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八零之有间小卖部>第111章 万更第二天

  “说得倒是挺神的, 还什么世界文明将会毁灭。”张西西嚼着泡泡糖,吹出一个大大的泡泡,鄙夷看着那些报纸说:“吹得挺邪乎, 让大家人心惶惶的, 可最后呢, 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还真的希望发生点什么?”张南南鄙夷道, “二姐, 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我就这么一说。”张西西道, “我又不傻, 我干嘛巴着出事啊。世界毁灭对我有什么好处?”

  “反正你说话小心点, 大姐听见了,肯定又要说你。”张南南说。

  “总是说我。”张西西道,“她不说你,不说北北, 就喜欢和我对着来。你说元旦她也回家,怎么那么爱回家啊。乐眉姐姐都不带回来的。”

  “想家了啊。你敢说你上学后就不回家了?不想家?”张南南拿起一块大大泡泡糖, 剥开外面的包装塞嘴里, 又去拿了一块。

  “你怎么吃两块?”张西西连忙问。

  “我要吹三层的泡泡。”张南南说。

  “还能吹三层?你教教我。”

  “那你再吃一个, 一个泡泡糖太小了, 怎么也得俩。”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对面教授怎么吹三层泡泡糖。张西西学了好久, 也练了半天,就是吹不成。

  她又气又急,又被张南南无声嘲笑, 正好看见张北北回来了,说:“北北,你过来, 你会不会吹三层泡泡。”

  “怎么吹?”张北北来了兴趣。

  “我教你啊,你看你能吹出来不能。”

  张西西现学现卖,人家北北一学就会,听了要领之后,吹了一个三层的。

  “不可能!怎么我就吹不出来?都是三胞胎,怎么就我一个人差?”张西西不服气,继续她的吹泡泡修炼。

  张北北则问南南:“姐姐,你想改名字吗?”

  张南南摇摇头,“从来没想过。”

  “可我想。”张北北拿来一张纸和一支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名字说:“我想改成这个。”

  “什么?”张南南瞥了一眼,吹着的泡泡立刻炸裂了,糊了一嘴,她惊奇看着张北北,“你要改成这个?”

  “是啊,不好听吗?这个多乖多可爱啊,符合我的气质。”张北北说着转了个圈,十分自恋地问:“是不是一听就能感觉到,这才是我的名字?”

  张南南摇头,“不太清楚。”

  “什么不清楚啊。肯定是这个好听的。”

  “那你问问二姐吧。”张南南说,“再说了,你改个名字,很麻烦的,爸妈也不一定同意。”

  “我才不问二姐,她肯定又要嘲笑我。”

  三姐妹中,张北北长相是最漂亮的。

  她长得几乎和邵女一模一样,完美遗传了邵女的全部优点。

  皮肤白、杏核眼、鹅蛋脸,再加上一头乌黑的秀发,张北北常年占据煤厂一中校花的位置。

  再加上她又是校广播站的,每天她的声音都会伴随着大家进入校园,又会在大课间和所有人相遇。煤厂一中,从初一到初三没有不知道张北北这个名字的。自从进了初二下半学期,就开始有人给张北北写小纸条。甚至还有别的学校的学生慕名而来,在大门外面等着,看见张北北出来了,立刻塞上小纸条。说是小纸条,其实就是情书。张北北都会笑盈盈收下,可她看都没看过,直接塞进了抽屉。

  等教室的抽屉都放不下了,她就会用书包背回家,全都扔进她的柜子里。

  这事儿邵女和张德福都知道,曾经十分担忧地和张北北谈了谈,张北北倒是比她们想象中还要理智和成熟,她直接告诉邵女她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也不想去做那么愚蠢的事情。一个人不好吗?干什么要和另一个人谈恋爱,那就是为了一棵树放弃了整片森林。

  张南南依旧是三个人个子最高的,也是学习最好的。

  她继承了邵女和张德福的优点。单看张南南,你会觉得既像邵女又像德福,反正两人都像。也可以说两人都不怎么像。

  南南也是三人中最理性的。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看了很多的书。自从张东东去读大学,她就把张东东房间的书全都看完了。平时找不到她的话,那肯定在张东东房间看书。因为别人也进不去,张东东走之前,只把钥匙给了她最偏爱的张南南。

