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殿,点燃了烛火,他坐在她对面,怔怔地看她。
她不看他,垂眸,看着面前的空地,脸上泪迹未干,眼眸仍然微微红肿。
好一会儿谁也没说话,冷冷地对峙,气氛僵硬得很。
“你回去吧,我要歇息了。”小淑女语气冰冷,眼也没抬。
他并没马上回应,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不回去,我得在这儿看着姐姐,免得姐姐还想着逃跑。”语气有些无力,面色也有些丧。
明明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她,她却还想着与别的男子逃跑,这小淑女当真是不知好歹,他好气、好烦。
“你之前没看着我,我不也被你捉回来了吗?”她抬头剜了他一眼,好幽怨。
“那魏学义有什么好?”他已经压不住心底的嫉意了。
“至少人家不会骗我。”小淑女的语气仍然很幽怨。
“我承认,我是骗过姐姐,可我伤害过姐姐吗?”
“没伤害过吗?”她咬着唇,抬头迎视他。违背她的意愿抱她、亲她、吓她,不算伤害吗?
少年眼睫轻颤,莫名心虚,抿了抿唇,狡辩:“可我也救过姐姐,这总能两相抵消了吧?”
“自然可以抵消,抵消后咱们便是两不相欠,但你现在还拘着我,又算怎么回事?”
呵,当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小淑女,争了半天一切又回到起点。
他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双臂撑在桌面,低头看她,“魏学义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你当真以为他能护住你?”顿了顿,“今日姐姐若是跟他走了,明日京中动乱,第一个被当成人质挟持的,定当就是姐姐。”
小淑女不服气,“哪怕我被当成人质挟持,被一刀结果了性命,那又与你何干?”
这是生绷硬拉都要与他撇清关系呢,他忍不了了,握了握拳,绕过案桌行至柳婉身侧,气势压人,语气里带着狠厉:“姐姐就那么想甩开我吗?”
凶猛的兽第一次在小淑女面前露出獠牙。
小淑女仰头,看着气咻咻的他,面上露出惊慌,踉跄着从圆凳上起身,往后退了两步:“你……你又要做什么?”
他一张俊朗的脸绷得紧紧的,高挺的鼻梁上浮着一层微光,抿着薄唇,朝前逼近:“姐姐应该知道我还想做什么。”他老早就说过了,要娶她。
柳婉摇头:“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这是假装不知呢:“我非姐姐不娶。”
她满眼张皇地看着烛光里高大的他:“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在我心里,你只是弟弟。”若不是两名婢子被他扣着,这声“弟弟”她也不想喊了。
宋墨欺身向前,结实的胸膛逼得柳婉步步后退:“姐姐,我熟悉你睡觉的姿势、知道你里里外外衣裳的尺寸,看过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其实,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多少个夜晚,他悄无声息蹲在寝殿的屋顶,窥探她,有时连她沐浴更衣时也不曾放过。
柳婉惊恐交加:“你……”
宋墨顺势将她逼到墙角,唇触到她的额:“姐姐你听好了,我想要你,而你,也只能有我。”
她使足了吃奶的劲推他,“你……你就是个登徒子。”
登徒子宋墨俯下身去,捧住小淑女美艳的小脸,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双唇下压,牢牢堵住了小淑女的唇。
是个极具侵略性的吻。
小淑女被吻得喘不上气,心一横牙一咬……
“啊……”是宋墨的惊呼,声音嗡嗡的:“你……你又咬我!”
