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一池春水皱>第53章 表白

  老兴王的生日在五月五端午节时, 也是个好日子。这半个月可把兴王妃给忙坏了,又是温宁待嫁的诸事, 又是老兴王贺寿的一应, 就算宫里派了人来帮忙, 可也不能都甩手的。

  提前两天花朝随祖母, 包括她二哥就都住到兴王府去了。到日子时,谁在大门外迎宾, 谁接待女眷等等都是要提前安排好的,而兴王府里主子少,必然是支应不过来, 花朝他们就是提前就给安排了任务要帮忙的。

  到了端午这日,一大早的, 自家人一起用了早膳, 再按长幼给老兴王拜了寿。老兴王很高兴,因是端午,还给花朝和温宁准备了五彩长命缕, 亲自给她俩系在手腕上, 很认真的神情,嘴里念念有词。

  “五彩系臂, 辟兵不瘟, 平安康健,佑儿长命。”

  花朝和温宁其实都过了五彩系臂的年纪,可老兴王却还当她们为孩童,两人互望一眼, 都有些动容。老兴王却转头又笑呵呵起来,还故意跟顾寅和花朗说没他们的份儿。顾寅素来稳重,也不接他曾祖父的话,反倒是花朗嚷嚷着不同意,闹得老兴王直乐。

  大家都说花朗跟老兴王的性子倒真像,看起来反倒更像亲曾祖孙。

  自家人略微热闹会儿,便又各忙各的,兴王妃最紧张,兴王府这么多年没办这么大的宴了,生怕哪里没想到。温宁拉着花朝回房间,她们姑娘家端午时可要染指甲的,好在不会有人这么早登门,还有时间给她俩折腾。

  等宾客们上门,那就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花朝就在想,怪不得世人都说多子多福,至少儿子多了这种场面就能转的过来了。哪像兴王,几乎就没歇下来过。老兴王辈分高,登门贺寿的要么是兴王的长辈带着家里的晚辈,要么也是平辈带着子侄,兴王哪里能躲得了懒。内院的兴王妃也是,好在荣蓝郡主在,已经帮兴王妃分担了一部分,就这兴王妃也闲不下来。而顾寅是在大门口跟着他爹迎客,里头安排诸事则几乎都交给了宫里派的两人和花朗照应。

  真算下来,还就花朝和温宁轻松点,反正姑娘们都只在花厅,吃喝玩艺弄好就成。当然,还要防着人吵架。

  “郡主还没嫁到你家的吧,怎么董姑娘反而到兴王府当主人来了?”

  “钟姑娘这话说的,我跟周姑娘聊天,这兴王府我的确来过,知道的就说一说,不过是闲聊几句,怎么就算是做主人了?”

  “那不知董姑娘这是聊什么呢?看着跟周姑娘关系真好,跟姐妹俩似的。”

  “你……”

  周姑娘不是旁人,正是未来的善郡王妃。论理,以周美欣的身份,温宁或者花朝应当陪着的,可一个被兴王妃叫去见人了,一个刚出门去迎刚到的,花朝出门前也确实让董湘帮她看着点。

  所以,董湘瞧见周美欣一个人,似乎没有熟悉的姑娘,就主动上前跟她聊几句,也没想着如何,结果落到别人眼里就成了巴结未来的善郡王妃,夹枪带棒的挤兑几句。只是有的人看着不说,有的人就忍不住了。

  说什么看着跟姐妹这种话,谁都知道善郡王可以再娶一个侧妃的,这话说的可有点恶毒了。

  “我多年没回京了,许多人都有点面生起来,董姑娘与我闲聊几句罢了,哪里就看出跟姐妹似的。钟姑娘这话说的不妥,容易让人误会。听说钟姑娘已经订婚了,不多日就要出嫁,当知谨言慎行的道理,钟家的长辈该好好让钟姑娘抄抄女戒才是。”

  周美欣的声音冷冷清清的,面上也没什么笑容,像个冰美人。话说的也生硬的不留面子,乍一听是跟董湘撇清关系,似乎让人下不了台,可她后面两句话则更是不客气了。

  大家场面上说话,素来喜欢玩转,便是批评都要绕着弯子说出来,美其名曰不伤和气。谁也没想到周姑娘这么直接说人说话不妥当,甚至还抬出长辈来。一时之间,原本想看热闹的也都有点面面相觑,甚至不敢吭声了,生怕下一个被下了脸面的就是自己。

  “你,你别太过分,就算你要嫁给善郡王了,你也管不到我家来。”

  众人忽然想起一事,钟姑娘原本对善郡王那也是大大有意的,这就懂了,原来不是来找董湘麻烦,是来找周美欣麻烦啊。

  董湘暗自撇嘴,心道真该让她娘来看看钟家这位,看她娘以后是不是还总嫌弃她。

  “我只是善意的谏言,你家长辈听或不听我自然都不能左右,何时说要管了?而且,我嫁给谁那也是我家的事,就事论事而言的话,钟姑娘这么说道理何在,恕我不太明白。”

  周围有忍不住笑出声的,未来善郡王妃果然也是个厉害角色。话说的有理有据,却打脸的很。

  也不知温宁被什么给拖住了,一直不见回来,还是花朝接了人发现这边为了一小圈,再看圈子中间的是谁,瞬间觉得头疼起来。却只得笑着过来,状似随意的问:“怎么都在这儿啊?聊什么有趣的?”

