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格格今天也苟住了>第51章 人事

  裕亲王老福晋的病从前年老裕亲王去世后就没大好过,只是今年尤其严重,叫人心里不安,听说裕亲王已经着手准备嫡母的后事了,因为这个府上的人心也有些浮躁。

  裕亲王福晋正在招待八阿哥福晋没空搭理她这个侧福晋,下人不敢做主,晾了芙蓉两三刻才有个嬷嬷来请她去老福晋屋里坐坐。老福晋西鲁克氏的家族如今不显,膝下的儿女又没有立住,屋子里的陈设虽然依照亲王福晋的规格添置却显得有些空旷寂寥。屋子里有一股沉闷的味道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那个嬷嬷说道“侧福晋请止步,您怀着身孕,免得过了病气。”

  “不妨事的。”芙蓉说道“本就是来看望长辈的,怎能不见一见?我托大叫老福晋一声二伯母,您可千万不要怪罪。”

  “无碍。”帐子里传来略显沙哑但温和和蔼的声音“我病着久不见人,下面的人都有些松散,让你久等招待不周了。”

  “妾托大成您一声‘伯母’本就是厚着脸皮儿,在者我本就是晚辈当不得您如此客气。”芙蓉说话还算熨帖,又捡些京城里的新鲜事儿说与老福晋听,又有乖巧可爱的海兰珠相伴,一个时辰眨眼就过去了。

  芙蓉起身请辞,送她的依旧是哪个老嬷嬷,只是在二门那儿遇见了送八福晋出来的裕亲王福晋,两厢一见面,反正尴尬的不是芙蓉。

  “八福晋安,裕亲王福晋安。”即便怀了孕,芙蓉的礼数也依旧周正的让人挑出不刺来。海兰珠跟着芙蓉见礼“八婶安,裕亲王……伯婶安。”

  “哎呦,快请起快请起。”裕亲王福晋亲自扶她们起来,似乎想把自己怠慢的事情囫囵过去“妹妹这是要回去了?正巧八福晋也要回府,我一块儿送送你们吧。”

  “谢谢伯婶,已经在二门了。”海兰珠一双继承了芙蓉的桃花眼亮晶晶的圆润可爱“只是侄女失礼了,未去拜见伯婶就先去给二奶奶请安,还请伯婶不要怪罪。”

  “这是哪里话,老福晋病了许些时日脾气古怪,怕是要你们受累了。”

  芙蓉听着都觉得尴尬,就算老福晋不是裕亲王的嫡母但若如此怠慢之事传进了宫里,皇上能给裕亲王好果子吃?这世袭罔替的爵位有多少是看在老裕亲王的面子和情分上裕亲王福晋总不会不知吧?

  只是偏偏她还走不得,八福晋正用一种看‘你是什么东西’的眼神打量她呢。

  ——早就听闻八福晋脾性傲慢强势对八爷处处管制,对妾室也容不下分毫,如今一见芙蓉只觉得还少说了一点,那就是目下无尘。自从在胤禛身边服侍之后芙蓉已经很多年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了——八福晋就像当头一棒让芙蓉瞬间清醒。

  “也不过如此。”摔下这句话,八福晋就像是芙蓉不存在般只和裕亲王福晋道别后便离开了——裕亲王福晋看上去更尴尬了。

  “府上还有些事儿,妹妹这厢也告辞了。”芙蓉的养气功夫还不错,出了裕亲王府的大门、上了马车、可等她回了自己的小院却不觉得自己有那么生气了。

  “额娘不生气?”海兰珠却还惦记着这事儿呢,之前隐忍不发不过是因为自己的额娘都没有发作自己不敢算脾气罢了。

  “是挺生气的,不过这一路上忍到现在也就不生气了。”芙蓉笑了笑“若是气坏了身子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海兰珠愤恨不平“八叔和阿玛不对付也就罢了,那都是男人的事儿,八婶凭什么看不起额娘?”

  “凭她是嫡福晋,额娘是侧福晋。”芙蓉拉着女儿的手说道“你的话虽然糙,但道理却是对的,男人的事儿虽然鲜少涉及女人,但一个女人嫁给一个男人后,男人的事儿就是女人的事儿了,不信你去看看,你八婶即便是对着其他妯娌也不一定会有好脸色。”

  “为什么?”海兰珠想了想,还真是。八福晋在一众妯娌之间的人缘却是不怎么好。但她不解“大伯和太子伯伯之间也有好多矛盾,可大伯娘和太子妃伯娘却鲜少有红脸的时候。难道就因为太子妃伯娘是太子妃?”

  “是,也不是。”芙蓉笑道“你大伯娘是继室,与你大伯的感情不算太深厚,如今膝下有没有一儿半女为了日后也会处处结下善缘的。”

  海兰珠思索半响道“难道就因为没有孩子、是继室就平白矮人一头?”

