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纠结着,门被敲响了。

  她就坐在床边,愤怒地盯着进来的人,也不知是云舒还是天翔。

  “青离,是不是不高兴了?”

  “……”

  “我哥说的那句‘你又不是不懂’惹到你了?”

  “……”

  这两句话让青离又开始有点迷惑,难道是自己太多心了,他们谈到那个话题只是碰巧而已?

  不过她不想再如此猜测下去了,左右摇摆是最痛苦的。最大不了摊牌,鱼死网破,没有他的这么多年,她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于是青离起身,闩了门,然后转回来,双手紧紧抓着门闩,背靠在手上,面无表情地直盯着云舒问:“你知道我的过去?”

  “除了你自己说的,不知道。”云舒有些愣怔地看着她,半晌才回答。

  “真的?”青离的目光依然刀子一样割在他脸上。

  “那个……青离……”云舒面上带着微笑,走近了些,“以前我也有过喜欢的人,过去的事,我俩互相都不计较了吧。”

  青离警觉地看着他,显然他误会了,以为自己是在担心他在意她的出身。但这是真误会还是假误会,青离似乎看不太清。

  “沈云舒,要说,咱们今天就都说个清楚。之后想怎么样,随你。”青离在做最后的试探,整个身体紧绷着,仿佛准备迎接一场触即发的战斗。

  云舒却好像彻底放松了下来,上前笑道:“我何尝不想你从来不曾沾染过半分污泥,可是不经历那些,你怎会像现在这样特别,又怎会被我遇见?所以,过去的事情,真的就过去了,我不会翻出来,你自个儿更别老想着。”

  换在别的时候,这是会让青离很感动的话语,可此时,它却只让青离感到是在鸡同鸭讲。但她总不可能直接问云舒,知不知道她是柳不恕,于是她换了另一种比较直接的方式道:“你说除了我告诉你的,你对我的事情一概都不确知对不对?那就立即起个重誓。”

  云舒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青离,这有点过分了。”

  “爽快点,起不起?”

  “罢了罢了,我也知道你有信不着人的毛病。”云舒终于还是低了头,举起右手道,“我说的若是假话虚言,让我死于刀剑,身化血……”

  但当这些可怕的字眼猝不及防地冲进青离的耳朵,刚才还在威胁他人的青离突然蒙了,某种感觉突如其来地占据了她的整颗心:他起不起誓,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他不要有事,只要他不要有事,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愿意这些狠毒的报应落在他的身上……

  所以青离大叫着冲过去,一把将云舒的右手拉下来:“别说了!”

  “我不说完,你到时心里又不安生,”云舒挣着拉了几下右手都没拉起来,遂举起左手继续道,“身化血水,骨肉……”

  “闭嘴啊!”

  青离一边歇斯底里地喊着,一边伸手拼死拼活地拉他的左手,结果二人双手上都使着力,一时互相缠住了,可云舒口中却并未停下话语,“让我死于刀剑,身化血水,骨肉为泥……”

  笔墨写来虽多,实际这些事都只是发生在一瞬间而已,青离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世间其他的东西都不存在了,只有那双不停开合的嘴唇,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刺穿她的耳膜……

  闭嘴吧,只要停下来别再说了……怎样都可以……

  云舒真的停下来了,

  实际上他已无法再发出半点声音。

浓薄·分别

  

  (走吧,走吧。把所有的温暖、所有的羁绊都带走把所有的坚硬、所有的潇洒、所有的孤单、所有的傲岸还给我。)

  云舒手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了,呆呆地看着青离离得很近的眼睛,一双三白眼,冷锐但是清测。她的嘴唇也有点冰,触感像玛瑙、玉石之类。

  那一刹,他彻底蒙了,完全没有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的概念,正不知所措间,胸前却被狠狠一推,不提防地噌噌退了三四步,还撞翻了椅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青离满脸通红,气急败坏地恶狠狠瞪着地上的人。

  她很火大,不知哪里来的无名火,狠狠生着自己的气:明明一直死都不承认这份感情,现在倒好,送上门去亲一个男人——虽然并不是出于亲吻的本意——但还是突然就觉得自己很轻贱,觉得自己跟飞花楼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完全就是一个样子。

  气氛僵持着。

  良久,还是云舒打破了沉默:“那、那个……”

  他会说什么?青离觉得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他若是说她是自作多情——他此前确实从未明说过对她有什么想法——那就扭头从这里走出去,一辈子不再见他!

  云舒的脸也通红,语无伦次地说:“虽、虽然……既然……那个、你要是愿意……我们认识也有一年了……回去我跟家里说,就提……”

  “提”后头被云舒吃了一大半回去,隐约还能听出是个“亲”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