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转头先笑着打了招呼，甘霈才把手拿出来站直，“还有些事情，我等会再去赶上。只是不知，嬷嬷为何自己来到后厨？”
先看了眼一旁炖好的鸡汤，赵嬷嬷掩唇一笑，“老夫人有一副温补的药，恰好长松院小厨房的砂锅坏了，我便来这里煎。不过侯爷，这鸡汤，是谁做的啊？”
明白自己瞒不过这个照顾自己长大的嬷嬷，甘霈又泡了泡手，才无奈回道：“嬷嬷不都猜到了吗？”
“嗯，这般油，定然是侯爷做的。”赵嬷嬷拿来一个小勺，尝尝味道，在甘霈期待的眼神中笑语，“不过味道还好，火候也足，侯爷费心了。”
眼看着赵嬷嬷说了味道好，又拿起调料加了一些进去，甘霈便知她是在安慰自己。摸摸后脑勺，他一时间有些尴尬。
“这份汤，是侯爷给夫人熬的吧？”再尝一尝，觉得味道是真的不错了，赵嬷嬷才舀出一碗来，笑着问道。
点点头，甘霈默认。
无奈叹一口气，赵嬷嬷伸出手，竟像是小时候一样点点他的嘴唇，“侯爷，这是什么啊？”
莫名看她一眼，甘霈本想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转念又配合地说：“是嘴巴。”
“对啊，侯爷长了嘴，是要说话的！”含笑看着他，赵嬷嬷声音慈祥，“公主总是私下跟我说，侯爷心思多，却不愿意跟别人说，越是亲近的人，你越不愿意，只想一个人处理好。”
低声叹一口气，赵嬷嬷帮他把那一碗鸡汤连同几叠点心放入食盒，“可是侯爷，你同公主隐瞒，或许是因为孝心。但夫人不一样，她性子本就与一般女子不同，想要的一定是和你共担风雨，而不是在你庇护之下。”
“你的心情、顾虑，包括所做的事情，都是应该告诉夫人的。”把食盒递向甘霈，赵嬷嬷说出最后一句，“侯爷和夫人吵架，多半也是我猜的这种原因？”
低头垂眼，甘霈沉默片刻，却是心下豁然，先对着赵嬷嬷一拜，“多谢嬷嬷，虽说昨夜我想的差不多了，但若不是嬷嬷再提点，我怕是自己还得琢磨好一阵。”
坦然接受了他的这一拜，赵嬷嬷才将他扶了起来，“侯爷何须谢我，您自己本身就是聪明的，又有夫人陪伴着你，总归会想通。”
笑着接过食盒，甘霈冲她再次点头道谢，“嬷嬷幼时便照顾我，如今又点拨我，自当得起这一谢。只是如今时间紧张，我怕是得先走了，等回来之后，定再好好谢谢嬷嬷。”
“不必了，这些剩下的鸡汤，便算是你的谢礼吧。”赵嬷嬷这才放下心来，笑着揽过剩下的汤说道。
甘霈自是答应，又恭敬地道了别，才匆匆离去。
而就在他走后，赵嬷嬷却没有去煎药，带着鸡汤就转身回了长松院，“公主，快来尝尝，这可是侯爷亲手做的汤呢。”
卧在榻上，本来看到赵嬷嬷掀开的鸡汤，贺兰面露嫌弃，却又在听说是出自甘霈之手后惊喜地接过来。舀起一勺品了品，她才抬头对赵嬷嬷说道：“委实没什么天分。”
瞒下了这还是自己改良过的，赵嬷嬷笑着回：“能做成这样，已然很好了，公主明明自己也喝得开心。”
勺子没停，贺兰斜笑着睨她一眼，却也是习惯了她的拆台，“该给他说的话，都说清楚了？”
“公主放心吧，我转达得一字不差，侯爷也是聪明的，明白该怎么做。而且就算咱们没去提醒，他也快想通了，不然为何一大早要去给夫人炖汤。”
拿勺子的手一停，贺兰瘪着嘴坐直，盯着赵嬷嬷不说话。
左右看了看，赵嬷嬷奇怪的问：“怎么了？”
“这既是那浑小子做给他媳妇的，你抢来做什么，我缺他这一口汤？”说完更气，贺兰举手想要把碗推下去，又生生忍住。
看得好笑，赵嬷嬷忙上前作势要吧汤抢过来，“那既然公主不稀罕，就留给老奴吧。不过老奴还以为着，侯爷做了这么多，剩下的定当是给他母亲做的，如今看来不是了，还是赏给老奴的好。”
“诶！只能给你分一小碗，休想抢我儿子的汤。”拍开赵嬷嬷的手，贺兰这才笑笑，“行了，再劳烦你走一趟，去把甘芷那丫头给我叫来吧。”
连连笑着点头，赵嬷嬷这才退出去。
而杜若院中，一个食盒在宁若菡面前摆开，甘霈把里面的东西一道道摆出来
目光不经意地瞥着他的手背，宁若菡将袖子里的膏药又往里藏了藏，脸上表情淡淡，“多谢侯爷。”
手上动作一顿，甘霈笑着把碗筷也摆好，随后在她对面坐下，“若菡，你尝尝？”
抬眸看他一眼，宁若菡冷声：“侯爷坐在这，我委实没什么吃的念头。”傻子，不快去看伤，路途遥远的，若是恶化了怎么办。