  张西西就不一样了。她早就放弃了自己的外貌。

  四姐妹中,她觉得自己是最不好看的。

  肤色深、眼睛小,眉毛像杂草一样丛生。谁见了她,都会说一句,你是德福的女儿吧,怎么那么像你爸啊。

  每次听到这里,张西西就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张德福并不难看,可让一个小姑娘长得像爸爸,她就不愿意了,尤其是在妈妈那么漂亮的情况下。

  张西西从那时候起就觉得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她们三胞胎同时出生,为什么两个就可以像妈妈,她就要像爸爸。

  可外貌这件事她是改变不了的,干脆就想开了。不去管了。

  所以张西西从小到大,都是男孩头。一直到现在也一样,是班级女生头发最短的。

  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偶尔想着留长了,可没坚持半个月,又跑去剪了个利索。

  张西西早就听到两人的谈话,不动神色挪了过去,一把抢到张北北手里那张纸,看了一眼,惊讶说:“你要改这个名字?张贝贝!”

  “是啊,不好听吗?我觉得特别好听。宝贝的贝,张贝贝。”

  张西西立刻做了一个要吐的姿势,“你竟然还解释说是宝贝的贝!你说你要改成张贝贝就算了,你还说是宝贝的贝!”

  张北北不理解她二姐的脑回路,看着南南问:“三姐,宝贝的贝不是这个贝吗?”

  张南南笑得肚子痛,“是!是!就是这个贝,没错。”

  “你啊,去和爸爸妈妈说。看他们让不让你改。”张西西在一旁道,“如果让你改,那我也改。”

  “你要改什么?”张南南问,“怎么好好的都要改名字?”

  “她都改了,我怎么不能改?不过,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说。”张西西说完就要走,突然回过头来,笑着说:“要不,我叫张宝宝?宝贝的宝?”

  张西西还没来得及皮完,脑袋上就被人敲了一下。

  她立刻转身看去,就见她姑姑站在身后,问:“你奶奶在不在你家?”

  “我奶?”张西西摇头,“她不在家吗?”

  张德凤还牵着鄂年,一松手对鄂年说:“进去吧,和姐姐们玩。”

  鄂年高高兴兴跑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然后去够遥控器。

  张北北抢过来遥控器警告他:“我还看着呢。你要不就出去,要不就老老实实坐在这里,我看什么你看什么。”

  鄂年哦了一声,乖乖坐在沙发上。

  “南南北北,你们看着点鄂年,别让他跑出去了。”张德凤嘱咐完,又火急火燎对张西西说,“西西,你跟着我去找你奶奶。”

  张西西快哭了,“这么冷,姑姑,找我奶干什么,到了饭点,她自然就回来了。”

  “不行,赶紧去找。”张德凤说着,看一眼张东东的房间,“你大姐不在家?”

  “她一直在我奶奶那里,是不是和我奶一起去看王爷爷了?”

  “他又怎么了?”

  “住院了。”张西西压低了声音,“说是真的不行了。”

  张德凤叹了口气,“本来说是只能活三个月的,这都过去两年了,也算好。走吧,你跟我去找你奶奶去。”

  两人从家里出来,冷飕飕地,冻得张西西一直缩脖子。她把手都放进口袋里,后悔出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戴上帽子和手套。

  “姑姑,你找我奶干什么啊,这么着急。”

  张德凤迎着小北风,割得她的脸和她的心生疼。

  “什么?”

  张北北在家里惊讶看着鄂年问:“你爸你妈要离婚?”

  鄂年点点头,“四姐,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你是不是可以让我换台了?”

  张北北不肯,拿着遥控器问:“为什么要离婚,你和我说说。”

  鄂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妈说不过了,把家里的杯子都砸了,然后带着我出来了。”

  “那你爸呢?也没拉她,就让她出来了?”张北北又问。

  “我爸在床上躺着呢。”鄂年看向张北北,“四姐,遥控器可以给我了吗?”