  芙蓉叹了口气,将女儿搂进怀里“世道如此,便是那些不愿嫁人自梳的姑娘活得也未必容易。还记得额娘昨日说的那话吗?”

  “彼得彼失,各有定数。”海兰珠看着母亲的眼睛定定的问道“额娘是想告诉我守住本心,方得始终吗?”

  芙蓉倍感欣慰“我的女儿最聪明了。”她拍了拍女儿的脊背,松开手说道“今儿咱们就学《论语·阳货》,里面有一句话: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

  下午没什么事,要紧的活儿分别甩给了福晋的心腹董嬷嬷和胤禛派来协助她的钟嬷嬷身上,除非是那些必须她出面解决的事儿否则什么也不能打扰芙蓉教女教子。

  这厢芙蓉不把八福晋给她气受的事儿放在心上,宫里胤禛的心情也非常愉悦,无他,老对头被皇帝斥责,滚回家停职反省去了。说起来,老八这一跤摔的虽有些莫名其妙但实在不亏,谁能想到已经在皇帝面前接二连三犯错失宠不成气候的安郡王府还有胆子去搞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呢?

  明明八福晋的阿玛明尚是因诈赌一事背判斩监候而死,可安王府却还是胆大包天干出了私设赌坊、兜售印子钱这样的蠢事来。

  “他们不过是借了咱们王府的名头私自做下的,怎么能算到我头上来!”华玘被绑着按在了条凳上被安郡王玛尔浑按着打。

  “你没拿他们的孝敬!你没拿赌坊里的利润!你没给他们搭桥牵线!你还有脸说!”玛尔浑气的浑身发抖,自己没管教好儿子也就罢了,如今连累了八爷在皇上面前吃了落挂可怎生是好?

  “你做下的这些丑事是怎么叫人知道的!堂堂一个王府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才叫你和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混在一起给他们做保!?祖宗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玛尔浑下手毫不迟疑,一根藤条三两下间就被抽断了,伸手去换却被闻讯赶来的福晋赫舍里氏拦下,只听她哭求道“爷!华玘不是您手底下的兵,您这样打下去是要把他打死吗?”

  “打死省心!你难道不知道他给八爷添了多大的麻烦!?”玛尔浑思虑更多“八爷这些年待我们府上下不薄,无以回报本就羞愧难当这逆子不思进取反闯下这样的祸事牵连八爷!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咱们府上下现如今是个什么光景你难道不知!?”更重要的是八爷是要做大事的人,八福晋到底不是自己的亲闺女,日后八爷成事想到自己这个拖后腿的不愿恩惠府中上下可怎么办?

  安郡王福晋不服“再是个什么光景也是因着八爷才落得如今的光景的!”这话有失公正,毕竟安王府没落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受了复杂的姻亲关系的牵连。

  玛尔浑眼睛一瞪,把赫舍里氏吓了一个哆嗦,但为了儿子,赫舍里氏梗着脖子蛮不讲理的说道“爷自个儿想想,打从您决定帮扶八皇子后,所谋之事哪一样是能顺顺利利的,先前您可是跟着太子的!要不是因着这个我也不至于每次去娘家都被妯娌们明里暗里的编排受这些的腌臜气!再说我儿子弄来的那些钱她八福晋没用!他八贝勒爷没花!”

  底下的人孝敬一些金银玉器之类的东西都是常态,但被赫舍里氏说出来却感觉变了味道。

  眼见阿玛额娘就要吵起来,华玘还算有点孝心趴在条凳喊道“阿玛,额娘!都是儿子的错!儿子去给八爷请罪,儿子去给皇上请罪,都是儿子的错,你们别吵了。”

  “我的儿啊!”赫舍里氏扑在华玘身上哭喊道“谁不知道这堂堂一个王府不缺吃不缺喝,你费劲心思扒拉银子若是全花在自己身上你阿玛就是打死你额娘也不敢求情!他八贝勒……”

  “够了!”玛尔浑丢下藤条“莫要再攀撤皇子阿哥!”

  他摔了藤条走了,赫舍里氏连忙叫人放了儿子,看着儿子被发出血痕的脊背眼泪直流“快去拿帖子请太医来给大爷看诊!”

  “额娘,儿子没事。”华玘被下人架着回了房道“您放心,阿玛不会真的生儿子的气,用不了多久八贝勒就会亲自来府上给我道歉!”

  “你是被打糊涂了吧!”赫舍里氏虽然敢嚷嚷,但要皇子来低头那是简直天方夜谭——龙子凤孙的头有那么好低的吗!?

  “额娘别不信!”华玘嘿嘿冷笑“咱们那位爷要是不低头还怎么礼贤下士!?咱们怎么说都是八福晋的外祖家,她一个没爹娘的丫头从小吃喝都在咱们府上不仪仗咱们难道要仪仗八贝勒吗!?仪仗她那个至今都没下蛋的肚皮吗!”

