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总是会想起以前,已逝去的父母、战友,以及白显,这些人和事一股脑地突然从记忆深处里涌出来,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此刻,又听到白显半夜要走的消息,我也顾不上其他,忙拉住白显,“我和你一起去南方。”
“什么?”白显被我突然拽住,身形一晃,伸手扶着我的腰才慢慢站稳。
“我说,我和你一起去。”我再重复,“最近南方流寇作乱,这一路艰险,我与你同行,可以……”
“莛郁,你不能去。”白显打断了我的话。
我非常不满,挑眉看他,“理由?”
白显偏头想了想,紧皱眉头,不看我也不讲话。
他这样子倒把我逗笑了,我错身拉过他的双手握着,把心里能想到的所有利弊都摆在他面前,告诉他我的决定不是一时兴起,几乎说得口干舌燥,这人才轻轻吐出一句“随你”。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当即让小竹为我和白显备好行李。
若说三年来我和白显之间没什么改变,那必然是不现实的,但具体让我说说我们之间有什么,好像一如从前没什么变化。虽然是“嫁”给了他,但是白显在我入府第一晚就将东厢房划予我,并告知府上家丁要以上礼待我,若非紧急要事不能到我的院子,不过也不会有什么要事,这三年白显从未走近我的书房卧室(昨晚,砍我的芭蕉是首次),一般有要事协商,我们更喜欢找个酒楼画舫或是在专用的比武场上讲,所以这三年里我在白显府里过得比在自己府里还轻松。
“别担心了,又不是没一起出去过。”我笑着说,拉着他坐下,小竹收拾需要时间,这间歇可以休息片刻。
“今时不同往日,你大病初愈,实在不宜长途奔波。”白显叹气,抽出握在我手心里的手,双手挤按着太阳穴。
“我真没事了。”我偏过头去看白显,见他唇色青紫、脸色蜡黄,心下一紧慌忙抬手往他前额一探,烫!
“白显,你在发热。”我没忍住,语气生硬道。
“嗯?”白显缓缓抬起头,一脸茫然。
见他这副模样,我更是生气,便叫一侧等候的侍卫告知军队延迟一个时辰出发。
陈乙再次被我们请到府上。
望闻问切后,他抚着并不存在的山羊胡,闲适地看着我俩说:“将军这是寒气入体,入睡前煎一副药服下,出出汗就好了。”
听到病情不严重,我也放心。心底却冒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如果知道淋雨会让他生病,昨晚我一定起来制止他……
未曾想,昨日闲谈时一句“雨声扰得我难以入眠”,被他记在心里了,半夜冒雨把芭蕉树砍完,好还我清梦。昨夜大雨滂沱,我躺在床上听着一株株心爱的芭蕉树睡倒在雨夜中的声响,不舍有之,心疼有之,也不知道是原因什么驱使我不去打开那一扇窗,而且选择继续躺在床上数着白显离开院子的时间。
唉,多想无益,我也不想徒增烦恼,索性不管了。
陈大夫给白显开了药方,我嘱咐收拾好行李的小竹送他回医馆。
陈乙收拾好药箱,站起来看了看我,又捏起并不存在的山羊胡,说道:“王爷,我看您印堂发黑……”
我心一跳,这接下来一句怕不是“不日恐有血光之灾”?
我看了一眼白显,他也正看着我,短暂对视后他移开了视线,我只好做出认真听的样子,“陈老,您说。”
“……气血不足,王爷,你可以让人按一按印堂穴,安神定志,平时不妨将赤小豆、花生米、大枣、枸杞等一起煮些粥喝,以调理血脉……大病初愈,还得静养呀。”陈乙不紧不慢地说。
我听得眼皮直跳,非常无奈地向他行礼,恭敬地答:“是,本王谨记。“
陈乙仿佛没看出来,还笑得像朵花儿,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符,递给了我,“王爷此行可谓凶险,还请将此符随身携带,借以祛邪免灾。”
“这是?”我不解。
“喏,白将军前些日子向老朽求的。”陈乙朝白显抬了抬下巴,把符塞给进了我手里。
白显闭着眼睛,没理会我俩。
我不信鬼神,此刻却觉得手中的符纸隐隐发烫,我看着白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再次向陈乙道谢。
小竹送陈大夫离开,室内一下安静了下来。
我转过身,看到白显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一手按着额上的用来降温湿纱帕,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手指有节拍地敲打着。
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先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呢。”
白显未做声,身体却是放松了下来。
我站起身把他额前的纱帕取下,看着他紧蹙的眉头,想了想,又弯腰用了十分力气将他从椅子上抱起,书房到卧室不过二十几步脚程,把白显轻轻地放置到我床上时,我已出了一身汗。
想起陈乙的叮嘱,我扯被子覆他身上,又翻出他去年送来的毛毯盖在他身上裹好,只露出一张潮红的脸。
也不知是太累,还是已陷入沉睡,白显并没被我折腾醒,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整个人裹在毛绒绒的毯子里睡得安稳。
“从未见你这般模样。”我有些感慨,认识白显十几年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略显脆弱的他。
算着离出发的时间很近了,我便坐在床沿等着。没其他想法,只是单纯的想到时间时亲口喊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