甘霈脸上表情僵了僵，先沉声把小福遣了下去，随后万分委屈地夹起一块糕点放入她碗中，“我虽说能骑马赶上去，但也不能留太久，他们也都是在全速前进的。若菡，只有最后一点时间了，我想多看看你，不要赶我好吗？”
眉毛抖了抖，宁若菡费了很大一番力气，才绷住了脸上的表情，“侯爷，你这是又失心疯了？”
憋屈地住嘴，甘霈头疼地坐回去，果然不能转变得太快。这种风格，也确实不适合他，可奈何夫人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装可怜怎么就这么难呢。
就在他艰难思索的时候，宁若菡却拿起了筷子，低着头咬下一口。随后挑挑眉，“味道一点都不好。”
“那若菡，你尝尝那鸡汤？”
不解他语气中的期待是从何而来，宁若菡皱着鼻子看汤上面飘着的油，“谁大清早要喝这么油的汤啊？府上的厨子是换人了？”
府上新换的厨子甘霈擦擦汗，“也，也还好吧，说不定喝起来还行？”
转头又瞥他一眼，宁若菡顿了顿，竟真的捏起勺子喝下一大口，随后点点头，“好像也是，喝起来还行。”
立马满意地笑起来，甘霈得意点头，“那可不，这可是我做的！我不过问了问做法，就随便成功了，想来做饭并不难。若是以后你喜欢，我多为你做啊！”
咬咬想要弯起来的嘴角，宁若菡索性不看他，“侯爷这就是胡话了，你回来就要与我和离，还为我做什么？而且你这饭，做的也真不怎么样，好好练练做给新妇吧。”
“我做的怎么不好了！”立马想要站起来，甘霈却又动了一半后硬生生笑着坐回去，“不对，怎么会有什么新妇呢？”
慢条斯理撑着自己的下巴，宁若菡故作不耐烦地看他，“如今我吃也吃了，你还不走？”
转头看眼外面的天色，现在的时候也真的不早了，甘霈低叹一口气，“应该早些叫你起床的。”
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宁若菡差点被这句话气笑。
“若菡，京城之事很重要，我一定要去的。我们之间有问题，你等等我回来，好不好？”起身站在宁若菡面前，甘霈俯身直视着她的眼睛说。
对上他的眼睛，宁若菡心口突然一难过，红着眼眶转头，“你还让我等你，我不是已经等你两年了吗，若是这次不想等了呢？”
心口像是被人捶了一拳，甘霈闷闷叹一口气，探身过去，与她额头相贴。“没关系，不想等也没关系，我会快些追上去的。”
呜咽一声，宁若菡推开他，擦着眼眶，“你快走吧，我现在真的不想看你了。”
细心探究一下她的神情，甘霈退后半步，僵直身子站了良久，才苦笑一声转身走开。
房门合上的瞬间，宁若菡把袖子里的药膏拿出来，往地上狠狠一甩，伏在桌边低声啜泣。
站在门边，甘霈听到屋内的动静，亦是心痛不已。强撑着转身，一滴谁都不曾注意的泪没入土中。他叫来小福，仔细嘱咐，“这几日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夫人，她心情不好，无论想做什么，只管由着她。老夫人或是甘芷若有微言，一律推给我。”
“是。”小福不敢多说，只低着头应了。
咽下口中的叹息，甘霈转头，最后看了眼院中场景。秋日渐凉，草木已成枯黄之势，自己那日挂的花灯，也早就不见了踪影。唯有草地中残留着没收拾干净的花瓣，伴着飞蛾的尸体枯萎。
沉默地看着甘霈转身而去的背影，小福急忙回到房门前，轻敲两下后推门进去。却又在看到宁若菡后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叹一声：“小姐……”
擦擦泪水，宁若菡抬头对她勉强一笑，“没事的，我只是与他置气。”
将手帕递过去，小福笑着轻声说：“小姐不只是生气，好像还有些不舍。”
“是啊，还有些不舍，有些担心。”玩弄着手帕，宁若菡对着小福承认。
“小福看得出来，侯爷也一定看得出来的。”甜甜一笑，小福努力转移她的注意，“对了，刚才甘小姐的丫鬟来，说甘小姐被老夫人叫去了，请小姐快去救她呢。”
明了她的意图，宁若菡捏捏她的脸，先将那碗鸡汤拿来仰头喝完，小声嘀咕：“果然一点都不好喝。”之后才再次让小福为自己重新上妆，急忙往长松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