小淑女又咬住了他的下唇,一副恶狠狠的神情,还是原来那个位置,伤疤还未褪尽呢。
两人脸挨着脸,四目相对,“小老鼠……又发威了。”他嗡着声音调侃她。
小淑女好气啊,气他狡猾,还气自己蠢,之前明明发现他唇上的伤疤,竟没将他与无双魔头联系到一块儿去,还被他说成是“老鼠”。
吸了口气,加大了牙齿的力度。
“啊……好痛。”宋墨如仙君一般好看的脸落下凡尘,眉头拧在一起,眼眸微微眯着,斜睨着她。
他当真喜欢她这副蛮横得不得了的样子,火气消了些,想逗她。
“姐姐若是恨我入骨,直接咬死我得了,反正我从小也是个没人疼的。”这话没说错,也顺势故意示弱。
小淑女瞪圆了杏眼看他,唇齿间已有了血腥味,心头仍有些不忍,泪花在眼里闪了几个回合,松开了贝齿。
宋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唇,真见血了,嘴角溢出一抹邪性的笑,双臂更紧地拢住她:“姐姐还是舍不得我。”他表示很满意。
小淑女气咻咻的,“哪怕是地上的虫子,我也不忍踩死,你与虫子没两样。”
呵,竟将他比成虫子,他一把揽住她,纵身一跃,在空中打了个回旋,双双跌落到屋内的软床上。
他压在她身体上方,下腹又有火在烧了,“姐姐,我比虫子有能耐。”
“你放开我,放开我。”小淑女吓坏了,在拼命挣扎,“你这个淫贼,登徒子,不要脸……”脑子里骂人的词儿全倒了出来。
他偏不放开,将她乱动的胳膊反手扣在床上,另一只手扯住她的领口,重重一拉……
只听“嘶”的一声,小淑女薄如蝉翼的衣襟被撕/开,露出了里面的红色贽衣。
贽衣底下包裹着小淑女傲人的身段。
少年朝她胸口瞄了一眼,面上霎时覆上一抹薄红,眼尾带勾,媚态尽显,是情/动的样子。
小淑女霎时怔住,又羞又慌:“你……你……不要脸。”
不要脸的宋墨稳了稳心神,将头俯下来,埋在她温热而绵软的胸前,“姐姐,你若是存了与别的男人逃走的心思,我现在便办了你,你信不信?”
她信!
她已经感觉到他的反应了。
他本来就是个不要脸的人!
她动也不敢动,战战兢兢,老老实实:“我……我不逃了。”
“当真?”他声音暗哑,是在极力压制自己。
“当真!”
“好,那你乖乖躺着,我不碰你。”等洞房夜再碰。
他说着喘了口气,从她身体上方倒向一侧,四仰八叉仰躺在了床上。
小淑女吓得瑟缩着身子,轻轻爬到床的另一头,一边爬还一边回头朝他张望,像生怕他突然蹿过来将她扑倒似的。
她缩在床的最里侧,继而拉过薄毯盖上,仅露出一个小脑袋,很不自在地看他:“那……那你呢?”他总不能一直在她床上瘫着。
少年翻了个身,跟着移到床的另一头,仍是那样一副纯良无害的眉眼,“我陪着姐姐睡。”说完连人带毛毯一把将小淑女搂进怀里。
她背朝他,两人侧身而卧。
“不行,你不能睡这儿。”小淑女在他臂弯里挣扎。
“姐姐。”少年压制着自己的欲,在她的耳衅低喃:“明日齐王逼宫,与梁帝必有一番争斗,届时不管谁赢谁输,我皆会坐收渔翁之利。”
她停止挣扎,惶恐地问:“你想说什么?”
“姐姐若想留齐王一命,便乖乖听我的。”
是赤果果的威胁。
偏偏很有效,毕竟,她不能不顾惜自己父亲的性命!
她不挣扎了,安安心心躺到他的臂弯中,泪,却悄然滑落脸颊。
他抬手轻轻给她拭泪:“姐姐不哭,放心吧,我会对姐姐千般好万般好。”他努力谋划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护她、得到她么。
夜早过了四更,屋外除了风声,再无别的声响,大雨欲来风满楼,也不知这座城是否感知到了即将到来的风雨。
少年伸臂一挥,便将殿内的烛火熄灭,密不透风的黑笼罩下来。
“姐姐?”
怀里的人没理他。
“姐姐?”
“干嘛。”气咻咻的语气。
“安心睡,睡个好觉。”说完他一声轻笑,继而抬起手臂,徐徐朝她导入内力。
小淑女感觉一股热力从背后传来,好舒服好惬意,暖洋洋的,她轻轻闭上眉眼,睡了过去。
小淑女一睡,少年长长舒了口气。
下腹的火仍在翻涌,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握住了自己……
柳婉第二日醒来时已到了巳时,她竟睡得这样沉。
床上只剩了她,少年躺过的地方已经变凉了,想到今日会宫变,她有些张皇,也来不及梳洗,急忙打开殿门看情形。
守在门外的无缰迎上去:“郡主,您醒啦?殿下让我们给您备了膳食,您现在要用膳吗?”
“他什么时候走的?”