  张北北已经没有心情再看电视了,把遥控器赶紧给了鄂年,对旁边的张南南说:“三姐,你听见了吧,咱姑姑要离婚了。”

  “她不经常闹离婚?”张南南说,“不用管她。过两天就又和好了。”

  “也是。”

  不一会儿,邵女和德福也回来,张北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了两人,邵女叮嘱她不要乱说,问鄂年想吃什么,然后去厨房做饭。

  张德福不一会儿也来了厨房,看着邵女忙碌的身影,道:“你说他们不是真的要离吧。”

  “怎么会。”邵女道,“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正是好时候,不会离婚的,最多也就是闹一闹。”

  “也不知道德凤整天闹个什么劲,我如果是鄂军,早和她离了八百回了。一点都不带消停的,三天两头吵架闹离婚。”

  “还是日子过得不顺心。”邵女道,“一会儿回来了,你别拱火啊。要不然德凤又要和你闹起来了。”

  “我知道。我就在这里说说。”张德福叹口气,“鄂军家也是,没完没了的事。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屁大点事都找他。每天断不完的官司,也难怪德凤心烦,整天闹着离婚。”

  邵女听了,转头默默看向德福。

  张德福立刻就明白自己失言了,虽然抱怨的是鄂军,作为家里的老大,什么都要管。老人要管,弟弟妹妹的事也要管。可自己又何尝不是样的情况,这不,德凤要离婚,又来娘家闹了。

  说是找翟明翠,可到了最后,不都是德福的事?

  张德福明白邵女眼神的意思,他不好意思搓了搓手,赶紧把米接过来,说:“天冷了,水凉,这米啊,我洗。”

  邵女把米递给他,“那你洗吧。”

  张德福站在水龙头前把大米洗干净了,见邵女择菜,又赶紧去帮忙,“我择我择。”

  张德凤和张西西两人到底还是没有找到翟明翠,在寒风中找了两个路口就灰溜溜回来了。

  张西西一回来就往客厅里跑,冻得瑟瑟发抖。

  张德凤则被德福叫住了,“德凤,厨房。”

  张德凤立刻一转身,进了厨房。

  她一进去,眼圈就红了,嘴巴一扁,看着德福说:“大哥,大嫂,我,我这次真的要离婚了。”

  *

  自从送张东东上大学那年,在火车站听到邵兵的丁克宣言后,黄静这两年就一直在和邵兵斗智斗勇,无时无刻不在战斗。

  她软的也出,硬的也用,可是邵兵软硬不吃。如今的邵兵已经三十四岁,依然没有要孩子。

  黄静愁得头发已经全白了,整天和邵海波面对面地长吁短叹。

  可不管老两口怎么说,邵兵依然坚持己见。

  黄静今天就把邵萍叫了来,和她商量要怎么办。

  邵萍也给不出意见,这两年她也是没少跟着操心,可邵兵油盐不进啊,霍思嘉那边每次都是拿邵兵当挡箭牌,说都听邵兵的。要不要孩子其实无所谓,关键是他们两个过得好就好。

  “霍思嘉年轻啊。”黄静说,“她就一个小孩心性。什么都不管。所有的事都是邵兵一个人说了算。和她说一点用都没有。”

  “那邵兵那里说不通,只能找霍思嘉了。”邵萍说,“否则怎么办?”

  黄静叹口气,抬眼看见汪乐眉,便问:“你怎么舍得回家了?平时让你来都不来?”

  汪乐眉笑了笑,“那不是东东把我拽来的,让我和她做个伴。我也就跟着回来了。”

  “怎么样,你的工作?”黄静问,“学生好教吗?”

  “我没有教课。”汪乐眉道,“现在做的就是学校的管理工作。”

  黄静也不知道管理工作都干什么,和邵兵的事比,没什么重要的,只能随口问一句,“有男朋友了吗?”

  汪乐眉听到这么问她,立刻就低下头,“没有。”

  “该找了。”黄静对邵萍语重心长道,“女儿不能留,留着留着就留成了愁,这你懂吧。”

  “没人留她。”邵萍立刻说,“可她自己不找,我也没办法。”

  “真的不找?”黄静稍稍转移了注意力,“不找可不行。乐眉,你可不能走你妈的老路。自己在外面没人给你操心,眼睛得睁大一点。”

  黄静说着说着感慨颇深,“我这三个孩子啊,一个不如一个。老大离婚了,老三不要孩子,就老二过得还算不错,可惜了,四个女儿。”

  “妈,四个女儿怎么了?”邵萍立刻辩解,“我倒觉得四个女儿挺好的。”

  “你可别这么说,等她老了,四个女儿出嫁了,我看她怎么办,连一个养老的儿子都没有。”

  “都什么年代了,姥姥,”汪乐眉在一旁说,“又不是只有儿子能养老,女儿为什么就不能啊。”

  “你给你妈养老吗?”黄静立刻问。

  “是啊。怎么了?”

