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不解契>第105章 荒烟

  当夜,定南王府中鸡飞狗跳。

  定南王对白婠婠一直以来的动向有所把握,知道她所谓的“酒后乱性”不过就是逞个嘴凶;但莫王妃并不知道,当真误会她与楚长越有什么苟且之事,骂得极其难听。

  白婠婠被骂上了头,不管不顾地顶了好几句,最后捂着脸上一块巴掌印哭哭啼啼地去玉恬那里躲了半夜。定南王好说歹说才没让莫王妃追打到皇后驾前,最后把她劝进房里时简直心力交瘁。

  夜雪焕住在客院,隔了两道院墙,隐隐都还能听到点动静,不由得啧啧称奇。

  童玄单膝跪在他脚边,一脸羞愧地请罪:“阿遥诱哄郡主出书时,属下分明在场,却没有阻止,请王爷责罚。”

  夜雪焕嗤笑道:“流鸢又不是三岁孩童,若非自愿,路遥岂能说得动她?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你。”

  顿了顿,又眯着眼看向蓝祈,凤目中难得有几分责问之意,“只是为何这书会在你这里?”

  蓝祈自顾自地窝在软椅中吃着甜汤,面不改色地答道:“路遥的书局如今挂在我们王府名下,要出新本子,我这个持家的不该把把关么?”

  夜雪焕愣了愣,随即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蓝祈自觉有些大言不惭,脸上微红,转移话题道:“还没正式定稿,本是要先让郡主过目的。我让童统领拿去的不过是通贩本,还有个未删减的完全本呢。若是让王妃看到那个,郡主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

  夜雪焕啼笑皆非,想也知道那所谓的“完全本”里都是些什么不堪入目的内容。好好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竟然让人拿自己当素材出这种读物,哪怕并不对外流传,也实在荒诞叛道,除了白婠婠怕是没人做得出来。

  蓝祈今日此举虽然有点对不起白婠婠,却也算是回护了楚长越;让莫王妃的矛盾焦点落在白婠婠身上,到底比落在云西和楚长越身上好解决得多。楚长越为了白婠婠揽下云西的重担,白婠婠多少也该为他分担些压力才是。付出都是相互的,这一点在蓝祈眼中不分男女强弱,是以夜雪焕也并不觉得他做得有何不妥。

  至于路遥这无良书商的产业……如今都是在为荣亲王府赚钱了,自然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他让童玄起身,一边又问:“路遥的书局何时又成了王府的产业?”

  蓝祈答道:“陛下如今羽翼渐丰,路遥也不想一直留在丹麓,是以慢慢在把名下产业往西北转移。你前阵子忙于皇陵准备之事,他便来与我商议,想着等皇陵事了再正式和你提的。”

  夜雪焕了然,含笑看了童玄一眼,点头道:“的确是我疏忽了,是不该再让你二人分隔两地。待此番回去,挑个可堪用的留在丹麓,让路遥去千鸣城商会做会首吧。日后云西成了规模,势必影响北路商路,有他去打理,我也省心。”

  童玄喜出望外,又砰地一声跪地揖首:“多谢王爷。”

  “至于么,起来。”夜雪焕也不指望他这一言不合就跪地的毛病能改了,懒懒散散地打趣道,“再不让路遥跟你回西北,我看他连我和蓝儿的本子也要出了。”

  “……他怕是早有这个计划了。”

  蓝祈吃完甜汤,放下碗勺,慢慢挪到夜雪焕腿上,勾住他的后颈,轻声道:“不过……我也不反对就是了。”

  童玄一看这架势,立刻自觉地退出房间、关好房门,迫不及待给路遥写信去了。

  夜雪焕捧住蓝祈的脸颊,低头品尝他犹带甜味的唇瓣,含含糊糊地说道:“你才是那个持家的,我不过问。但若是你没把好关,让路遥写出什么奇怪的把式……我可是要一一用在你身上的。”

  行程之中不曾好好亲热,此时抱在一起暧昧低语,两人不免都有些情动。蓝祈耳尖泛红,两条小腿却悄然圈上了夜雪焕的后腰,轻轻磨蹭。

  夜雪焕受不住他这般撩拨,双手流连到他腰腹处,嗓音都低哑了起来:“好些时日没疼你,小猫儿又发【哔】了?”