  董湘见是花朝,赶忙过去将人带过来,满脸憋不住的有八卦的样子。

  “我在给周姑娘说这府里花园有个池子,我上次来的时候不是县主姐姐说钓锦鲤嘛。”

  花朝朝周美欣点了点头,道:“原来在说这个。还是我祖母闲着没事玩起来的,还说什么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家正英巷的宅子里,还有棵杏花树,哪里是为了钓鱼,就是觉得有点小怡情。周姑娘若是觉得有趣,一会儿用过午膳咱们可以到园子去试试。”

  刚才是温宁去接的周美欣,这也是俩人刚遇上。周美欣还是一副冰美人的样子,与花朝的娇滴滴完全是两种风格。

  花朝说完,周美欣却没接话,只是淡淡的打量花朝。满屋子穿金带银的闺秀们,唯有她钗头挂着拇指大绫罗制的小粽子、小壶卢、小樱桃、小桑葚串的坠子。明明是个极艳丽的姑娘,却一下子带了几分稚趣童真。宫里选了她做善郡王妃,而她一回来,家里就跟她讲了这位一入京就大放异彩的温宜县主,隐晦提了善郡王的意思。听家里说是个妖娇的女子时,她原本印象很不好。眼下看来,也是,她家里人自然总不会说对方好的。

  “多谢县主,不过可能我不会呆那么久,若是届时还未返回,倒也可以一试。”

  花朝都快被周美欣盯的有点发毛了,才听到这么一句,心里舒了口气,笑道:“那自然好。”

  终于温宁这个正经的主人回来了,花朝也松了口气。把周美欣留给温宁,花朝和董湘就客气的到别处了。至于那位钟姑娘,早在花朝出现的时候,就被别人拉走了。

  花朝躲个懒,反正人也接的差不多了,同董湘在角落里聊刚才的八卦。听周美欣原先说的那些话,花朝就觉得刚才她对自己算是客气的了。按年计算周姑娘离京时也就十岁左右吧,这么小的年纪独自回老家给祖母守灵,总觉得不太理解。

  “你以前跟周姑娘接触多吗?”

  董湘摇头,想了想道:“不多,当时大家年纪都小,那时候我也就刚进京一两年,都没什么认识的人呢。听我娘说,周姑娘是在她祖母跟前长大的,她祖母以前好像是出了名的严厉,特别重女子规矩。”

  花朝点点头,道:“那就说得通了,感觉周姑娘就特别端方严谨。”

  可不是严谨吗,一句话不对就要让对方长辈罚抄女戒,可够吓人的。

  “这性子也挺吓人的,而且说实话,她一直都不笑的吗?我刚才说了半天,真的从不见她笑一下。哎,也不知道善郡王能不能……哎呀,我又乱说话了。”

  董湘吐了吐舌头,总算是跟花朝一道,不担心传了出去。花朝点了点她,不过心里想的差不多。可换句话说,善郡王有心往上,若有一日成了,凤位上的自然也需要这种性情的人。由此可见,东宫估计也不仅仅是因为周家是善郡王的舅家吧。

  自古以来,多少帝后是因为情爱,而因为情爱的最终又有多少结局是好的呢?

  老兴王的寿辰,因为今上的圣旨被推到了高/潮。今上亲自写了贺文,表达了对老叔叔的歌颂,又充分赞扬了老兴王的品节高尚,赐了徳亲王的称号,顺便给顾寅提了级别,因为其他人没什么好封的了。然后还有第二道旨意,给顾恒安和花朝赐婚的。今上还特意让太/监口述转达,说赐婚旨意今日颁下,就是为了凑个喜上有喜,好事成双。

  这倒是很多人都没料到的。花朝脸红的就没退过,一是因为羞的,二是因为酒灌的。

  今日端午,桌上摆的都是菖蒲酒。这酒花朝喝不习惯,那些熟悉不熟悉的姑娘们,听了赐婚的圣旨后,不管是否心甘情愿,大多都过来敬她一杯,就算是每杯轻抿一口,不多时,花朝就觉得有些醉了。

  跟温宁道了饶,花朝要去歇会儿醒醒酒,不然怕是要出丑了。

  迷迷糊糊的由非言、非语扶着,花朝觉得脚底下飘得厉害,眼前也晃得厉害。走了没多远就喊停了,“等等,容我歇会儿,走不动了,眼晕难受。”

  非言、非语见状,只得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扶花朝坐下,非言拿帕子给花朝扇扇风,皱着眉道:“姑娘今儿是怎么回事?怎么醉的这么厉害。往常不见这样啊。难不成王府的菖蒲酒还跟咱们的如此不同。”

  花朝眯着眼睛靠在非语身上,只觉得心底一股燥气往外翻,难受的很,摇头就更难受了。

  “不知道,许是饮的快了吧。非言,我真走不动了,你们谁去喊过婆子来背我吧。”