“他?”无缰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他”是谁。
柳婉抿了抿唇,极不甘心地说了句:“你家主子。”
“哦,您是指殿下。”无缰憨厚一笑:“他早就走了,这会儿宫里怕是都闹开锅了。”
柳婉心底发沉:“我能不能……去看看?”
无缰好言相劝:“郡主还是别去,眼下城里人心惶惶兵荒马乱,您还是待在府里更为安全。”
“你家主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无缰扭头看了看天色:“怕是还得再等等,不过郡主放心,殿下厉害着呢,没人能害得着他。”
呵,她是担心那个人的安危吗,她不过是担心自家父亲的安危!
此时宫外,齐王率领近十万柳家军直抵城门下,暗桩早已将城门大开,柳家军如一尾长龙长驱直入,杀向由梁仁帝坐镇的皇宫。
宫里正在为梁仁帝贺寿,一众文武百官按品级在殿内就坐,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席间珍馐美味应有尽有,一派其乐融融君臣同乐的美好景象。
禁卫军统领李固突然来报,上气不接下气:“圣上,不好了。”
梁仁帝面露不快,今日可是他大寿,这李固一张嘴当真是扫兴:“有事快禀,禀完退下。”他还想高高兴兴贺个寿呢。
李固抱拳:“齐王率十万大军逼宫,眼下已到了宫门外。”
“呯”的一声,梁仁帝手中的酒盏跌落。
柳家军乃齐王私募的一支军队,藏得颇为隐蔽,且耗时多年筹备,个个皆精锐。
一入得京城,柳家军所向披靡地击败了前来应战的锦衣卫、禁卫军,并以极快速度一层层突破宫门,来到了梁仁帝贺寿的仁德宫。
此时文武百官皆吓得战战兢兢,以人墙为盾,挡在梁仁帝跟前。
齐王柳浩轩一身铠甲,手提长剑,阔步入得殿内。
他往前迈一步,人墙便瑟缩着往后退一步,兵部尚书李卫斗胆大声斥责:“齐王殿下今日当真想谋逆么?”
内阁学士曹博是个书呆子:“谋逆者必要写进史册,遗臭万年。”
众人:“……”曹博好傻,成王败寇,只有输家才会遗臭万年!
柳浩轩一声轻笑,压根懒得理会这群小喽啰,“二哥,您当真是又蠢又怂啊。”都这个时候了,竟还缩在臣子背后。
梁仁帝面色灰败,本就苍老的脸上沟壑更深了,将微微发颤的手臂藏进袖中,语气故作严厉,却又免不了喉头打结:“三弟藏得可真够深啦,表面上对朕恭恭敬敬,私下里……私下里竟然集兵逼宫。”
今日势败,这柳浩轩定然不会给他好果子吃,被尊在高处久了,他如何能不怕!
“要怪,只能怪二哥太蠢了。”他气势凛然地微微一笑,继而振臂高呼:“殿内各位,若有想归顺者,本王必会优待,若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空气沉静了一瞬,人墙在悄悄松动。
梁仁帝不甘心,仍想搏出一线生机:“我儿宏基在边境保家卫国对抗外敌,你堂堂齐王竟在此谋反篡位,待我儿领兵返京之日,便是你柳浩轩命丧黄泉之时。”
柳浩轩握了握手里的剑柄,咬牙一笑:“二哥怕是看不到那一日了。”说完长剑出鞘,纵身一跃,狠狠朝龙椅上的梁仁帝刺过去。
可怜梁仁帝还来不及反驳,便被一剑捅穿了胸口。
殿内的臣子亲眼见到当今圣上被杀,一片哗然,继而纷纷下跪。
建国侯鲁宽差点没提上气,振臂大呼:“柳浩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廷刺杀圣上,同僚们,咱们一起上,活捉柳浩轩,为圣上报仇。”
死了儿子的鲁宽怕是神经也不大正常了,这不是说梦话么,柳浩轩身后站着的可是柳家军,禁卫军与锦衣卫都没打下来,他们又能如何?