  蓝祈被他说得又羞又臊,脑子里闪过的却满是某些小话本里的某些内容,不知为何竟还有些兴奋和期待,身体也跟着发软发热,抬头亲了亲夜雪焕的下颌,向他发出矜持又放肆的邀请。陡然间腰里一松,才发觉衣带已经被扯了开来,衣襟松垮垮地向两边滑落,露出了小半截光润的肩弧。

  夜雪焕尤其喜欢他肩窝里那颗红痣,平时掩盖在衣料之下,但只要稍稍剥开衣襟就会迫不及待地暴露出来;不过芝麻大一点,颜色却极鲜亮,点缀在白嫩的肌肤上极为显眼,头发披散下来又会若隐若现,勾着人去亲吻一般。

  他在上面轻轻一咬,果然感觉到蓝祈敏感地哆嗦了一下,仿佛这就是一处隐秘又精准的机关,稍一触碰就能开启他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乖宝贝越来越可爱了。”

  夜雪焕在他耳畔低低呢喃,双手捏住他两边臀尖压在自己腿上,隔着裤子在他腿心间不轻不重地顶着,让他感觉到自己对他最热烈的回应。

  蓝祈被他顶得腰都酥了,还要假惺惺地欲拒还迎:“明日还要去落霞、唔……”

  话音未落就被堵住了嘴,舌尖上残留的甜汤都被搅成了黏腻的糖丝,又化开在炽热的呼吸之间,沿着下颌滴落到锁骨上。夜雪焕追着那道银丝来来回回地舔咬,听到蓝祈嗯嗯哼哼的喘息,最后在肩头吮了个小红印。

  “都骚成这样了,还想着要面子。”他抱着人往床边走,一边状似妥协地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今晚不咬你脖子,你也不准咬。听不听话?”

  “嗯……”

  蓝祈乖巧地抱住了他的后肩,两人一起倒入了床帐之后。

  赶路一个月,不是车船就是官驿,好不容易有王府的宽床软被,自然该要抓紧时间好好温存才是。

  …………

  次日一早,天还未大亮,白婠婠已经整装待发,恨不得立马就离家出走。她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打,大小姐脾气一发不可收拾;莫王妃也是第一次打女儿,虽然后悔心疼,但毕竟强势惯了,拉不下脸先服软,两人就这么僵着。定南王劝了那边还要来安抚这边,两头不讨好,偏偏两头都是心尖肉,简直苦不堪言。

  白婠婠双眼红肿,一边脸颊还带着五道清晰的指印,根本听不进劝,屁股一转就爬上了马车。定南王也没办法,只能叮嘱夜雪焕和莫染多照看她,自己再回去吃莫王妃的冷眼。

  玉恬怀胎,行车无法太快,但架不住落霞关太近,三日之内必能到达,是以也并不急着赶路。白婠婠肿着一边脸,既不愿见人,又不愿一个人坐车;蓝祈早上起得勉强,这会儿正在车内补眠,夜雪焕那里定然去不了,莫染就更加只会落井下石,唯有玉恬那里能收留她。

  自知晓了玉恬的身份以后,白婠婠就有些怵她;倒不是因为皇后这个身份本身,而是这背后的诸多因果,比如她为何要跟来皇陵,为何皇帝会同意让她秘密前来,又为何要假借蓝祈的师姐这样更加惹争议的身份。

