不奇怪,可见过魏麟的母亲,就有些奇怪了。
“你还见过魏麟他娘?”江也问道。
魏麟也觉得奇怪,他那娘亲他自己都没见过几次,怎么钟倚还见过?
他想起之前见到薛长峰时,薛长峰的反应,从只言片语中也能推断出,他娘亲可能跟薛长峰也有那么一段。
现在再听见钟倚这副老相识似的言论,莫非他娘亲跟钟倚也有一段?
天了,他娘怎么这样啊,处处留情,也太不把男人当人看了吧。魏麟在心里腹诽了一通。
两人都等着钟倚的回答,可钟倚却故意拿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恰巧这时候罗晏生也回来了,手里拿着拧得半干的热帕子,又小心翼翼地递给魏麟。魏麟的心思都在钟倚的回答上,瞧都没瞧罗晏生一眼,只凭余光伸手去过毛巾,想也没想就敷在红肿的脸颊上。
这一敷,原本已经不怎么疼了的脸,又火辣辣地疼起来:“嘶——”
“忍一忍就好了……”罗晏生说道。
钟倚看自己的小徒弟这副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摆了摆手道:“晏生你先出去溜达会儿吧,我和他们说点事。”
罗晏生点点头,赶忙走了。
罗晏生离开后,魏麟捂着脸,龇牙咧嘴又看着钟倚,连同江也一起,两人紧紧盯着钟倚,就等钟倚的后文。
钟倚硬是一口一口把茶杯里的茶喝光了,才总算开了口道:“很久以前见过一面,月央嘛,名气大着呢。”
魏麟皱眉道:“在烟罗阁见的?”
“那倒不是,是跟薛长峰见的。”钟倚说道,“不过也就是遥遥一往……啧,长得真是美,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月央更好看的女人。”说罢他嫌恶地看了一眼魏麟,又道:“你真是你娘的败笔。”
“……”魏麟居然被钟倚这句叹息怼到无言。
钟倚缓了缓又接着说道:“也是,毕竟魏渊廷长得就那样。”
“……”魏麟听着是真的烦躁,“你可以说重点吗?”
江也迫不及待地问道:“那魏麟的娘怎么会跟薛长峰在一起?”
钟倚听见提问,又开始卖关子,避而不答,只是反问道:“你猜?”
“你快点说行不行?”魏麟显然也很想知道关于自己母亲年轻时的风流韵事,口吻都着急起来。
钟倚见他那样子,更加觉得有趣:“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嗯?”
“……”
江也瞧着魏麟吃瘪的样子,也觉得有意思得很,忍着笑接话道:“就是,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魏麟憋屈地说道,“怎么能帮着外人来怼我呢?”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也不多,告诉你也无妨。”钟倚也玩够了,认真说起来,“当年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薛长峰说过一点。”
“说了些什么?”魏麟赶忙问道。
“别插嘴,”钟倚不满地训斥道,“魏渊廷和薛长峰,好像是同时跟月央认识的,两人同时喜欢上她,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我,我估计也会喜欢,那么一个美人,没有男人能不动心的吧……”“说重点啊!”江也被他这番废话也说得烦躁,只想听到底怎么了,忍不住说道。
“行行行,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没耐性。”钟倚惋惜地摇摇头说道,“反正后来,月央就跟魏渊廷在一起了,薛长峰伤心了许久,硬是终生未娶啊。”
“就这样?”魏麟问道。
“就这样啊。”钟倚坦然地答道。
“嘁。”江也和魏麟同时发出一声不屑。
本以为钟倚知道多少,结果钟倚就知道这么点,还为此卖了半天关子,当真是臭不要脸。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钟倚也没弄什么药给魏麟搽,光是用热帕子敷了好一会儿,魏麟脸上的红肿当真消下去不少。钟倚嫌他们两碍事,便开始赶人,把两人推到门口道:“赶紧走,别妨碍我做事。”
“你有什么正经事啊,一天天的,不都在喝酒么你。”魏麟不客气地说道。
江也也跟着搭腔道:“就是!”
“行了,在我面前还玩这套夫唱妇随啊?”钟倚嫌弃得很,“赶紧走,免得我那小徒弟被你们挤得没地方待。”
结果出了钟倚这儿,外头还是那两人在等着。
江也被人这么跟得浑身难受,也不多看一眼,就打算往回走。
魏麟跟在他旁边,也是看都没看那两人,只顾着在江也耳边说道:“你怕不怕加练?”
“还好啊。”
“那你怕不怕挨将军的打?”
“还好啊。”
“那你怕不怕再也见不到我?”
“……”江也没作声,但那答案魏麟已经了然于心。
魏麟死皮赖脸地笑起来,凑近了江也说道:“要不然咱们到军营外边过一天?”
“外面有什么好玩的?”江也皱着眉头道。
“就是,”魏麟说着,声音陡然小了起来,“就是我想和你独处一阵子。”
虽然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两人独处以往也不是没有过,可江也就是被他那莫名其妙小下去的声音,逗得脸瞬间红了起来。
两人走着,魏麟一直等着江也的回答,江也却只是埋头走路,不言不语。
“不用这么认真走路吧?”
江也头也不抬:“不认真走会摔。”
“怎么会?”魏麟惊讶道。
江也想了想,提起早上那事:“那你早上平地也摔了,还摔在……”“行了行了别说了,认真走认真走。”魏麟赶紧打断他的话,实在是不想回忆起早上自己有多蠢。
如果不是他非要去凑热闹,还非得摔在魏渊廷面前,军营里上上下下万余人,魏渊廷怎么也不可能发现他在这里。
两人走着走着,快到自个儿的营帐了,魏麟回头看了看,那两人还跟在后面,他再次开口问道:“所以行不行啊。”
“什么行不行?”江也明知故问。
“就是,能不能,咱们独处一天?”魏麟索性把话挑明了说。
江也却还要问:“独处干什么?”
魏麟也是被他这般戏耍似的玩弄搞得心烦意乱,大声骂道:“干你行不行?!”他话音刚落,就想起后面还有两个人在监视他,不自觉地就朝后看去。
那两人看见魏麟回头,立马装作在看旁边的风景。
魏麟在心里骂道,这样的反应明显就是听见了啊,还演得这么浮夸干什么。
江也声音里都是笑意,回答道:“哦。”
“‘哦’是什么意思?”
“就是‘可以’的意思。”
“可以……干你?”魏麟小心翼翼地问道。
“去你娘的,我说可以勉为其难陪你一下子。”江也骂着,还上手在魏麟脑门儿上弹了一下。
总之要离开的事情绝口不提,即便最后一天也开开心心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