  邵萍笑着看向乐眉,然后对黄静说,“妈,你这样说不对,那么多独生子女,很多都是一个女儿的,只有女儿怕什么?女儿和妈妈更亲。”

  “可是……”黄静立刻要反驳,却被汪乐眉截胡了。

  “姥姥,你看就现在来说,是我舅舅常来看你,还是我妈常来看你?你自己应该也有数吧。”

  黄静愣了一下,不说话了,的确,邵兵一年来的都没邵萍一个月来的多。没办法比,事实胜于雄辩。

  黄静就不说这个了,转了个话题,“萍啊,你最大,你说说,这事该怎么办,丁克那什么的。”

  “我还是那句话,做思嘉的工作。你别看他们家什么事都是邵兵说了算,可你没发现吗,那小两口感情多好啊。只要是思嘉想要的,邵兵肯定满足她。我觉得,邵兵的工作你就不要再想了,这么几年了,怎么都不成功。他本来就爱玩,不收心。不如找思嘉。好好和她说。”

  黄静不是不想找霍思嘉,可当年闹得那么不愉快,自己逼着两人离婚,现如今怎么好再去找霍思嘉?黄静觉得她如果去了,霍思嘉不抽她一大嘴巴子都是好的。黄静就试探问邵萍:“要不,你去?”

  邵萍立刻摇头,“妈,这事儿我如果再掺和,以后邵兵连我那里都不去了。原本就是人家小两口的事,哪有我这大姑姐说话的道理。再说了,生不生也真的和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那是你弟弟!”黄静着急道。

  “是我弟弟,但是他不生,我也没有办法啊。”邵萍想了想,“妈,还是你得出面。”

  “那思嘉不是不见我嘛。”黄静叹气,“我也没有办法。”

  “这样,趁着东东和乐眉都回来了,我张罗一桌。咱们在外面吃顿饭,然后又是元旦,庆祝一下。我打电话找他们来,他们应该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到时候你也去。妈,当年的确是你做的不对。思嘉她嫂子再混,和思嘉也没什么关系,她也是个命苦的。可你当初逼着他们离婚,总是开口就骂人,怪不得人家不见你。你这样,先道歉,见了思嘉,好好道个歉,说不好人家念着你是长辈,就原谅你了。孩子的事,以后不就可以说了?”

  黄静想了想,觉得只有这个办法了。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她可不能就这么放任邵兵不生孩子,做什么丁克一族,她还想抱孙子呢。

  说到孙子,黄静就想到了汪洋。

  “听说你经常去汪洋家?”黄静问道。

  “嗯。”邵萍点点头,“那小家伙,几天不见我就想他,还想得不得了。”

  “这也是奇了。”黄静道,“我就想不明白,汪洋为什么连爷爷都不让见,就赖上了你这个后奶奶?”

  “什么叫后奶奶啊?”邵萍皱着眉看黄静,“你这话说的可真难听。”

  “你是后妈,那不就是后奶奶?”黄静又问,“汪洋还是不去他爸那里?”

  “听小敏说的,是这个意思。他爸给他打了多少电话了,让他抱着孩子回家,给他看看。汪洋死活也不去。就是偶尔抱着孩子去趟他奶奶那里。有时候在那里遇见汪子康。”

  “这亲爸不认,和后妈走得倒是很近,也是怪了。”黄静道。

  “那是我哥有良心。”汪乐眉在旁边道,“姥姥,为什么那么多的话,到你嘴里,说出来就不好听啊。”

  *

  翟明翠和张东东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张东东扶着翟明翠进了屋,说:“奶奶,我给你烧壶热水吧,泡泡脚再睡。”

  翟明翠摆摆手,直接躺在床上,在医院待了一下午,累得翟明翠腰都疼了,她躺下舒了下身,说:“不用了,你赶紧回去睡吧。也累了一天了。”

  “我不累。”张东东帮着翟明翠解开外面棉袄上的盘扣,“奶奶,你的扣子不好解,我给你解开。你早点睡。”

  “好。”

  翟明翠脱了衣服,躺在床上。

  张东东又给翟明翠盖了一个被子,两个被子捂着,才暖和起来。

  她又倒了杯水,就放在翟明翠床边的床头柜上,说:“奶奶,你缓一会儿,喝口水再睡。”

  “行。你也赶紧回去睡吧。”

  张东东轻轻把卧室门关上,这才走出房间。

  她一出门,就看见张德凤原来住的房间突然亮起灯。

  这房间自从张德凤嫁人之后,一直给她保留着。什么时候她回来,都会住在这里。所以里面一亮灯,张东东脱口问:“姑姑,是你吗?”

