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大雪满弓刀>第43章 追击

  暮色四合之时又纷纷扬扬下起大雪,伴着刮刀子似的风。这天好像就没个晴的时候,先前的新奇如今只剩腻烦。

  卫思宁搓着手进来,身上落了不少雪,声音都冻得哆嗦了,“这天气太吓人了,方才都还好好的。”

  喻旻递上热茶,伸手帮他把发丝上的雪花拂下来,“看样子这几日都有大雪,没要紧事就少出去。”他突然一声惊呼:“你眼睛怎么了?”

  卫思宁保持着揉眼的姿势,轻微晃了晃头,还是觉得不舒服。这会已经明显能感觉的眼睑红肿,伴着异物刺痛,眼泪不断往外渗。

  他抬手覆上双眼,隔绝了光才好些。

  “不知道,方才在路上就觉得不舒服,我以为是什么东西进到眼睛里揉出来就好了。”

  喻旻把他的手拉下来,整个眼周都是红肿的,闭着眼睛也挡不住眼泪流出来,他用指腹轻轻压在眼球上,问:“什么感觉?”

  卫思宁立刻吸了口气,控制不住想要往后移,“疼,刺眼。”

  喻旻探身将他拦腰抱起,小心放到角落软塌上,“躺一会,我去叫曲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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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盲症。”曲昀说。

  卫思宁眼睛被二指宽的半透明黑纱覆住,稍微能睁开眼,却看不清东西。

  “往后出门都把黑纱带上,你眼睛不能长时间看雪。”

  卫思宁躺在榻上提着颗心,颤颤巍巍问:“我瞎了么?”

  “不至于,暂时视物困难而已。”曲昀写着药方,一边嘱咐喻旻:“药水冲洗一日三次,会有些疼,忍过去就好。往后大雪天尽量少出门,实在要出去记得把眼睛覆住。”

  又朝卫思宁道:“我说的务必上心,不然真可能瞎。”

  卫思宁暂时变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半残疾,郁闷得很。晚上喻旻在前厅处理公文,他不愿意自己睡,非要赖在旁边。

  喻旻被磨得烦躁不已,不轻不重吼了他一句,他就可怜兮兮地仰着脸问,“你嫌弃我了么,你嫌弃我是个瞎子是不是。”

  演得跟真的似的,喻旻暗地咬牙切齿,“怎么会,你是个傻子我都没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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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朔风呼呼的夜,正是熟寐之时。

  突然,一阵急促脚步自帐外奔来,下一刻喻旻被惊醒。

  来报的人是个百夫长,叫王炀。

  听完之后喻旻匆匆回卧间换衣服,铠甲碰撞声惊醒了熟睡的卫思宁,他摸着床沿坐起身,问:“怎么了?”

  喻旻一边换铠甲一边回他,避重就轻道:“押送辎重的车队被暴风雪困住了,我去接应一下。”他扣上头盔,取下佩剑,“明早就回。”

  卫思宁听得直皱眉,不客气拆穿道:“接应车队也要劳你去么,别骗我,到底怎么了。”

  喻旻犹豫了一瞬,不跟他讲清楚保准他前脚走卫思宁后脚就能想办法知道,就不再瞒他。语气尽量放缓,“北胡央叁城有两队轻骑出城,可能是奔着辎重去的。”

  卫思宁一听也急了,摸过衣服就往身上套,“我跟你一起去。”

  “别添乱。”

  卫思宁视物不清,一件外袍都穿错了袖子,半天没穿上去。

  他这个样子确实很添乱,若真有什么事情喻旻还要分神看顾他。

  “你多带点人去,保住辎重要紧,别恋战。”他伸手摸到喻旻身上寒铁似的铠甲,“明天若没回我就去找你们。”

  外面骁骑营轻骑已经在雪中集结,战马叩蹄声响作一片。

  喻旻急着走,随口应着:“嗯,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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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日的大雪肆虐,小羊山附近发生雪崩,从山顶坍塌下来的积雪封住了山谷,大衍辎重车队就被困在此处。

  更糟糕的是,大雪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风势比昨天更迅猛,随时都有二次雪崩的危险。

  赤羽军冒雪行军,很快接近小羊山山谷。

  堵塞的路已经被清出一条小缺口,最多只能容两车并行。这点小缺口很快又被新落下的雪填住,一个时辰前还能过两辆车现在只能勉强塞下一辆。

  都统雷江在风寒夜里急得脸冒热汗。

  “不成啊将军。”副手拎着铁锹累得直喘,辎重车从面前缓慢轧过,“这么走一天一夜都过不去。”他抹了把脸,望着面前高耸的雪堆,“得全部铲开。”

  雷江喘着粗气,眉峰上凝了不少冰渣子,恼火道:“怎么铲!铲得不及天下得快,他奶奶的!”

  他从参军起就一直在淮阳驻守,那是个小桥流水的富饶地儿,一年到头少有极热极寒的天气。这次被兵部郎大人提携来做押运辎重的活儿,回去就等着升迁。

  没想到刚到北疆就被这要吃人似的大雪吓没半条命。这批辎重异常重要,走之时郎大人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若是少了一星半点,别说升迁,直接就地自裁得了。

  传令兵从前边跑来,惊惧中一脚没踩稳,在雷江面前摔出个人形雪坑,抬手哆哆嗦嗦往来处一指:“将军!前面…前面有北胡军呐!”