  “那奴婢这就去。”

  非语答应着就要走,却被非言一把拽住了。只听非言道:“姑娘,奴婢瞧着您这样子不太对劲儿啊。”

  被非言这么一说,花朝也觉察出来,狠狠的掐了掐虎口的位置,半喘的道:“往回走,还回花厅。”

  她们出来没多大会儿,花朝头晕走的也慢,回休息的院子反而还有一段距离,不如往回。

  “我只与表妹说几句话,可好?你的丫鬟都还在这儿。”

  转身欲走,却遇上堵路的人,也不知这人跟了多久,花朝三人竟是一直不曾察觉。若不是刚才非言觉得不对劲,再往后院走,人更少了,今日满兴王府的人都挤在前面忙活兴王贺寿的事情呢。

  也不知是吃了酒风一吹还是怎的,花朝闻言竟是身上一阵起栗,然后撑着起身,却几乎身上的重量都靠非言和非语扶着。眼睛一转不转的看着善郡王,用力咬了咬嘴唇内,尝到了血腥的味道,人却是清醒了些。

  “不敢当郡王的这声表妹。温宜有些不舒服,郡王若有什么想说的,不若改日吧。”

  气若游丝,半带娇喘,说话间,顾恪谨看到一点血丝,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她就这么防备他,防备的不惜用这种自伤的法子。

  “表妹不必如此,春蒐之后未曾见过表妹,其实有些话一直想说,可我不方便直接找上门,呵,就算找了,估计也见不到表妹。”

  “郡王知道不方便,就不该如此。这里也会有人经过的,郡王若真当我是表妹,就当彼此没见过如何?”

  花朝很想说,赶快滚,衣袖下的指甲都快掐断在手心里了。

  顾恪谨笑了下,也是意料中的反应,却坚持道:“我的人在周围,不会让不相干的人靠近的。就几句话,说完我就走。真的。”

  花朝无法,她如今本来就头晕难受,已是强撑着了。非言非语怕根本不在善郡王眼中,她若坚持要走,估计怕更是麻烦。只得点头道:“那,郡王请说。”

  看花朝身形踉跄的样子,顾恪谨其实很想扶一下,不过他不敢动。今日已经算是他又过分耍手段了,若他多往前走一步,都怕花朝想不开。想说的话有很多,可他知道,也许只有这一次机会了。那就从头说起吧。

  “表妹进京我原不在意,是听说皇祖父给了你封号,我才留意起来。你是花将军的独女,跟兴王府关系也好,当时朝中正各种声音要我出宫选妃,可满京城的世家贵女,家族关系盘根错节,我真的并不想娶哪一个。当时就忽然觉得,兴许可以娶表妹,这样还能有花家的支持,而且我父王跟将军关系也好。我问过我父王,我父王说若是将军的女儿,那想必也是不错的。

  然后大年初一我就借故早点到兴王府,倒也真见到了表妹。我说一见钟情,表妹信吗?上元灯会,其实是我怂恿长乐姑姑喊你们,因为我想跟你一起。只是没想到,是顾恒安安排了人把你跟我们分开的吧。表妹聪明,我问表妹的话,表妹当时就拒绝了。可我不太甘心。

  我不比顾恒安差,从身份地位上来说,我比他高。我觉得我有机会的,可没想到花将军进京,就跟皇祖父说你们有婚约。其实表妹不知道,皇祖父一开始设计你们两家的时候,是把我也算进去的。只是后来他担心我真的得了你反而得了助力,才又想用吴魏两家的姑娘。

  皇祖父老了,这么拙劣的手段,若我还没有准备,那我自己都可以放弃了。而他想用瑞王算计你的事情,是我瞒下消息没让花将军知道,不然我就没办法让灵月动手了。春蒐的事情对不起,你就当我是鬼迷心窍吧。但我真的想赌一把,其实那天就算你真的被送到我跟前,我也不会怎样的,我还不至于那么恶劣。可惜还是没赌赢。

  今日因为皇祖父赐婚,所以我觉得这些话不说日后也没机会说了。你放心,不是兴王府的人动的手,是宫里的宫人,我会处理好,不会再有人知道今天的事。

  表妹,我就想知道,若没有赐婚,若可以再多一段时间,你是不是可以再考虑一下?”

  这些话,花朝听了都恨不得当听不到,迎着顾恪谨的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尚未开口,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郡王不是说喝多了要休息吗?怎么在这儿?呀,表妹也在啊!”

  顾恒安的袖子破了,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到过,好大一个口子。可顾恒安却一副拉家常的模样,斜倚在树上,目光含笑的始终望着顾恪谨。却是对花朝三人挥挥手道:“之前就说不能喝就别喝,菖蒲酒也醉人的。你们两个小丫头也是的,还不赶快把你们主子姑娘扶回去,一会儿吹了风,头更疼了。”

  从听到顾恒安声音的那一刻,花朝紧绷的神经就松了下来。对顾恪谨点了点头后,倚着非言她们离开,经过顾恒安身边时,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

  一笑比春娇。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字数好整齐,哈哈。

  出差在外真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