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夺金枝>第四十章

  说话间元宝就将桂花糕和荷花酥端到了饭桌上, 傅珩先夹了一块桂花糕放到太后跟前的碟子里,而后又给顾玫夹了一块儿。

  太后近日来脾胃不好,吃不得甜食, 遂将桂花糕夹到一侧,太后是长辈可以拒绝傅珩的好意,顾玫却不敢枉顾圣恩,只得硬着头皮咬了一口桂花糕。

  那桂花糕入口清甜绵软,桂花味浓郁, 比以往吃到的都要美味, 顾玫着实惊艳了一把,遂将和傅珩的私人恩怨抛到一旁, 又咬了一口。

  皇家重规矩,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饭食用到一半,傅珩瞥见顾玫已将桂花糕吃了个干干净净,遂又给她和太后一人夹了一块荷花酥。

  太后颦眉,她这儿子一向心细如发,今日也不知怎么了, 明知她脾胃不调,还一个劲儿的给她夹点心吃?她横了傅珩一眼, 遂又将自己面前的荷花酥夹到傅珩跟前的碟子里。

  傅珩对甜食没什么兴趣,却很乐意和顾玫吃一样的食物, 顾玫低着头, 像一只贪吃的小猫,贪婪地吃着面前的荷花酥, 似乎在吃了不得的珍奇美味。

  傅珩被她所感染, 含笑咬了一口荷花酥, 平平无奇的点心也比往日多了些滋味。

  顾玫进宫侍候太后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顷刻间就传遍京都的大街小巷。有人欢喜有人忧,任国公傅玄司自是忧愁的那个。

  傅玄司沉着脸,喝了一杯又一杯烈酒,酒瓶东倒西歪掷在地上,仔细数来竟有七八个之多。

  小丫鬟战战兢兢,轻手轻脚将酒瓶收起来,默默关上房门。刚出门便见周氏端着醒酒汤迎面而来,小丫鬟如蒙大赦,三步做两步走到周氏面前,低声禀告:“夫人,国公爷喝醉了。”

  周氏颔首,向丫鬟摆了摆手,推门而入。屋内充斥着浓重的烈酒味道,熏得人头昏脑涨,周氏走到支摘窗前,打开窗子,散发酒味。

  瘫坐在太师椅上的傅玄司听到声音,睁开醉醺醺的双目,见来人是周氏,就咧开了一个笑容。含糊道:“屋子里酒气重,你快出去!”

  周氏没说话,转身走到太师椅旁,端起醒酒汤一勺一勺喂到傅玄司口中,傅玄司原想和周氏说两句话贴心话,酒意袭来,顷刻间就睡着了。

  约莫是喝了太多酒,傅玄司的脸涨得红红的,眉头也皱成一团,周氏伏到他耳边柔声询问:“可是头疼?”

  傅玄司“嗯”了一声,随即又沉沉睡去。

  周氏抬手,轻轻给傅玄司揉捏额头,力道不轻不重,傅玄司舒服的轻哼一声,头疼缓解了些许。

  傅玄司睡醒的时候已到傍晚,周氏正坐在他身旁理账,她低垂着眸子,温柔又沉静,如夏日亭亭的荷,只要看到她,就能让他心神凝结。

  傅玄司温声开口:“天色暗,你不要再理账了,没得伤眼睛。”开口以后才发觉声音低沉,嘶哑得厉害。

  周氏闻言放下手中的账本,到八仙桌旁沏了一杯茶递给傅玄司,待傅玄司将茶饮尽后才道:“夫君只道光线昏暗伤眼,可否知道喝酒伤身?”

  傅玄司知道自己今日太过于失态,便拉住周氏的素手,低声道:“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周氏坐到傅玄司身旁,徐徐道:“圣上抬举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确实让人忧心,但夫君也不该枉顾自己的身子,你若是伤了身体,咱们任国公府以后可该如何自处?”

  周氏三两句话下来眼中就含了泪花,傅玄司疼的心都化了,一把将周氏抱到膝头,低声安慰:“你莫要忧心,大丈夫当苦心筹谋,我以后定不会再自暴自弃。”

  周氏低低“嗯”一声,而后才道:“依我看镇国公未必像外面传得那样得圣心,恐怕是沾了镇国公夫人的光,才得到圣上和太后的青眼。”

  傅玄司浸淫官场多年,练就了一双利眼,也早就看出了事情的症结所在。傅玄安确实是因着顾玫才受宠的。

  凭傅玄司的能力,在官场上可以轻而易举将傅玄安整垮,但顾玫无官无职,又是顾家嫡女,实在是让人无从下手。

  周氏看出了傅玄安的犹疑,柔声道:“夫君不要忧心,明日我就进宫去看望姑母。”云太妃在皇宫经营多年,若好好筹谋一番,神不知鬼不觉的让顾玫消失也不无可能。

  待解决掉顾玫,傅玄安便无足轻重了。

  周氏秉性柔嘉,长了近二十年,连蚂蚁都不曾踩死,但为了傅玄司,莫说做坏事便是杀人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夫君待她好,她也要全心全意回报夫君。