殿内跪成一片的臣子瑟瑟发抖,无人应他。
鲁宽“呼”了个寂寞。
齐王看着跪成一片臣子冷哼一声,抬手抽出梁仁帝胸口的剑,蹲下来,与梁仁帝四目相对:“二哥,好走。”说完双手覆上他的双眸。
梁仁帝身子一软,“噗”的一声从龙椅上滚了下去,高高在上的帝王,自此走完了他尊贵的一生。
柳浩轩用帕子将染血的剑擦拭干净,继而轻提衣摆,堂而皇之地坐上了那把龙椅,“本王说过了,若负隅顽抗,格杀勿论。”说着朝殿门口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得令,提剑上前,当廷将鲁宽一刀割喉,鲁宽自丧子之后早就不想活了,眼下也算是遂了他的愿。
他捂着被割的脖颈,嘴角溢出一抹瘆人的笑,竟朝那持剑的侍卫道了声“谢谢”,继而身子一横,倒在了地上,很快没了声息。
其余臣子皆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再吱半个字。
片刻后有侍卫在门口大声禀报:“殿下,太子已被诛杀。”
“很好。”龙椅上的柳浩轩很是得意,淡然扫视着文武百官:“还有谁不服气的?”
跪成片的人静悄悄,没人不服气,保命要紧,谁能不怕死呢!
“既然如此,本王便不多言了,接下来,内务部好好去准备准备,朕要举办盛大的登基大典。”
多年筹谋,这皇位终于毫无悬念地落入到他手中,他自然首先要向全天下昭告此事。
话刚落音,一侍卫慌慌张张进殿禀报:“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柳浩轩微微蹙眉,眸中仍满溢着自得,他连梁仁帝都扳倒了,还有何事能难倒他,淡然问:“何事如此慌张?”
“周国……周国的无双阵出现了,他们……他们手段残忍身手迅疾,咱们柳家军挡不住了,殿下赶紧撤。”
话未落音,殿外已传来一阵阵喊杀声,声声逼近。
殿内跪成片的臣子们低头面面相觑,没想到这还不是最后结局呢,竟然还有一山更比一山高的戏码。
“无双阵?”没有谁比柳浩轩知道无双阵的厉害,“他们怎能这么快就到达梁国京都?”顿了顿:“速速集结人手击退他们。”
撤?笑话,他好不容易攻进来怎能轻易撤!
柳浩轩飞速从龙椅上起身,纵身跃向殿前的空地,还没来得及出殿门,便见殿门口一少见挟持一侍卫逼近。
细看之下,那少年不正是柳婉的义弟宋墨么?而那侍卫,竟是刘凡。
少年一身绯色衣袍,一张脸美得倾国倾城,唇角带着一抹邪魅,“齐王,久违了。”
刘凡见到齐王,一张清秀的脸立马蹙起来,低唤:“殿下,殿下救我。”
齐王本就黝黑的面容愈加黑如锅底,握紧手中的剑,冷声问:“你究竟是何人?”
少年弯唇一笑,笑得千娇百媚:“无双魔头,是也。”
齐王闻言极其微妙地趔趄了下,担忧地看了眼刘凡,再转头盯着少年,当真是没想到啊,身手无双的无双魔头,竟然就住在他的府邸。
“你究竟想要怎样?”
呵,他想要怎样,他不过是想给小淑女泄愤而已。
他看了眼殿内跪着的臣子,又瞄了瞄龙椅下梁仁帝的尸体,舔了舔牙:“齐王既已夺得江山,怎的不问问自己妻儿的去向?”
齐王紧握手中的剑柄:“与你何干?”他本就对朱氏毫无感情,对那柳婉,呵,自然更不想演什么父女情深了。
“自然是与我无干,不过在下也甚是好奇,堂堂齐王,怎的如此在意一个女扮男装的侍卫的性命,若是我要了这侍卫的小命,齐王该当如何?”
“你敢!”柳浩轩长剑出鞘,剑锋直指宋墨。
但也不过仅是“指”着而已,并没真拉开架势动手,毕竟刘凡还被挟持着呢。
少年眸中的光冷了几分,加大了手里挟持的力度,冰冷的刀刃已割开女子颈上细嫩的皮肤,有细细的血迹慢慢渗出。
“齐王觉得我不敢,那我得让齐王见识见识我到底敢不敢。”说完就要下手割喉。
“等等。”柳浩轩慌了,“你到底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你留他一条性命。”
宋墨舔了舔牙,扭头看了眼身后正在作战的士兵,邪性一笑:“柳家军已快全军覆没了,齐王觉得还能给我什么?”