  张德凤从房间出来,立刻要找翟明翠,“你奶奶回来了?”

  张东东一把拦住她,“姑姑,我奶睡了。你有事的话明天再找她。”

  “睡了我也有事。”张德凤说,“等不到明天了。”

  张东东怎么都不肯放开,用力推着张德凤就把她推回自己房间,“姑姑,奶奶累了一天了,你不要去烦她,有什么事明天说不可以吗?”

  “她去哪里了?是不是又去王大爷那儿了?”张德凤被张东东推着就推进了房间。

  “是。怎么了?”张东东问。

  医生都没想到王明竟然能活这么多年,甚至一年前,医生见到王明的时候,见他神采奕奕,精神上竟和健康人没有什么区别,也就提出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在家里好好养着,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王明便回家调养,和翟明翠两人没事就去公园遛弯,两人听听戏,逗逗鸟的,王明的饭量也慢慢恢复到以前,甚至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完全好了。

  一直到今年入秋,王明又开始疼了。

  这一次,整个人的状态像坐过山车一样,疯狂往下俯冲。

  翟明翠亲眼看着他用了一年多的时间长回来的肉,在一个月内又掉了回去。

  此刻,人已经皮包骨了。

  翟明翠每天都要去医院,在床边陪他说几句话。

  同病房有人问的时候,王霞就介绍说是自己的表姑。

  事到如今,什么关系都不重要了。

  翟明翠自然知道王霞是为自己着想,也就领了表姑这个称呼。

  王明时常陷入昏迷,前天被送进了重症病房。

  早晨翟明翠进去探望,他已经不认识人了。

  主治医师出来问要不要插管,王霞抱着翟明翠又痛哭一场。

  “怎么又去医院?”张德凤问,“不是快没了吗?还没咽气?”

  “姑姑!”张东东立刻制止,“你怎么回事?怎么什么话都说?”

  “不是。”张德凤觉得自己没错,“自己家里的事都不管,整天往医院跑。当初也是听说活不了几个月了,我们才同意你奶去和他聊聊天什么的,可没想到,竟然撑了两年。”

  “这样不好吗?”张东东说,“奶奶是成年人,你不要管她好不好?你也不是事事向奶奶报备啊。就像今天,你一句话没说就来了。你这是在打扰奶奶的生活,并不是奶奶打扰你的。”

  张德凤侧头抹了一把眼泪,“我也不想。可是没办法。”

  “天大的事也等明天说。”张东东提醒张德凤,“奶奶今天一直说心脏那里痛,好不容易躺下了,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去打扰她。”

  “行了,知道了!”张德凤皱着眉,“小姑奶奶,你可真厉害。这个家都是你说了算。”

  “你知道就好。”张东东把门直接关上,“我走了啊,我要知道你晚上去找奶奶,明天你等着我和你闹!”

  “你可真厉害!”

  张德凤虽然这么说,可也直接上床了。不敢去翟明翠房间,她也有点怕张东东。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晨,翟明翠从房间出来,就看见鄂军在院子里坐着。

  她赶紧叫鄂军,“你怎么在外面坐着,这么冷,什么时候来的,快进来。”

  “刚到。来的时候正好见我大哥,大哥给我打开的门。”鄂军无奈笑了笑,“妈,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了。”

  翟明翠丝毫不知张德凤在自己家里,一头雾水看向鄂军,“怎么说?”

  “德凤还没起呢?”鄂军往房间看一眼,“我来接德凤回家。”

  翟明翠这次明白了,走到房间门口用力砸了砸门,“张德凤,你出来,又怎么了?”