  说是侍候太后,慈宁宫内宫女嬷嬷一大堆,哪里轮得到顾玫亲自动手,一整日下来,顾玫也就是帮太后布了两次菜,待吃完晚饭陪太后散了一会子步,顾玫就只身回到流云阁。

  推门进入寝屋,只见傅珩正端坐在拔步床边的杌子上看书,他姿态端正,神情淡然,仿佛所处的不是侄媳的寝房而是书房一般。

  顾玫顿在原地,抬手捏了捏太阳穴,无奈道:“天色已晚,请圣上回宣室殿就寝。”

  傅珩闻言抬起头来,他瞥了一眼顾玫,开口道:“夫人难道想一直站在门口跟朕说话?”

  天色虽暗了下来,到底还有宫人在门外当值,顾玫怕宫人瞧见傅珩,便关上房门,走进屋内。人进了屋,却不肯靠近傅珩,只凑近八仙桌,直直地站着。

  小姑娘瞪着大大的杏眼,警惕地盯着傅珩,如林中惶惶不安的小鹿,无端的让人心生怜爱。

  傅珩放下手中的书卷,侧过身体,向顾玫招了招手,轻声说道:“到朕跟前来。”

  顾玫摇头,固执的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傅珩在朝堂上一言九鼎,在顾玫面前却半点脾气也无,他站起身踱到顾玫跟前,坐在她身旁的太师椅上,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平静,像清泠泠的泉水,醇和又温润,半点狎昵也无,顾玫却被瞧的浑身不自在,她垂下头,目光投在地面上,红晕悄悄爬上耳朵尖。

  缩在广绣衫子里的柔荑无措的绞着绣帕,像是要把帕子绞烂似的。也不知过了多久,顾玫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此时此刻,是傅珩寡廉鲜耻夜闯侄媳寝房,该羞愧的人是他,她又何故躲躲闪闪。

  顾玫一下子就硬气起来,她抬起头迎上傅珩的目光,沉声道:“侄媳要就寝了,请皇叔回避。”皇叔二字咬的极重,摆明了在提醒傅珩二人之间关系特殊。

  顾玫志满意得,却没想到傅珩压根不接她的话茬,他勾唇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低声道:“朕今日甚累,你帮朕按一按。”

  顾玫一怔,杏眸瞪得大大的,眼看着就要发怒,只听傅珩慢悠悠道:“你既唤朕一声皇叔,便应尽到晚辈的职责,难不成你想违背孝道?”

  顾玫颓然,在镇国公府她最擅长用大道理教训林婉,原以为自己也算机灵,可和傅珩一比便是小巫见大巫了。他怎么能将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说得那样冠冕堂皇,偏偏她还无从反驳。

  顾玫慢吞吞绕到傅珩背后,将双手搭在他的肩头,深吸一口气,死命摁了下去。

  傅珩瞧起来温文尔雅,一副落拓书生模样,肩膀却遒劲有力,肌理分明,顾玫不仅没有将傅珩按疼,反而折断了一小截指甲。

  顾玫低呼一声,赶紧将柔荑藏到袖内,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傅珩转过身,抬眸扫了一眼顾玫涨红的脸颊,而后将她的妃色衣袖挽起来,温热的手掌稳稳托住她的柔荑。

  她手指纤纤,柔白如雪,指甲修剪的极平整,涂着大红色丹寇,跌丽绝艳。唯有食指指尖折断了一截,显得那样突兀残缺。

  傅珩低头,极认真地在顾玫的食指指尖吻了一下,温软滑润从指尖蔓延到胸腔,顾玫身子一颤,梦中与那人缠绵的景象在脑中显现出来。

  她又羞又恼,下意识想要将手从傅珩的掌心抽出来,不料傅珩握得极紧,纹丝不动。

  这时只听傅珩问道:“疼不疼?”

  顾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木然的点了点头,而后又傻乎乎的摇了摇头。

  傅珩轻笑一声,拉着顾玫坐到太师椅上,转身镀到拔步床边,拉开檀木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把小银剪折回原地。

  他身材颀长,若是和顾玫同坐会高出顾玫一大截,索性蹲到顾玫跟前,拉起她的右手,小心翼翼给她剪指甲。

  傅珩担忧顾玫再生事端,便紧紧握着她的右手,两只手毫无间隙的贴在一起,顾玫这才感觉到傅珩的掌心和虎口处有硬硬的茧子,那是习武之人频繁握兵器磨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