  但她不敢问,心里又憋得慌,缩在车厢一角,一边拿浸了药液的帕子给自己敷脸,一边偷偷拿眼角余光打量玉恬。

  玉恬看她那欲语还休的小模样就觉得好笑,这世上大概再找不出第二个白婠婠这样的小少女,有主见却没心计,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简单直白,在人生的各个阶段都有人教导支持、呵护疼爱,是被命运所眷顾的天之骄子,纯粹得令人嫉妒,对于见识过黑暗的人而言根本就是刺目碍眼的存在,但贵为皇后的玉恬早已不会介怀于自己那点前尘往事。

  她甚至在想,若肚子里的是个小公主,将来养成白婠婠这样也不错。

  “想问就问。”她斜倚在软榻里,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不过我未必会答。”

  白婠婠眨了眨眼,确认玉恬并没有戏弄和试探之意,斟酌了一番措辞,才挑了个自认相对不那么敏感的问题,小心翼翼地问道:“玉姐姐……为何要冒充蓝哥哥的师姐?”

  出了王府,她也不敢喊皇后,好在玉恬并不计较她这过于亲密的称呼。

  玉恬轻笑道:“并非冒充,我与他的确有这层关系在。”

  白婠婠忍不住道:“可蓝哥哥不是……”

  “云雀出身?”

  玉恬接下了她没敢说出口的话,毫不在意地耸耸肩,笑得愈发神秘从容,“日后你自会知晓。”

  白婠婠忽然觉得脊背发凉,皇后本该出身于东北望族郁氏,与云雀八竿子打不着边,如何会与蓝祈有师门关系? 是其中尚有不为人知的隐秘,还是……她眼前的这位皇后,并非是人们所知的那位“郁后”?

  “怕了?”玉恬看着她忽青忽白的脸色,愈发想逗弄,故意摆出高深莫测的架势,“小郡主,有些事情知道了,可就不能装作不知道了。”

  白婠婠听她如此说,心里反倒有了底,虽然没有尽数告知,却也算是拿她当自己人看待了。

  ——到底还是沾了和蓝祈“做朋友”的光。

  白婠婠一边在心里得意自己当初的决定,一边往玉恬身边靠了靠,卖乖一般狡黠笑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就算天塌了也先砸三哥哥,砸不到我头上。玉姐姐昨天那样帮我说话,我还没谢谢你呢。”

  玉恬不置可否,淡淡道:“楚侯本就与荣王亲厚,如今又是朝廷新贵,我之前说多少人都愿意嫁女给他做妾,也不是唬你。北边那些楚家的拥趸想另投新主,西南原刘家的没落权贵想利用他东山再起,结亲是最快最稳妥的方式,多少人都盯着他呢。”

  白婠婠咬着下唇没吱声,玉恬继续道:“楚侯自己是应付不来这些人的,都是陛下在替他挡着,所以我也并非全无私心。若你此时抢了这块香饽饽,立时就要成为众矢之的,南府当然也不得不牵扯其中。你父母不想你与那些别有用心的权贵拉扯,觉得朝廷是在用你和楚侯的关系绑架你,让你去做楚侯的挡箭牌,岂料你自己……”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悠然从身后掏出一本书来,丢到白婠婠手上,意味深长道:“郡主,厉害啊。”

  白婠婠接过来一看,依旧是那本《纯情将军俏郡主》,封皮却是引人遐思的玫红色,还足足比之前那本厚了三成有余。她其实很想知道里头到底都写了些什么,又耻于当着玉恬的面翻看,尴尬又愤慨地骂道:“蓝哥哥太坏了!”

