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抽刀>第51章

  闻灼有些无奈地回应,“左尹的路是他自己选的,各取所需而已,我并没有帮到他什么。于兄所要的引见,我今日来此与你见面后,平安无事地离开,将此间事宜如实告知陛下,就是最好的引见了。至于承诺,兹事体大,就算我对于兄应许了什么保证,也未必能作数。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于兄若当真能襄助朝廷,将摄政王余孽势力连根拔起,这份功劳自然足以庇佑你和孟家。”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朝廷的确打算接受他们投诚。于夙暗暗松了口气,神情放松下来,“多谢。闻公子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闻灼摆摆手,“之后的事,我更不该掺和进去,于兄直接向京畿皇城司说明就是了。”

  于夙颔首。

  闻灼向他告辞,顺着楼梯下来。乌瓦居门边摆着一溜儿瑞香盆栽,四瓣的纯白花朵堆成簇,散着馥郁的香气。

  “明日让人跑一趟花市,买些时候正好的瑞香和晚香玉,送去那处宅子。”闻灼一边跨上马车,一边侧头对杨程嘱咐着,“还有能驱蚊虫的花草,唔,不要石楠花,那气味太冲了。”

  待那数十盆葱茏的花木送来,他便让人把屋前靠墙边的两行石砖撬开,闻灼用锹铲在翻出的空地上松土,将花木妥帖地栽进去。布置好花地,他又请了一班泥水匠来修整院前的水池,泥水匠老板殷勤地询问是否要在里面养鱼,介绍说自己的侄子正是做活鱼生意的,什么品类的鱼都能寻来,价钱好商量。闻灼笑着道谢,只说这池子并非用来养鱼,修建好了放些睡莲进去就好。

  这么忙活着布置宅院,又过了三日。

  城门口,闻灼翘首等了好半天,才终于看见自家熟悉的马车驶进来。他凑到窗边,语调轻快地向父母亲问好。

  虞岚拉开帘布,伸手用帕子擦去他额上的汗珠,“这大中午的正是闷热,在家等着就好了,何必多跑这一趟。”

  闻灼眨了眨眼,“我惦记着母亲,自个儿在家待不住。”

  “倒在我面前卖起乖了,”虞岚笑着在他额心点了两下,嗔道,“行啦,我们乘车得绕远路才能回府,你就同阿恪先走吧。”

  闻灼点头,又看向牵着马跟在车后的严恪,朗声唤他:“严大哥,咱们走吧。”

  “好。”严恪把缰绳交到一个随侍手里,快步走过去。

  两人并着肩,沿着长街短巷,走的是距离最近的路线,便更早些回到了相府,坐在花厅歇着,等待他们回来。

  闻灼不时地侧眼看他,忽而问道:“那封信,收到了么?”

  严恪喝水的动作一顿,“嗯,我看了,画得很好。”

  他说画得好,既是指闻灼在信封上勾勒出的用做区分的那个横刀图案,也是指里面信笺上的内容,上面画的是那日在滁州巷口与郑老先生下棋时的景象,茂密的榕树枝叶,抱臂站在一旁的那人挺拔修长的身形,都与郑老先生所赠的那幅画一样,只是捏着棋子坐着的人却并非皱眉盯着棋盘,而是弯唇带笑地正与站着的那人对视,边上题有一行字,“初六,酉时方归家,甚困,亦甚想念你”。

  这样简短直白,才足够让严恪拆开信笺来看时脸热心跳。

  闻灼又小声追问:“那怎的不回信给我,就没什么话要与我说的么?”

  他这不依不饶的别扭模样,在严恪看来是格外新奇而讨人喜欢的。

  “没有想在信里说的……”在他因这句话皱眉之前,严恪牵住了他的手,声音低柔地道,“只想见你,像这会儿一样。”

  闻灼垂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忍不住笑道:“从哪里学的这种话,陪母亲看戏的时候听来的么?”

  他只是打趣地这么随口一问,严恪却点了点头,坦然地答道:“当时我坐在那儿听台上的人唱戏,满心想的都是你回京路上是否顺利,那件麻烦事解决地如何,之后收到你寄来的信,我心里就只剩下快些赶回京城去见你这一个念头了。”

  “……”闻灼有些恍然,讷讷地看着严恪。

  严恪往常并不很愿意用话语向他表露心意和思绪,难得的一次也是醉酒后意识模糊的状态,方才这一番直陈心迹的剖白着实叫闻灼有些意外,他向来口齿伶俐,此时却像被蜜糖噎住了嗓子,哑然地不知该作何回应。

  严恪却只是笑了笑,将他的手握地更紧。

  待缓过神,闻灼便生出些懊恼的心情来,莫名觉得在这事上自己输了严恪一筹。他想着严恪方才说的话,心里愉悦又别扭,打定主意要再去多看几册话本子。说情话什么的,必须是自己更拿手些。

  此时垂花门外传来声响,是闻家双亲回来了,他们便都起身出去相迎。

  一路舟车劳顿,身上难免沾尘带土,便各自去沐浴整理。傍晚一家人吃完饭,又拿杯子斟了茶水或酸梅汁,围坐着闲谈。

  说话间,门上人过来通传,说是许染让人稍了口信给严恪,要当面告知他,正在前院等着。严恪便起身往前院去见那人。

  待严恪穿过垂花门走远了,闻灼才收回目光,转头瞧见坐在身旁的母亲已把小半杯杨梅汁喝光了,便忍不住问:“母亲是遇上什么喜事了么?今日胃口这样好。”

  他方才就留意了,母亲往常的食量并不大,只在年节闻陶从边关回来、一家团圆时胃口才稍好些,今日她却吃了鱼汤泡饭,配着两个萝卜丝春卷、鸡蛋羹和汆藕片,这会儿又喝着酸梅汁,可见这会儿心情极好。

  虞岚用帕子按了按嘴角,看了闻轶一眼,眉目含笑地道:“你父亲要致仕了。”

  闻灼有片刻的惊讶,接着便高兴起来,“倒真是件大喜事。”

  闻相爷偏过头去轻咳了一声,“我只是向陛下举荐了适合接任左相一职的人选,在陛下选定接任者和颁旨之前,我还不能去职。”

  原来闻轶在滁州时便已决定要顺遂妻子的心意,早些辞去左相的官职。他交代闻灼亲手呈递给皇帝的那份密封卷轴,正是接任者的备选名单。

  闻灼忍不住揶揄道:“往后父亲不需那般费心劳神地为政事操劳,便有空闲陪伴母亲和教养未来外孙了。”他听父亲提及接任左相的人选,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父亲对梁大哥是作何打算?”

  闻轶一愣,脱口而出道:“梁枢品行才干出众,但太年轻,资历尚浅,并非接替我的合适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