  张德凤还在梦乡里,听到叫门声,直接坐了起来,愣了会儿神才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正在和鄂军闹离婚。

  事情还要从刚刚过去的十一国庆节说起。

  当时酒厂安排所有的班组长团建,趁着国庆好时节,大家一起出去玩了一圈。

  鄂军和白杏都在名单之中,两人难免在旅行中接触。

  平时的工作还好,两人接触的不多。鄂军也有意避开白杏。可旅行的时候,人就这么几个,想躲着,就不太可能了。

  白杏也是,离开鄂军后,跟了一个年龄大的男人。后来因为男人的儿女坚决反对,两人又分开了。白杏离婚后,眼看着鄂军再婚,还是和那么年轻的张德凤,心里难受地要滴血。

  当时因为要应付老男人,无暇顾及心里的感情,等恢复单身后,整天看着张德凤和鄂军两人亲亲爱爱地,眼睛又要滴血了,可惜有张德凤无时无刻的盯着,鄂军也有意无意地和她保持距离,白杏竟从来没有单独和鄂军说过话。

  所以在得知酒厂组织旅游,可以和鄂军单独相处的时候,白杏高兴地连夜做了头发,又买了几套好看的衣服,专等着那场旅行了。

  旅行结束后,为了宣传酒厂文化,酒厂的布告栏里贴满了这次去旅行的照片。

  张德凤自然也看到了。

  可是那些照片,无一例外,白杏都是用力挤在鄂军身边的。

  照片里的两人,和她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竟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在一起,笑得那么开心。

  白杏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宣誓主权,告诉大家,鄂军是她的。

  从第一天张德凤见到他们,一直到现在,照片里的白杏,又在朝张德凤叫嚣。

  这本应该是她的男人。

  张德凤回到家就和鄂军大吵一架,鄂军却觉得莫名其妙。

  大家一起玩,他并没有觉得白杏怎么样。和其他同事相处没有什么不同。两人加起来也没说过多少话,都是普普通通的同事关系,也根本没有逾矩。

  他也是看到照片后,才惊讶发现,几乎所有的照片里,白杏都是和他站在一起的。

  有的还贴的很近。

  鄂军不明白,怎么就成了这样。

  张德凤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当时她没有被这些照片冲昏了头脑,她相信鄂军的话,她也知道这些都是白杏故意正式向她下的战书。

  后面的日子,张德凤看鄂军看得就更紧了。

  一有风吹草动,两人回家就会大吵一架。

  一直到昨天下午,张德凤从工厂出来,就看见鄂军推着自行车,和白杏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

  她呆呆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切,咬着牙,直接冲了过去。

  白杏看到张德凤后,竟然笑着和她打了招呼。像多少年前一样,似乎又在宣示主权。

  鄂军忙解释自己和白杏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谈,张德凤笑盈盈在一旁说:“那就谈吧,我应该不耽误你们的事,我就在旁边等好了。”

  白杏微微一笑,立刻说不谈了,下次吧。

  她骑上自行车就走了,走的时候还看了德凤一眼,朝她微微挑了一下眉。

  就是那一下,激起了张德凤的怒火,她一个没忍住就骂了一声破鞋。

  白杏自然知道那是在骂她,停下自行车,就往张德凤这边走。

  张德凤没有白杏高,白杏又穿了一双恨天高,走过来的那一瞬间就感觉自己在气势上就被白杏死死压制住了。

  白杏用力瞪着她问刚刚骂了什么,再骂一句试试。

  张德凤梗着脖子又来一遍,声音比刚才大了很多:破鞋!不要脸!

  *

  张德凤连哭带骂的说了一遍,翟明翠抬眼瞧着他们。

  “妈,你说,我还能过吗?当时我俩在厂子里打,他,就他,”张德凤指着鄂军,“一点都不帮我,就任由那女人打我。”

  “你胡说。”鄂军立刻辩解,“我怎么没帮你,我在中间拉你们,你看我脸上这些,都是被你们抓的。”

  “你拉架就完了?你怎么不打她?她都打你老婆了,你就在一旁拉?”张德凤气得跳脚,“你是想让她打死我,打死我你们就能重新在一起了,是不是?”

  “你!”鄂军气的甩了一下胳膊,“无可救药。”

  “是,我是无可救药,你呢?”张德凤一边抹眼泪一边叫:“你们去旅游的时候,那贴在一起的照片厂子里所有人都看见了!你让我怎么做人?谁看见了不笑我?”

