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一池春水皱>第64章 琐事

  中元之后第一件要办的是非语出嫁的事。非语瞧中了一个小衙吏, 往上属两代是跟着顾恒安祖父的,家里几代都有个可以吃皇粮的衙差名额, 也有点家底的。花朝放了非语的奴籍, 给了四副银首饰, 一个空心的金镯子, 还有衣裳布匹,都选了六六的吉利数, 还有一小封压箱银子,算是不少的陪嫁了。

  两边没多少讲究,男方也急着娶媳妇, 花了五六日的时间简单的走了礼节,喜妈妈做了非语的娘家长辈, 选了个吉利的日子, 把非语送上了花轿。

  非语出嫁那日是一大早给花朝磕头的,哭得泣不成声,妆都花了。这段时间她在府里的日子也不算舒坦。原本是主子姑娘身边的一等大丫鬟, 到哪儿也有下面人捧着的, 转头说要放出去嫁人,原本的小姊妹嫌她背了主子, 而那些巴结她的下人也很快的换了脸色。

  好在非语没说出来又要留下的话,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吧,至少脸面上彼此都保全了。不然,非语即便说了,花朝也留不了她, 退一步说,花朝答应了,荣蓝郡主也不会允的。届时等着非语的恐更没什么好路子了。

  花朝想,其实她也还是有点生非语的气的吧,不然府里那些踩低捧高的事儿,但凡她多问一句,估计也没那么厉害。可这还是在府里啊,外头怕还不止呢。她多给点陪嫁,只希望非语日后能过的还顺利吧。

  非语出嫁后,花朝正式提了春天上来,二等丫头里也就剩下秋天和冬天,等到花朝出嫁时,也都要提成一等的,这下子一看,倒是花朝身边的人少了。

  荣蓝郡主说要给花朝选几个小丫头,可花家知根知底的家仆都在南延呢,想了想还是觉得再凑合一段时间吧。花朝自己倒也不觉得不够用,她的丫鬟都是能干的,而且似乎真的对选丫头这事儿提不起兴致了。想当年她祖母教她如何挑丫头的时候,她可是头一天就兴奋起来,大半夜不睡盘算自己想要什么样的,还惹了喜妈妈的教训。

  天热,花朝就镇日的窝在房里了。

  最近新找到一个乐事,就是顾恒安隔三岔五的会画些小绘,据是他日常做了什么,却又不说明白,送来给花朝看,然后让她猜是什么意思,还要花朝提了句子在画上,再送还给顾恒安,看猜的对不对。

  花朝感觉比之前只看顾恒安说了什么还有趣些,俩人一个画,一个写,一来一往倒也玩的乐此不疲。

  今日送来的就一幅,一人席地而坐,旁边一烛台,地上一书卷,旁边还摆着一壶一盏,烛台无光,头顶有月,人正举手抻腰。

  花朝左思右想,琢磨了许久,在画上提了一句“吹灭读书灯,一身皆是月”,盖的是宝卿雅正的小印。正欲喊人送回去,却见春天从外头正进来,手里捏着的似是花笺。

  “这是谁送来的?大热天的请客不成?”

  花笺有两种,一为信,二为帖,瞧春天手里的大小、厚薄,不像是信。

  春天闻言笑道:“姑娘眼神儿真好,送来的人还在等着姑娘答复呢。周家的,姑娘瞧瞧。”

  花朝听到“周家的”就眼神望着春天,一副“不是我想的那个吧”的模样,见春天捂着嘴笑,这才搁了笔,擦了擦手,接过花笺看起来。

  的确是花朝想的那个周家,未来的善郡王妃周美欣送来的。花笺上不过两三句话,曰:三日后为悬悦之辰,木樨初绽,特请温宜县主共赏。

  花朝看完,抬头问春天道:“你刚才说人还等着回话?”

  春天点点头,颇为无奈的样子回答,“没错,奴婢说了等回头给回信儿,那人还坚持要等等,说是省得再麻烦姑娘派人跑一趟。”

  这么坚持,倒像是有点逼着人答应的意思,花朝又问:“我祖母知道吗”

  “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先接了的,然后才又喊了奴婢过去,奴婢觉着老夫人应该是知道的。”

  既然是祖母身边的人晓得了,那又没别的话传给她,想来她祖母也是同意的,花朝这才跟春天道:“那便应了吧,说我会到。”说完又加了一句,“打听下看还请了哪些人。”

  春天应声而去,花朝却是拿着那张花笺翻来覆去又念了几遍,其实没什么好念的,只是有点想不通,她跟周美欣没那么熟悉吧,怎么周美欣生日反而来请她,还一定要等到回话。想了想,又拿来纸笔,将大概事情说了一下,送去给温宁,也问问她收到邀请了没。

  温宁的回信来的快,说她也收到了,不过她婚期近了,不宜出门就婉拒了。另又说起,周家这次似乎送了不少帖子出去,对外说是周美欣出阁之前娘家过的最后一个生辰,但据说是周家想给周美欣造势,毕竟周美欣之前离开京城多年。温宁还在信上叮嘱花朝,若是要去就仔细着些,又说问问董湘去不去,好做个伴儿。

  说到董湘,先前花朝寻着机会跟她祖母提了,她祖母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再看”,倒是她二哥不知哪里晓得了,跑来刻意叮嘱她,权当不知道莫多事,闹得倒好像花朝多爱管闲事似的,为此,花朝还跟她二哥气了两天。温宁那边,虽然听花朝说了一次董湘的事,可毕竟还没有真的嫁进董家,也是不好插手问的。这事儿啊也就一下子搁下来了。