  “他若连这点转移矛盾的本事都没有,岂能操持荣亲王府,和西北那群乡霸刁民周旋。”玉恬失笑,“云西想必比西北要安分不少,但你若想当好这个侯府夫人,还必须要下点功夫才是。”

  白婠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惭愧道:“实不相瞒,我从前总觉得宫里的女人都无趣极了,不是争宠就是替母家谋福,哪怕是当年的先楚后也不过是只笼中之鸟,不如我在军中洒脱自在;可玉姐姐你却不受束缚,陛下信你纵你,怀着胎也让你远赴南荒。虽不知你究竟是来做什么,但必定也是为了陛下。好多人都说皇后胸狭善妒,可如今见了玉姐姐我就能明白,陛下有了你,寻常女子都已经入不得眼了。”

  “……”

  玉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外人眼中帝后恩爱,谁又能知曾经的猜忌艰辛。白婠婠到底涉世未深,向往忠贞不渝的爱情,却不知这背后需要花多少心血去经营。

  也好在她看上的是楚长越,否则这样的真性情也不知能维持到几时。

  白婠婠又看了看她的肚子,小声问道:“我能摸摸吗?”

  “……这可是陛下的特权。”玉恬故意打趣,看白婠婠一脸失望,又笑道,“所以你莫要让他知道了。 ”

  白婠婠高兴地应了一声,将手掌轻轻覆在她微隆的小腹上。

  不同于想象中的脆弱柔软,玉恬的孕肚硬实而温热,妥帖地保护着腹中的胎儿,偶尔还能感受到不同于母体心跳节奏的胎动,让人不得不感动于生命延续的神奇和伟大。

  白婠婠从前对于嫁人生子一事十分不屑一顾,认为那些因情爱而起的欲望大多不过是出于繁衍的本能;可如今心有所属,竟不期然有了悸动和渴望,幻想着日后也能为楚长越孕育这样一个鲜活的小生命,让他摸自己的肚子,告诉他这是他的“特权”……

  白婠婠突然面红耳赤。

  玉恬见她神游天外,大致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愈发觉得这小姑娘率真可爱。不同于夜雪焕等人拿她当妹妹的态度,玉恬对她更有一分近乎于长辈的怜爱——因为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重央所有的臣民都是她的儿女。

  当年以郁斐华的身份来到重央时,她心中只有一腔愤恨和逆反;而今与皇帝携手站在了天下之巅,终于逐渐开始对这个世界生出了些许喜爱和期待,被澎湃的使命感和自豪感所填满。

  ——她将要与她的夫君共同用一生来守护的,是如此瑰丽的河山,和如此可爱的臣民。

  …………

  三日之后,落霞关便已在眼前。往虎趵城绕了一圈,却几乎没比先行的大部队晚到多少,白婠婠脸上的巴掌印甚至都还没完全消退。

  落霞关守将名叫严睿,是定南王的老部下,算得上是看着白婠婠长大的长辈,经常带着她出关巡边,对她十分疼爱。乍见她脸上的手指印,顿时吃了一惊,但又见她黑着一张脸,只好佯作不察,将众人迎入帅府。

  落霞关实际上并无边帅的说法,帅印和虎符都由定南王掌管;但就如夜雪焕封在临戈郡一样,除了边关军务,郡上的事务也都需要王府来打理,不常在边关,大部分时候都由心腹和部下戍守前线,所谓的帅府除了作为定南王巡边时的住所之外,更多是作为边关守将处理军务的场所。

  皇陵地图古旧不堪,莫染早让人仔细摹了数份仿品,其中一份送来了落霞关,帅府里已按照地图堆好了沙盘。

  一夜休整之后,严睿便领着几人来到议事厅,围着沙盘商讨进皇陵的具体路线。

  落霞关外就是绵延千里的南荒丘陵,既不如北岭西岭那般高耸陡峭,亦不似银龙山脉那般植被茂密、生机旺盛,土质偏松软,雨季时山体灾害频发,地形复杂且多变,生有诸多毒虫毒株,春秋两季又毒瘴弥漫,相较于西北荒漠,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宜人居。

  东面因为有矿脉,几十年来开发逐渐完善,土地被夯得平整沉实,矿上的矿工和守军家属就近形成了数个还算兴旺的村庄,已知的几个荒民聚落也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往东迁移;而西面则重峦叠嶂,雾气迷蒙,崎岖难进。