  雷江被这闷头一棒砸得小腿肚一抽,骂道:“奶奶的!打得好主意!”闷雷似的嗓音在谷中砸开,一直传出老远,“护好辎重!脑袋在裤腰带上别紧喽!”

  下一刻,一阵抽刀出鞘的叮叮声飘出山谷。

  车轨碾出深坑,火把在风雪中颤颤巍巍打着闪。

  雷江凝目盯着辎重车一辆一辆从眼前缓慢移过,耳旁是寒风呼啸,催命似的叫唤。

  隐约听见战马嘶鸣,雷江紧了紧手中剑,这显然不是他们的马。

  落雪声,车轨声,风声人声,冗杂又热闹。

  此刻却只有胸腔一声声跳动听得最清晰。

  罢了,老子死在北疆国门,值了!

  “将军!”传令兵勒马过来,激动地语不成调,“是喻大帅的帅旗!北胡军被赤羽军截住了!”

  话音刚落,打马又来一个传令兵,“将军,北胡军朝东撤走了!”

  雷江把佩剑狠狠往雪地里一插,脱力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喻帅人呢?”

  “就在山口,让您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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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江打马奔过来,下马见礼,声如鸣钟:“末将辎重押运官雷江,见过喻帅!”

  喻旻笑道:“雷将军,许久不见了。”昔日武举考场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当年雷江参加武举正是喻旻入京北营头一年,

  那会他坐在考官席的末位,对这位粉面朱唇眉清目秀的试子如闷雷炸耳的粗粝嗓音很是印象深刻。

  总让他想起李晏阳,身似弱柳却力大如牛,不,力大如很多牛。

  喻旻勒着缰绳,身下乌狸攒动马蹄。

  “路清理出来了么?”

  雷江挎着剑摇头,“怕引发雪崩,不敢动静太大,就只能用铲子慢慢清。”

  喻旻略朝前望了望,单列车队从一处小口缓慢挪出来,山谷那头的星火一直延伸要目不能及的远处。

  “不着急,慢慢来。人和辎重务必都要安全到武川。”

  喻旻看了看天色,还有不到两刻钟天就会亮了。

  他勒转马头,招呼道:“杨云那队留下协助雷将军,其余人上马跟我走。”

  被点名的杨云暗呼不好,驾马到近前,蹙眉道:“大帅,殿下说确保辎重无事就可——”

  喻旻抬眼戏谑地看他,打断道:“什么时候我的卫队长唯他马首是瞻了?他叫你拦我么。”

  “属下不敢。”

  喻旻用马鞭戳开他,“那就别废话。辎重安全送回武川,不得有误。”

  说完凌空抖了一鞭,乌狸已经扬蹄窜出去。

  杨云看着伴着风雪呼啸而出的轻骑,暗自抹了把冷汗。

  方才喻旻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实则是在敲打他。

  战将不忠主帅,这可是大罪过。

  杨云呼出一口气,暗自道:对不住了殿下,忠义难两全呐。

  看在多年兄弟情谊的份上,往后盯媳妇儿这种事就不要再找我了吧。

  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

  喻旻带人朝北胡撤逃方向追去。

  他惯有的原则就是要么不打,要么狠狠打,打到对方怕。北胡军在他手里大败,不好好龟缩城里过冬,还胆大包天打起辎重的主意。

  哪能这样轻巧放过。

  周一辛带着斥候回来,禀道:“大帅,北胡两路人马在前面会和结阵了。”

  原本两路应是两后接应想要一举截胡,没想到前翼被赶来的喻旻绊住,后队见势不妙转头撤走。

  这会两队会和,没有遁逃回城反而在前方结阵,看来是想一雪前耻。

  也好,省的城下叫阵了。

  喻旻:“领兵的是谁。”

  “莱乌的义子,银阚。”

  “我就说,莱乌没这么轻率。”

  旻随手挽了个剑花,愉悦道:“看来莱乌不在央叁城。叫弟兄们准备准备,咱们今天运气好,加把劲儿把央叁端了。”

  周一辛闻言顿时打了鸡血一般,迫不及待打马传令去了。

  这银阚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空有一身武艺,眼高于顶,自命不凡。

  原本就不是打仗的料,混个守城将军已经是莱乌格外提拔。

  莱乌深知义子斤两,上任之时拨了好几个得力副将给他。

  得知武川军辎重车被困,立马就有了主意。此人惯来刚愎自用,听不进劝谏,一意孤行。央叁守军几乎全让他带出来了。

  副将忧心忡忡,方才和大衍军短暂的遭遇战中,恍然看到喻字帅旗。身旁这位哪会是对手。

  不大一会探马回报,来的果然是大衍主帅喻旻。

  副将劝道:“将军,此人深不可测,万不可硬敌,还是回城再做打算。”

  银阚却面露兴奋之色,狞笑着露出森森白牙,“来得正好!今日本将就为我父报一刀之仇。斩了他,东原就是咱们的了!”

  莱乌指过来的几个副将一贯看不上这位少主,他们都是随莱乌打过上参突围战的,主帅尚且不敢说能斩他,这个正经战场都没上过的狂徒倒在这大放厥词。

  但如今他们是拴在一起的蚂蚱,只能假装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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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愉快,求个海星,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