确实,殿外不远处的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乎全是柳家军的尸体,而那无双阵的士兵战得正酣,步步紧逼招招致命。
柳浩轩气急败坏:“你是宋宇辰的人对吧,你们一个假意与本王结盟,一个却潜伏在梁国京城坏本王好事。”感觉自己上了大当。
宋墨一声冷笑:“齐王太高看自己了,就你,还驱使不了本公子与宋宇辰合谋。”宋宇辰又算什么东西。
他高呼了一声“沈立”。
沈立应声上前:“殿下请吩咐。”
宋墨伸手一推,将那刘凡像扔物件儿似的扔过去。
沈立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押住。
随后宋墨纵身跃起,旁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身影,眨眼之间,他便将嚣张无比的齐王缚在身前。
齐王挥臂挣扎:“臭小子,竟敢对本王如此不敬。”语气虽狠厉而霸道,被缚的双臂却已然动弹不得。
“齐王,你已经败了,认命吧。”那语气却是不紧不慢,同样嚣张无比。
“将齐王与刘凡,压入梁国天牢,记住,与朱氏同一间囚室。”宋墨大声吩咐。
沈立高声应“是”。
地上的臣子听得头皮发麻,这梁国,莫非就这么被周国的无双魔头吞并了?就这么轻易的事儿?
此时的京城已乱成一锅粥,街巷间遍布着锦衣卫及禁卫军的尸体,街边的店铺皆已关闭,流民汹涌,官兵横行,昔日的繁华早已是过眼云烟。
魏学义守在齐王府后巷,守了整整一夜,也不见柳婉逃出来。
他心里七上八下,满面憔悴地在巷子里踱步,问身边的虎子,“你当真将消息传给郡主了?”
虎子一脸确信:“大人放心,小的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敢欺骗大人,小的确实将信息交到了郡主的贴身丫鬟手上。”
魏学义双唇紧抿,除了死等,他一时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救郡主出府。
“许是郡主还未寻到合适的时机。”虎子安慰他。
魏学义一听“合适的时机”,微锁的眉头蓦地舒展,此时宫中大乱,那无双魔头必然在领兵作战,哪还能□□在齐王府看住郡主?
想到这他转头吩咐虎子:“你在底下看着,我越墙进府接郡主。”
“大人,这……是不是太冒险了,毕竟那无双魔头如何在府内布置的岗卫,您也不知啊。”虎子担心主子安危。
“无碍。”好歹他也有功夫傍身,一般的侍卫也不能将他如何。
魏学义说完纵身正欲翻墙,突然从天而降一道黑影,伸腿就将魏学义踢了下来。
“噗通”一声,魏学义摔到了地上。
黑影随后稳稳落地,“魏大人当真是倔啊,明明不是自个儿的人,却偏要做无谓的肖想。”
魏学义狼狈抬头,咬了咬牙:“好你个无双魔头,若郡主知晓了你这副嘴脸,怕是躲你都来不及,真正做无谓肖想的,是你。”
宋墨舔了舔牙,凑到魏学义跟前,一字一顿:“魏大人你听好了,郡主已经答应嫁给我了,所以,你还是赶紧滚吧,滚晚了,我怕会忍不住要了魏大人的性命。”
气得发疯的魏学义:“……”
宋墨控制住梁国皇廷后,一连忙了几日,一边收拾战场,一边为迎战宋宇辰作准备。
刘逍也赶来帮忙,清理尸体,控制军队,还得将成百上千的臣子牢牢控制住。
忙完后两人瘫在太和殿里。
宋墨直接斜倚在龙椅上,长腿还搁上龙椅一侧的扶手,一张眉目如画的脸被金光灿灿的龙椅衬着,愈加夺目得让人挪不开眼了。
刘逍横卧在殿中的矮几旁,喝着小酒:“殿下不如直接在梁国称帝算了,不用再回周国了。”周国的宋宇辰实在是碍眼。
宋墨拿了颗糖放进嘴里,舌尖拼命吸吮那甜甜的汁液,脑中闪出小淑女软软地唤他“小墨”的样子。
他有点想她了,这两日都没怎么陪她呢。
他微微闭上眼眸,语气随意,“莫非要将周国拱手让给宋宇辰?”这话里的意思是,梁国是他的,周国他也要。
他要成为尊贵无比的王,不再受制于任何人,也要让小淑女成为尊贵无比的后。
“成,还是殿下牛。”
“关齐王的囚室,情形如何?”