  早年也不是没想过要开发,但折了几波人之后只得放弃。此消彼长之下,西丘陵区越发荒芜,当中是何情况,完全不得而知。

  但很不巧——又或者说是理所应当的,醒祖皇陵的位置,就在西丘陵之中。

  “按照世子所给地图所示,皇陵的位置,应该是在这里。”

  数尺见方的巨大沙盘细致还原了落霞关外数百里的广阔丘陵地带,东面的矿脉、村落、道路,甚至荒民出没的地区都用不同颜色的记号一一标明;但西丘陵区明显要粗糙许多,只高高低低地堆起了诸多山丘,看得出大致地形,具体细节一应缺失。

  严睿将一根小红签插在其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山丘上,示意皇陵的位置所在,脸上却有为难之色,“南荒山灾频繁,地貌不断改变,探查本就无法深入详细,与地图上也多有出入,多方比对之后才确定了位置。至于如何进山、陵门又具体在何处,末将实在无能为力。”

  夜雪焕道:“非是你探查不力,而是皇陵周围尽是阵法。醒祖的布阵就是利用了南荒的地形多变,但只要皇陵不塌,阵法便有迹可循。蓝儿已将阵图研究透彻,进山不难,只是带不了太多人。”

  他在沙盘上由北到南画了一条线,将东西两片地区隔开,“严将军只需替我封锁这一线,在外接应即可。”

  严睿神情复杂地点头道:“原来如此。无怪数百年来无人能进西丘陵,敢情那是醒祖的私人领地?”

  “可以这么说。”夜雪焕也叹道,“醒祖其人当真深不可测,千年之前布下的迷阵,至今居然也未失效。若无阵图,这皇陵怕是只能等天塌地陷了才能破了。”

  面上倒是一本正经,但莫染一听就知他的话外之音,嫌弃道:“你他妈能不能别逮着机会就变着法儿地夸你家蓝祈,他看得懂那鬼画符一样的阵图的确厉害,但你也不用这么显摆吧?”

  夜雪焕哼了一声,对他散发出的酸臭气息表示不屑。

  蓝祈正在与玉恬参研阵图摹本,此时就在议事厅内侧的小偏厅里。

  他虽吃透了皇陵大阵和陵门机关,但两者都过于复杂,再是掌握了方法,想要一个人破解到底困难。当世对机关阵术有所造诣者并不多,在崇尚力量和才情的重央人眼中,那些都是旁门左道,只有家中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要藏才会用到;皇族自然有御用的甲阵术师,但这些人都掌握着皇城机密,被严密监管,不可能放来南荒给蓝祈当帮手,更不可能从民间找人参与。

  蓝祈原都做好了孤军奋战的准备了,但既然玉恬主动跟来,当然不能放过她。

  羽部对机关阵术的要求不高,蓝祈本没抱什么希望,只是随口问了玉恬一句;骄傲的金羽随即表示,那些于她而言都是最基本的技能。

  几人来看沙盘之前都很好奇地看了一会儿阵图,见蓝祈和玉恬一起在摹本上涂涂画画,交流着晦涩难懂的术语,又纷纷自觉地退了出来。莫染虽然嘴硬,但也不得不佩服;云雀教出来的密探若是用于正途,那当真都是寻常人难望项背的精英。

  严睿作为边关守将,半生都在与兵甲打交道,从未见过如此精妙高深的“旁门左道”,第一眼看到阵图时只觉头晕目眩,立刻对蓝祈和玉恬这对外表柔弱的师姐弟刮目相看,此时回想起来竟仍觉震撼。

  白婠婠却很淡定,似乎觉得那两人多有本事都是理所应当,注意力完全还在沙盘上,抚着下巴,疑惑地指着那根红签问道:“严叔叔,这不是荒民口中的圣山吗?”