  娘家再怎么给力,若膝下无子终究要矮一截的。

  胤禛心情好,说起话来自然和颜悦色。受此影响,永和宫里的德妃心情也不错。这可是母子两人之间难得的好氛围,就连胤禵的出现都没能打断。

  看着傻弟弟还在为老八说话,抱怨安郡王府做事不地道,牵连了他的好哥哥、皇上罚的太重、一点也不顾及父子亲情……在德妃不虞的神色中胤禛老神在在、不紧不慢的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我记的额娘身边伺候茶水的冬菊是从小买进宫里的,如今在额娘身边有八、九年了吧。”胤禛开口说了一个不相关的话题。

  正准备给胤禛换杯茶的冬菊闻之一愣,道“是,奴婢九岁卖身入宫,在主子身边服侍已有十一年。”

  “宫外还有什么人吗?”

  “还有一个姐姐。”冬菊有些窘迫“奴婢出身,低微不值一提。”

  “你父母呢?”

  “父母,父母不知。”冬菊低着头摇摇欲坠。

  “世人皆是爹生娘养,你竟不知自己的爹娘吗。”不说别的,就单凭这些年胤禛在朝堂上的力量,只是语气略显严厉了一些便已经将冬菊吓得跪地不起“回四阿哥的话,奴婢原本也是出身小富之家,家中有良田几十亩,天下太平,兄弟争气,日子本是极有盼头的,只奴婢的父亲大哥不知从哪里染上了赌瘾,从此以后就,就,就……”说到这里冬菊忍不住发出了抽泣“奴婢失仪,请主子责罚。”

  “你先说其中因由。”胤禛盯着胤禵对他说道“等你听完再给老八鸣不平也不迟。”

  冬菊伏在地上哀声道“都是诈赌,一开始只是小赌,最多不过是几文钱的买卖,做庄的人会出千,一开始总叫人赢钱,渐渐地就上瘾了觉得自己运气好,总能赢,旁边会有赌坊的托儿起哄叫人不自觉地就跟着他们走,赌的钱就越压越大,渐渐地就变成了十赌九输,输了之后就想回本,每次都觉得自己下次一定能把钱赢回来,这个时候人就疯了,谁劝都不管用,只想着把失去的赢回来。奴婢的父亲先是卖了家里的田产房子后来便是卖儿卖女,奴婢的两个姐姐一个被抵押给了赌坊一个被卖进了胡同里,三个兄弟一个被赌坊的人活活打死,一个生了病没钱治病病死了,还有一个不知被买去了什么地方,是生是死至今不知。”

  胤禵臊的脸红,梗着脖子强辩道“那也是安郡王府干出的事儿,和八哥有什么关系!八哥不过是因为娶了安亲王的外孙女才无辜受了牵连,皇阿玛要责罚也该责罚安王府的人才对。”

  胤禛似笑非笑,若是往常他恨不得把这不懂事的弟弟狠狠臭骂一顿,可如今却只对德妃说道“本是额娘宫里的事情,儿子不该插手,只是早些年无意见知晓有人谎称宫女亲眷的名头兜售宫中物什,虽都是些假货但终究于名声有碍,便擅自处理了,额娘无需在为此忧心。”

  他确实做过,只不过当时是为了给德妃买好,现在不过是把暗棋转明罢了。他倒要看看德妃要把这个宫女怎么处置,无论是调去其他职位、放她出宫、还是依旧留在身边都无妨碍。

  德妃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亏欠儿子的更多了,在自己还在因死去的孝懿皇后对胤禛耿耿于怀的时候却没想到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真的是自己让这孩子心寒了吗?德妃百感交集,道“便是如此额娘也要好好谢谢你。”

  “您不必客气。”面对德妃突然的示弱,胤禛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他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府上福晋身体未愈,只侧福晋再帮忙打理,儿子也不慎放心,这就回去了。”

  “四哥才来多久就要回去了,便是不想久留也不该拿这种借口搪塞。”胤禵被胤禛那似笑非笑的一眼看的心底发毛,又不想在满屋下人面前露怯没事找事道“四嫂怎就算的起步来身了也不该随便让你家侧福晋打理府中事,请额娘给你个管事嬷嬷也好,再不济我让完颜氏去帮四嫂打理……”

  胤禛那刚升起的那点子柔软登时硬成了茅坑里的石头,对着没事找事的胤禵说道“十四弟什么时候搬到海边住了?”

  不等胤禵反应过来,胤禛便先一步请辞离开了。等胤禵反应过来胤禛是在骂他管的宽的时候早没人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可以,希望四四的母子情缘能有所修复,毕竟孤家寡人什么的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