刘逍歪着脑袋细想了片刻:“按说若刘凡是齐王的小妾,那朱氏该与她打起来才对,偏偏囚室里平静得很,齐王夫妇对刘凡还照顾有佳呢,当真让人看不懂了。”
宋墨眉头微锁,片刻后才舒展开来:“帮我去查一查郡主的身世。”
刘逍听得云里雾里:“郡主是齐王的女儿,还查什么身世?”
宋墨将搁在龙椅上的双腿放下来,以掌撑膝:“若她不是齐王的女儿呢?”
“此话何意?”
宋墨起身,徐徐步向龙椅下的台阶:“刘凡可能并不是齐王的小妾,而是他与朱氏真正的女儿。”
刘逍惊得都快炸毛了,也从矮几上翻身而起:“殿下,你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竟能编出这样的桥段来。
宋墨斜睨了刘逍一眼,像斜睨一个智障。
智障刘逍完全不自知:“若齐王府郡主另有其人,那咱们现在这位郡主又是从哪儿来的?”
宋墨提着两条长腿在殿中缓缓踱步,“众所周知,梁帝忌惮齐王多年,狡猾如齐王自然不会让自己过于被动,所以早就筹划着要谋反,故尔他也该早就有防备才对。”
刘逍总算被点醒,眼眸微眯:“所以,梁帝想以其妻女为质挟持他,他就干脆掉包,用一个假的女儿将他真的女儿换走?”
“没错。”宋墨眸底闪出灼热的光亮,“这就能解释通,为何朱氏对郡主这般漠然了。”
“帝王家的事儿,当真是用狗血浇筑的。”刘逍随口感叹。
出生帝王家的宋墨:“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还很想活的刘逍赶紧闭嘴:“属下嘴滑,属下知错。”
“好好去查郡主身世吧,尤其要查清,朱氏生育那一年究竟发生过何事。”
刘逍饮了一口酒,咧嘴一笑:“属下遵命。”顿了顿,面上浮出一抹薄红:“属下能不能向殿下求个恩典?”
“说。”
“梁帝朝的太医令崔展白……年纪大了,能不能允他回府,好生歇息?”
宋墨狐疑地看向他:“崔女医的父亲?”
刘逍一脸谄媚:“正是。”
宋墨淡然一笑,“你与崔女医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刘逍脸上的红色更艳了:“殿下这话怎的这样难听,什么勾搭不勾搭的,以后我就是她的人了。”说着顿了顿,“你那嘴,是郡主咬的?”
宋墨倒毫不遮掩,“嗯”了一声,抛了颗糖进嘴里,问:“帮你我有啥好处?”
刘逍一脸邪魅地凑近,“当然有好处。”说着贼兮兮地从胸兜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宋墨:“这里面明明白白写着,男子如何将女子‘伺侯’得舒舒服服,你要不也学学?”
一身矜贵的宋墨伸手接过,随手翻开,又飞快地合上,面上也浮出一抹绯红:“臭小子,敢耍我。”说着抬腿就朝刘逍踢过去。
刘逍一个闪身,飞快躲开:“殿下若是觉得不需要,还给属下便是,又何必动手动脚。”
“滚,再废话,便别妄想带崔展白离开。”
刘逍闻言咧嘴一笑:“多谢殿下。”说完小跑着飞快出了太和殿。
宋墨站在殿门口,秋日的光线洒下来,落到他的脸上、身上,给他整个身体涂上一抹淡淡的光晕,当真是公子无双。
他抬手再次将那册子打开,翻了翻,又“啪”的一声合上,唇角轻扬,眼尾溢出一抹媚态来。
无忧阁里,柳婉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两日。
这两日宋墨没怎么来扰她,她倒也还算清静,就是心里不安得很,总是挂心着父亲的安危。
站在殿门口,她问无缰:“你可知现下宫里情形如何?”
无缰心里正乐呵着,主子忙着搞事业,又变成他心目中君临天下的王了:“回郡主,宫里情形好着呢,这诺大的梁国已成为殿下的囊中之物了。”
柳婉不安地扶住门框,“那我父亲呢?还有……还有我母亲。”
无缰摸了摸后脑勺:“这个,我也不知,不过郡主放心,殿下今日会回府,到时便可问问他。”
柳婉失落垂眸,“只能这样了。”
宋墨回府时都到了酉时,也没来得及落座歇息,直接奔向无忧阁的寝殿。
柳婉刚用完晚膳,吃得也不多,就喝了点儿排骨汤,吃了几勺鸡蛋羹,抬眼,便见宋墨站在了门口。
“姐姐。”他阔步入殿,心疼地看着她清减下来的小脸:“这两日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小淑女微低着头,勾着手指,答非所问:“我父亲,可还好?”