  “很近,但不是。”

  严睿回过神,拿起另一根黄色小签,插在皇陵东南角的另一座山丘上,对夜雪焕道:“荒民每年四月有祭祀的习俗,朝拜他们所谓的圣山,也就是这里。但他们当然也进不去西丘陵,只能遥拜。西丘陵附近这些年已少见荒民出没,应该不至于遇上。”

  两座山丘高度相当、位置相邻,乍看之下并无区别,无怪白婠婠会认错。也不知荒民究竟看上了这土丘什么特别之处,莫名其妙就奉为圣山了。

  “圣山?”莫染嗤笑,“荒民居然信这个?”

  “这个我知道。”白婠婠笑嘻嘻地抢道,“据说是荒民的先祖留下的预示,终有一日他们的神子会降临于圣山之上,给荒民带来真正的解脱和自由。”

  莫染喷笑出声:“谁家神子这么没排面,只能降临在荒山野岭中的小土丘上?”

  严睿无奈摇头,白婠婠纯属一知半解,只得他来解释:“这都是白氏初来南丘时从荒民俘虏口中听来的传说了,那时与荒民语言不通,全靠手势和图画交流,其中有多少是误传都未可知。如今东面矿场那边条件要优渥得多,荒民都在往那边迁移,受重央影响愈深,官话也说得极顺畅,有时都能混入村镇里骗些钱财物资,很多都已经不信、甚至不知这所谓的圣山了。”

  顿了顿,又正色道:“郡主所知并不完全,实际上在更古老的荒民传说中,与圣山毗邻的便是死渊,神子穿越过死生一线,才能最终降临。”

  他指了指那代表皇陵的红色小签,“我们所知的传说中并无死渊的具体位置,但皇陵与圣山毗邻,末将觉得未必是巧合。毕竟醒祖是在荒民的地盘上建了陵寝,或许对于荒民的先祖而言,皇陵的确是九死一生之地,那些传说和信仰很可能都是由此而来。”

  这说法听起来有些诡异,却也不失合理之处;只不过传说终究是传说,除了强调一遍西丘陵的凶险神秘之外,并无太大意义。

  “西丘陵山脊交错,路窄且险,走不了车马,只能靠步行。”严睿试探着问道,“若蓝公子能破阵,可否请他带领指挥,在进皇陵前先将道路打通?只要能走马,就轻松得多了。”

  他的提议虽是为开皇陵做准备,却也是个一劳永逸的做法;就算不把皇陵内的奇珍异宝都搬出来,也总算能深入西丘陵地区,探查是否也有矿脉可以开采。

  夜雪焕却道:“我倒也想,但皇陵大阵依照山形地势而建,形势变则阵法变,可解不可毁,除非炸山。”

  炸山当然是不可能的,以南荒的地质,一捆火药下去,怕不是直接就山崩地裂了。严睿不免有些失望,却也无甚遗憾;西丘陵自南丘立郡以来就从未被征服过,他轮不上这桩奇功,至少也无过错。

  夜雪焕见他神情,了然笑道:“毕竟也是千古一帝,喜欢这片西丘陵,留给他便是,我重央不缺这点地。掘人陵寝已经很缺德了,你还想日后再去他坟头挖矿不成?”

  严睿莞尔,也不再提,转而又道:“十一月荒民活动频繁,矿上要大巡边。王爷和世子都是北境戍边的干将,可要试试与荒民交手?”

  白婠婠立刻举手喊道:“我带三哥哥去!”

  “小姑奶奶,你可别添乱了吧。”莫染翻了个白眼,伸手戳了戳她脸上尚带红肿的指印,“你还真当自己是来开皇陵的?哥哥们是为了让你金蝉脱壳好早日滚回云西!”

  白婠婠烦躁地拍开他的手,忿忿道:“怎么说落霞关上也是我主家,哪有你这样喧宾夺主的?”

  “重色轻友,人之常情,不用在意。”夜雪焕露出了慈爱的微笑,“放心回你的云西吧,哥哥们是你坚强的后盾。”

  白婠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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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张地图了!准备进皇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