  “我和你说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拍照的时候她都在我身边站着,我真的不知道。”鄂军立刻说,“小年都这么大了,你觉得我还会干这些事?”

  “怎么就不会了?”张德凤道,“鄂军我是看清你了,我也和你说了,不过了。”

  鄂军瞧着张德凤,“你天天不过了挂嘴上,我就问你,你真的不过了?”

  “不过了!”张德凤嘴硬道。

  “行。”鄂军直接往屋里去,“我带上小年走,不过就不过。我也过够了。你整天防贼一样防着我。我在厂子里,都绕着白杏走,还不行?”

  “带小年你别想!小年是我的孩子!”张德凤立刻推了一把鄂军,把房门一关,“离婚小年也是我的。”

  鄂军看着张德凤,突然就笑了,“好好,是你的,给你,行了吧。”

  他一转头,突然看见翟明翠坐在院子里,这才想起来还有老人在。

  鄂军脸都白了,长长叹了一口气,挪到翟明翠面前,“妈,你看见了,我们每天都是这么吵的。这日子,我真的不想过了。”

  翟明翠没说话,只是抬眼看向鄂军:“当初你们结婚,我就不同意。是张德凤一定要嫁给你,还和她哥哥们闹得十分不愉快。后来看你们还算合适,就放手不管了。现在你们要离婚,我也不管,管不了。你们都是成年人,自己的事自己考虑吧。想离就离,想过就过。我啊,不管。”

  张德凤愣愣看着她妈,然后又听到翟明翠说:“不过德凤,丑话我和你说在前面,你知道这房子是你大哥大嫂的。我还活着的时候,你偶尔回来住,你大哥大嫂不会拦着你。可我能活多久,我一闭眼,你就不可能在这里继续住下去。没有小姑子结婚了,还住在大哥大嫂家的。我和你说清楚,你离婚可以,但这里没你的地方。你要明白。”

  张德凤惊讶地张了张嘴,半天才喊了一句:“妈!”

  翟明翠摆摆手,“你要是偶尔来住一次,可以。你如果要离婚了,然后住在你大哥家,你要去找你大哥大嫂自己说。我不管。”

  翟明翠说完,就喊了一声,“东东,东东。”

  张东东在自己房间就听见了,立刻跑出来:“奶奶,怎么了?”

  “你爸在家吗?”

  “我爸?我看看啊。”

  张东东跑卧室去,见里面没人。又跑去厨房,看见邵女和张德福都在厨房坐着呢。

  张德福看见东东来了,立刻朝她摇头。

  张东东就明白了,小跑到隔壁,看见她姑父都来了,就说:“我爸不在家,怎么了奶奶?”

  “你妈呢?”翟明翠问,

  “我妈也不在。”张东东说完,叫了声姑父,然后说:“奶奶,他们都不在。”

  翟明翠便对张德凤道:“看见了吧,你大哥大嫂都不在,这事我不能做主。这样,你带着小年先回你家,你们现在没离婚,那里还是你的家。你们办完了离婚,以后的事再说。”

  张德凤气得直跺脚,“妈!你怎么回事!”

  “好了。”翟明翠站了起来,“你们直接走吧,我就不送了。”

  她说完,朝张东东勾了勾手,“东东,来,扶奶奶进去。咱们做点饭吃。一大早就让人不痛快。”

  张东东忙应一声,立刻就去扶了翟明翠。

  张德凤站在卧室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这烦恼中,有人来了。

  来的是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神色匆匆,直接骑到院子里,车都没下,就问:“这是翟阿姨家?”

  张德凤立刻问:“找我妈有事?”

  男人自我介绍,“我是王霞的男人。王霞让我来一趟。”

  翟明翠在厨房里,刚刚往锅里接了水,听到这句话,立刻往外走,连锅都忘记放下了。

  她走到院子里,看着男人,“怎么了,是不是你爸他?”

  男人眼圈都红了,“翟阿姨,王霞让我来叫你,我爸不行了。撑不过今天上午。”

  翟明翠听着,整个人木在了原地。

  半天,她手一晃,小锅倏然掉在地上。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翟明翠整个人往后仰过去。

  ……

  “奶奶!”

  “妈!”

  小院里顿时哭声一片。

  张东东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爸!妈!你们快来,我奶奶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