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非典型剑客撩汉攻略>第44章 第 44 章

  纷扬的雪从昨晚下到现在,雪积了厚厚一层,一切痕迹都被掩埋,沉睡在无暇之下。

  万顷雪原上,流金划过长空,沙沙的细雪声阵阵。一个披雪的身影轻跃而过,留下一串蜿蜒的痕迹,急促的鸟鸣尖锐嘹亮,惊惶失措。

  风雪夜行直到现在,不眠不休,容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停歇,昨晚刚开始落雪,琨凰就一反常态,停在他肩头尖利的嘶叫着,飞得越来越快,停下来等他的时候急切地盘旋着,凄厉地叫着。

  一切都让人不安,这样的情况让他不由自主地想着喻怀瑾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是否身受重伤不能行动?他此时在那里这样大的风雪,他会不会误闯了什么危险的地方?

  他的心跳越来越急促,每一个想法都让他不寒而栗。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这些可怕的事情。喻怀瑾,喻怀瑾。他看着茫茫的雪原,这样巨大这样空旷,要不是有琨凰带路,他几乎就要疯掉,满手都是握不住的无力。

  千万……千万……不要出事。

  身下温暖柔软,像是又回到了家里,又像是窝在某人怀里。

  如果是家里,哥哥该要时刻掐着时间催他起床,他无须做什么,车轱辘压过地板的声音会让他清醒一些,若他还睡着,只需在床边静等几息,他就会乖乖起床。

  这是为了用早饭,按照哥哥的话来说,三餐不能漏,餐餐有餐餐的时间,不能早也不能晚。

  用完早饭休息片刻就要汇报经历,他要把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不能隐瞒,不能避重就轻。

  他会心平气和地听完,气质温和。等到说完了,他放下杯子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像是老教书先生附身检查课业一样。

  复述着一个行为追问他当时的想法,并且表示鄙夷。轻描淡写地疑惑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愚蠢的想法。一点一点破开讨论总结,并且要求课后递上检讨。

  这样的对话一般会持续一整个上午,在中饭的时候才被放过。对于中午,哥哥还是比较仁慈的,他认为午觉也是必不可少的,每天会有小半个时辰的午睡时间。

  大胖通常会一脸凶巴巴地躺在他旁边,扒着他的脑袋乱挠,这家伙其实气性很大,毕竟……同为男人,他理解。

  静谧美好的午睡时光一过就是一个时辰的剑术练习,问剑老头会在旁边指导他,他一度怀疑这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往后就是一起散散步,聊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可是这样的时间偏偏是过得最快的,好像并没有讲多少话,就已经暮色沉沉。

  用过晚饭之后就是自由时间,哥哥去书房处理积压一天的公务。他则随心所欲,大多数时候,他会在书房看看书。在哥哥的催促下洗漱,早早地上床睡下。

  但是啊,每一个深夜,他都知道,有一个人会来到他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他,手在他的头顶温柔抚摸。

  若是身边躺着容华,自然也是睡不到日上三竿,这人常常把他的体寒挂在嘴边,时常差人做些性热的食物,早饭都是补气血的,连带他跟着自己也跟着吃,那张好看的脸上常常会泛起气血过足的红晕。

  这傻子就不知道可以分开吃。

  上午无所事事,胡吹海侃,遛鸟看鱼。下午寻个舒服的时辰出去溜达一圈,熟悉一座陌生的城。

  玩得尽兴方归,下棋也侃,吃饭也侃,睡觉也侃。

  一天到晚都有说不完的话。

  对着这个人,他就有说不完的话。

  他渐渐地发现,这个人的样子,他闭上眼就可以清晰描摹出来。

  实在是很好看的一个人,在他之前,在他之后,他的私心里,他是最好看的。顶好看顶好看。

  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了眼了,话少的很,心里的事情闷闷地藏着,明明还是比他小,身上还要硬披着成熟稳重这张皮。

  但是他担忧的眼神认真,拥抱他的力气温暖巨大,笑起来的酒窝明亮生光。这些都清晰如昨。

  他的手指轻轻点着,像是点进了那对酒窝。

  一丛雪轻轻颤抖起来。

  天色暗得很快,长夜要来了。

  每年的冬至前后,极北之地会出现长夜,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漫长的黑夜。严寒让白昼都不愿经过。这样的状况实在是糟糕。琨凰忽然飞得很低,流线一般停在雪地上,它爪子扒拉着积雪,叫声哀切。

  容华下意识觉得莫名其妙,他不明白为什么琨凰会停在这里。它不是找喻怀瑾的吗?

  这个人不应该在行走着吗?他可能迷路了,可能受伤了,但是他一定会一直前进啊,那时金色的鸟会停在他的肩头,他看着他,会带着惯有的调笑对他说:“小哥,你这么关心我啊~”

  琨凰冲着他急切地叫着。

  他蹲下身来,双手颤抖地挖开积雪。

  他忽然愣住了,全身地都不遏制地颤抖起来。他看见了一片衣角!