少年扬唇一笑,拉住她的小手,将她拉到官帽椅上坐好,继而在她身前轻轻蹲下,看她:“好着呢,姐姐放心。”
“你会将我父亲如何处置?”她小心翼翼地问,像生怕得罪了他。
“我是谁?”少年也轻声问,他就想听她唤“小墨。”
“小……墨。”她俨然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少年抬手轻抚她光滑的小脸,呼吸重了几分,声音暗哑,“齐王过得好不好,就看姐姐的表现了。”
她想躲开他的手,可是不敢,只得老老实实任他摸脸,心里好委屈,想哭,可是得忍着,不能哭。
“姐姐,你别委屈。”他语气温柔,目光拉成丝,恨不能将她吸进眸中,“我会一辈子对姐姐好。”
他说完单膝跪地,直起上半身,去亲她的脸颊,灼热的气息弄得她脸上痒痒的,面上霎时浮出两朵红润。
她本能地扭开脸,后又知趣地将脸扭回来,任他亲。
能怎么办呢,父亲还在他手上呢,随他了。
可令她奇怪的是,她并不是那么排斥少年的亲近,她对他的身体,好似从一开始就不排斥。
为此,她感觉好羞耻啊!
少年有些失控,谁叫他刚刚看过刘逍给的册子呢,“姐姐,你……别咬我。”触到她的唇时,他有些担忧。
“嗯。”她答得敷衍。
少年拉开与她的距离,一本正经地看她:“你得说话算话,不准再咬人。”昨日咬过的地方还有血痂呢!
小淑女委委屈屈,“知道了,我不咬了。”
少年弯唇一笑,这才放心地上前,含住了她的唇。
对比前几次上天入地式的亲吻,今日他吻得温柔又细腻,像一场绵绵细雨,只是那白皙如玉的双手一直在作乱,在小淑女身前身后折腾。
小淑女哼哼唧唧,“你不准……呜呜……你不准。”
“姐姐……我又没真的……”
小淑女喘了口气,趁他不备一把推开他,气咻咻的,“你……要做君子,不准乱/摸,只准亲。”
“哦。”他也好委屈,他才不想做君子。
如果可以,他在小淑女面前最想做的是淫贼。
“我……我得去看看父亲母亲。”刚刚都被他亲了,总也要讨点儿好来。
少年眼尾的媚态未消,随口答应,“好,我带姐姐去。”顿了顿,“他们若再对姐姐不好,姐姐也不必伤怀,还有我呢。”
他一笑,眼里的光便细细碎碎的,像泼了一地的金子。
当真是一张好看的脸呀,小淑女垂眸,不看他了,免得心软:“如今……如今这梁国,是不是都被你占下了?”
“嗯。”他答得干脆。
“那你以后,是不是也会要坐那把龙椅?”她好奇,以后是不是没人治得住这个叫“小墨”的魔头了?
“这是自然,姐姐,到时我便风风光光地娶你。”他满脸期待,眸底的光似乎都要烧起来了。
她不吭声。
她才不想嫁他,可是,眼下也逃不脱,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特意做了些糕点,想给父亲提过去。”她转身往外走,想去小厨房提食盒。
“姐姐。”他拉住她,“不用提这些,我们现在就动身。”说完牵着小淑女走出殿门。
那个所谓的齐王,不值得小淑女为他做任何事。
她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还得求着他呢,罢了,都随他吧,不提了。
出行的轿辗已停在王府门外,从无忧阁到府门口有不短的距离,悠长的甬道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值守的士兵频频朝少年与柳婉行礼,弄得像圣上出行似的,气派得很。
柳婉心里多少有些拘谨,这明明是在她家里,好似又不是在她家里了,浑身都不自在。
少年气宇轩昂,拉着她的小手,轻声安慰她:“姐姐别慌,待我将一切处置妥当,必将这座府邸还给你,然后,我再来这府里娶你。”他信心满满。
小淑女微微皱着眉,没吭声。
不一会儿两人便行至府门口,少年又向无缰交代几句后,便牵着小淑女坐进了轿辗,一声“起轿”,两人直朝梁国天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