  不过董湘是闺阁女儿,寻常跟花朝她二哥也见不着,花朝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事儿。倒是从这个又想到之前顾恒安跟她提到的灵月县主的事情。想想灵月这人也挺……反正花朝觉得,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原本觉得灵月县主在东宫和平王府中间,看起来都得宠,实际上又两边都不太管的样子,算是可怜吧。可若不是中元那日偶然撞见灵月县主和钟阁老家小公子一道,还不晓得她一边说着爱慕顾寅,一边又接受着钟宇的爱慕。

  灵月县主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始终对钟宇都是偷偷摸摸的,而钟宇似乎也认定了灵月县主在平王府过的不如意甚至是艰难,竟也愿意这种偷偷摸摸。

  顾恒安也是花了点功夫才打听到,对于灵月和钟宇的行径,整整写了两页纸的不满。说灵月因为幼时养在东宫的缘故,平王府里对她挺纵容的,不是不管,是不敢管,因为灵月以前做过跟东宫太子妃告状哭诉的事情,闹得两边都很尴尬也没面子。可哪里知道灵月还觉得不被重视,反倒让外人觉得她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夹缝里求生存似的。

  对于灵月这种心里,花朝多少还能有点理解,每个人站的立场角度不同。

  灵月幼时在太子妃身边,看着得宠,想必也是要讨好太子妃的,宫里那些看人下菜的宫人,人前人后还不知如何呢。灵月当时才多大啊,也许其实心里是不满父母的。而等她大些了,又被太子妃送回平王府,外头也不是没有笑话的,自尊心又被伤了一层。

  而从平王、顾恒安的角度来说呢,他们也不是没尽父亲和兄长的责任,便灵月的举止显得矫情,而且灵月明明生活不差,却还给钟宇带去错觉,真传开了,平王府上下都很没脸。

  可花朝不能理解的是,钟阁老家那位小公子是什么情况,世家公子这么没脑子的吗?都不会分辨的吗?还是被情爱冲昏了头,灵月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灵月这样偷偷摸摸的,就算没有对顾寅的那点奇思,那也是不满意钟宇的意思。钟宇竟只觉得灵月是真委屈,还一副拯救者的模样自居。

  怪不得先前听说钟家这位小公子的婚事一直没说成。钟家眼光高,低门小户的不肯娶,可钟宇本身是嫡幼子,如今也就是翰林院典簿,听着翰林院好听,可典簿是从八品,还是恩荫的位置,除了脸长得不错,又是今上那里挂了名的赐幡使,真没什么实在的。

  不过花朝也挺佩服灵月县主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从宫里出来的人都比较善掌人心。但总归是有隐忧的,就算外头不晓得,被钟家知道了,估计灵月也得不了好。从之前那位钟姑娘身上,花朝就觉得钟家的家教很不如何。然而这些要操心的也不是花朝啦。

  第二日花朝就听说为着周美欣悬悦之辰的事又传出些话来,什么周家铺张浪费啊还是说的轻的,还有直接上折子说周家意图敛财的,也有什么说周美欣仗势的。总之,明明是个小小生辰,却还能扯出一堆事情。花朝在闺阁都听说了,可见外头传的也差不多了。

  紧接着到了下午,又听说东宫赐了东西给周美欣,不是以太子妃的名义,而是直接以东宫的名义。甚至没说是为了给周美欣庆生,就好像只是为了表达对周美欣的看重。于是,传言又有了新的版本,说东宫好的不好的,说周家好的不好的,简直比戏台子上唱戏都热闹。

  花朝陪着自家祖母用过晚膳,在院子里乘凉散步,少不得说起这事儿。

  乘着凉风,自家院子里,荣蓝郡主说的很直白。

  “听说又是左家做的?”

  花朝闻言却是奇怪道:“左家心这么大?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人都没嫁进门呢,就斗起来。再说了,就算周美欣真的做不成善郡王妃,他家姑娘是侧妃的名分都定了,难不成还能改成正妃不成?”

  自古妾就是妾,侧妃也是妾。妾想扶正是很难很难很难的,历史上没几个,都是有大功者。而若是日后善郡王真得登大宝改立后卫,说不定都比眼前侧妃变正妃来得容易。

  荣蓝郡主也是摇头,道:“是啊,大家都明白的道理,你说左家为什么又要闹得这么难看呢?”

  花朝直觉地反问:“祖母觉得不是左家?那您刚才说的?”

  “面上自然是左家在跟周家争,然祖母跟左夫人接触过,左姑娘虽然有点娇纵,但左家不是这么肤浅的。祖母就是奇怪,怎么左家定了一个做侧妃的姑娘后,这么高调起来。”

  花朝跟左家接触不多,只知道左姑娘不算很好相处,所以之前听说是左家做的时,只觉得左家折腾的莫名其妙。听她祖母说完,就觉得更奇怪了。

  “这……总不至于在演戏吧?”

  荣蓝郡主听后,忽然笑起来,拍着花朝的手道:“到底是年轻小丫头,主意比我这老太太灵活,哈哈,演戏好,唉,可不都是在演戏嘛。唉,要不说马上温宁要出阁了,祖母真不想呆在这京城。一群人,你方唱罢我登场,也不嫌腻歪。”

  花朝听得一愣一愣的,“祖母这是什么意思啊?真演戏啊,谁跟谁啊?”

  “自个儿琢磨,琢磨不清就后天去周家的时候,自己仔细看看。周家丫头的生日,左家要么不去,要么就要大张旗鼓的去。行了,走累了,回屋休息。夜露凉,你也别图舒服,再闹病了,回吧。”

  见她祖母当真往回走不肯再多说,花朝跺了跺脚,故作生气状,道:“祖母真是的,每次都说一半留一半的,下次不同您聊天儿了,哼。”

  作者有话要说:  吹灭读书灯,一身皆是月——这个是用了小林漫画里的,汗,我知道这样不好,点名下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