  这里面埋着一个人!一颗心慌里慌张地跳动起来,他疯了一样地挖开那些冰冷的雪。

  一个人渐渐显露出来,他侧身躺在雪地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块。身上的衣物冻得坚硬。

  他的人也是。

  容华怔怔地拂开遮住他脸的发。

  那张梦里念了千万次的面孔显露出来,双眸紧闭,一片灰白。

  一切像是怪诞的噩梦。

  容华咬着牙把他拖到怀里,裹进斗篷里。一瞬间寒冷的雪融化在他身上,不足心中寒冷万中之一。

  他把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催着内力,怀里的寒意浓重,融化的雪水侵蚀着他,由皮到肉,由肉到骨。

  琨凰凄然地叫喊着。

  “喻怀瑾。”他压着声音,充满克制,他看着他灰白的脸,“喻怀瑾。”那人双眼依旧紧闭着,眉睫上的霜雪渐渐融化。

  雪水顺着脸颊滑行,像是眼泪。

  他的身体里空荡荡的。

  他的也是。

  他握住他的手,这人手上还提着一盏灯,紧紧地握在手里。手上渐渐温暖了,变得柔软,他拿出那盏灯。轻轻地把它放在地上。

  他把手指一根根地插入他的指缝,严丝合缝。这只手死气沉沉,虚软无力。他亲吻着它,灼热的呼吸和灼热的眼泪虔诚地亲吻着它。

  他的另一只手伸在包裹里,容华轻轻把他的手拉出来,那只手被拉出来了,腕间有着诡异的幽蓝,容华未曾细看,一个匣子滚落在地上。

  容华看着那个寒玉匣子,把它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株金色。

  龙尾草。他找到了。

  一瞬之间他竟然有种想毁掉这株草的阴暗想法,他把它盖上收好。怀里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

  容华回过神,湿淋淋的他会很冷,容华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缠绕脖颈的头发。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衣裳。

  白色的脖颈。

  红色的蛇。

  那条蛇狰狞地盘踞着,身上浸染着寒凉的鲜血。

  “你骗我。”

  犹记得那人笑得云淡风轻说着颈间是未褪的疤痕。

  原来是凶兽。

  他慢慢褪下他的衣衫,湿冷的衣衫累累的伤痕无所遁形。

  各种伤势,刀伤,划伤,咬伤,抓伤,陈年旧伤。

  容华看着这个闭眼都一脸无辜的人,眼眶通红。

  他用斗篷裹住他把他抱起。

  “我们回家算账。”

  “琨凰。”他嘶声说。

  金翼的鸟腾跃而起,在空中盘旋一瞬,飞向前方。

  容华没有想到他这样轻的,但是想起他骨瘦的身体,也就了然,回去要压着他多吃多补,要养胖些。

  他一刻不停地输送着内力,哪怕内力传到那人身体里石沉大海,但是怀里暖烘烘的,像是他的体温。这样就好了。

  还可以感受到他,这样就好了。

  要是放在他们初见的时候,任他如何想像,都不会想到以后会看上这么一个人。那时候他想的,占着他一半床的得是个温柔的人。

  不需要多好看,他们之间也不需要有着多轰烈的过往,一切平淡就好。他们会有着相同的爱好,闲时聊天,忙时也可做到互不打扰。

  只是这些年,他从未给那人安上一个面容。

  刚遇见喻怀瑾的时候,真真是相看两相厌,他牙尖嘴利,遇事不饶人,若不是有那柄剑,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位是握瑜剑喻怀瑾。

  身上没有一点剑客的气息。说话不着四六,笑得坏极了,谁被他盯上了,满肚子坏水咕噜咕噜地冒,总有办法整得人有苦说不出。

  为人跳脱,滑不溜秋。

  这样满肚子心眼的人他最不愿意接近。

  可是他用剑的时刻孤高凛冽,为人仗义,遇事总是挡在人前,他耻于拖人后腿,宁愿死也不愿意拖累别人。

  比起这些,那些缺点像是微弱的萤火之光,不能同这些争光。

  他通古博今,见识广泛,这样的男人云淡风轻细数过往的时候,那些经历沉淀的气质格外吸引人,这样的人引为好友,实在是他的运气。

  若是只有这些,他们必定是生死相交的好友。

  可他记得最深,偏偏不是他作为剑客的这面。

  他玩下五道满脸都是墨痕的样子,他耍赖皮的样子,他一脸不服的样子。刚睡的时候老老实实乖乖巧巧的样子,睡熟了毫不顾忌抱紧他的样子,蜷缩成猫的样子。

  满街灯火中,微笑的样子,戴着面具搞怪的样子,笑意粲然的样子。

  带着纯然好奇戳着他酒窝的样子。

  他猛地惊觉,他自己笑得太少了,总是一脸平板。他该多对他笑笑的。

  风雪一齐呼啸,漫长的夜沉沉地坠了下来,容华提着明亮的灯,怀里抱着温暖的人,心里平静。

  他把喻怀瑾裹得严严实实,内力形成无形的防护,那些寒凉的雪无法接近。

  他自己头上肩上落满了雪花,这些雪花泄愤地堆叠在他身上,恨不得把他埋了。太长的一个夜,容华想着,像是永夜。

  无星无月,只这一星光,他向前,那些黑便往后退,悄悄绕到脚后,侵吞着他的脚印。风雪紧随其后掩埋他的痕迹。

  他走得很慢,脚步坚定,毫不倦怠。

  黑夜笼罩着他,垂涎地盯着他,只是那盏灯一直亮着,那抹金色一直在划破浓重的夜幕。

  直到夜色阑珊,天际将明。

  闻人带着人在极北之地外圈等待着,长夜终于结束。他算着时间,心急火燎,要是还没来,他就要不顾吩咐带人进去了。

  前方划过金色。

  “大人!”

  闻人朔抬头,心里的石头终于是落了地。

  他脚步急切地向前走去迎接他们。

  他离那黑色的人越来越近。

  “殿主……”他忽然说不出话,眼前的人面如死灰,眼神涣散,满身风雪。他怀里裹着一个人。

  这个把怀里的人递给他,等他接稳了。

  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良心回来了。我是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