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风雪江南>第22章

门口,徐伤灼面无表 地伫立,眸光荒远的遥望室中的人,而且也终于面无表 地问狄寂:“手臂受伤会造成内伤么。伤暗至于昏迷!”

“被吓的,”狄寂用一方雪白的软巾缓缓拭去已经洗净血污的手上的晶莹水珠,“伤暗把一个人推下了万悬崖,躺一会儿便好了,没事。”目中忽然涌出冰冷的铁色,“既然为聚宝会做事,他就必须得习惯这种让人浑身不舒服的事。只有越来越多不会越来越少的。”

没有听到狄寂后面的说话,就只“伤暗把一个人推下了万悬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便已然让徐伤灼没来由的浑身发冷,女人怔了怔,呼吸忽然紧促上来,眸光急剧变幻,再开口时声音都变了:“伤暗把谁推下了万悬崖?”她违心地问:“是,沈晋?”她不相信是沈晋。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她不清楚的可是对她的整个人生整个生命都极为重要。是的极为重要的故人。

徐伤灼!到底你更关心这个!狄寂骤然顿止拭去手上水珠的动作,被刺痛的脸故作淡定地无声微笑,迎着竭力不让自己显出 绪已然失常的镇静女人慢慢走去,目光浓深,答非所问:“天冷,早些睡吧,我应该去看看沈园二小姐了。”

“她没事,”似有意似无意,徐伤灼不动声色的堵住门口。

狄寂只得在她身边停步,凝视她的目光里拼命压抑着要在全身血液里逆行弥漫的痛苦。可最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地伸手,冰凉的手指,残留着清水的洁净,贪恋抚触被风雪冰冷的柔润面颜,缓缓下滑到下巴,然后停在那里,轻轻微抬,低头凑近,好像要,然而没有。整个人在这瞬间 郁如冤死的厉鬼:“所以我要让她有点事……”

然后他试图克制。狄寂不想让自己没用地显得像个没了这个女人便会站不稳地掉在地上还会把自己脖子摔断的傻瓜。可是。他到底还是耐忍不了的低深了头去吻她。然而唇舌间的冷清却让这个本已对自己满怀不愉的人猛一下抽回手,他感到莫名恼恨,再没有看她也没再说什么,只面色铁青的定定神,身形展动,用咫尺之距却绝不沾她半片衣角的诡异轻功绕过她,沉默离去。

冷冷风来,袍袖掀掀翻飞,寒意渗进血液里。

徐伤灼转身,回眸,目送狄寂的离去。没有表 的清冷面颜里有微不可见的忧怨暗暗浮漾。他的古怪的恨意是如此的强烈,以至目中所潜流不息的怨毒与残酷,不止一次让她产生这样可怕的感觉——他决不会放过任何人的,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人。统统不被放过。

室内有灯。灯火明灿。

沈绾青柔和宁静的坐在妆台边,双眸睁得极大。可惜这清亮明净的眸光里竟全无柔和宁静的流动,亦没有睡意,更没有心神不宁,反而是满布泼辣的不驯顺。雪白玲珑的手里声响刺耳的断折着犀角木梳的梳齿。沈绾青你不能待在这里!怎么能待在这里!像个人偶娃娃任人摆布!笨得太地道了!得想个法子出去!必须!既然从地上出不去,那就挖条地道自地下出去!总要出去的!对就这样!面上狠狠泛出决然之色,砰的带翻绣缨飘垂的精巧圆凳长身站起。

可是就在这时,吱呀——房门被开启。森冷的狄寂森冷的披一身森冷夜寒徐步入内,不停步不言语,直向沈绾青森冷 拢。

这个似乎陌生又似乎不陌生的男子的不请自来不仅让宁静明亮的烛焰起了一阵几乎熄灭的栗然颤摇自然亦让神经紧张的沈绾青瞬间面失血色,可也不惧,双眸不闪烁地正视那人 暗的脸,右手伸向腰后,摸到身后妆台上的一枚尖细发簪,翻腕紧扣,劲蓄簪端,整个人也恼怒了:“你站住!你谁呀你!”

狄寂面带轻嘲地看她,这种小花样也敢在我这里耍得理直气壮,不屑而傲慢:“你会知道的。小丫头。”

话未落口,袍袖劲翻,左掌已振出一股凶狠掌风,疾扫沈绾青左肩。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沈绾青却大喜,这一式可是正中下怀,向左撤身消卸掌风的同时便顺势让右手里的发簪凌厉掷出,不客气地去向狄寂咽喉。

可不曾想这只是狄寂诱她出手的奸诈虚招,行至中途便顿住,转腕横拦,啪一声脆响凌空迫近的发簪落到他掌中的同时更破碎掌中,再一转瞬,人已欺身近到沈绾青面前,完全没有耐心容许沈绾青做出什么反应,狞笑电闪般掠目而过,凶狠低头,重重撞到沈绾青前额上。

眼前陡暗,额上剧痛,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震荡脑中,全身瞬间麻木,沈绾青瞬间便失去知觉意识,合了眼软软倒向冷硬地面。

狄寂这时倒怜香惜玉起来,左臂展引,让昏迷的女子侧倒在自己怀里。右手一动,手中不知何时便有了一只不知来自何处的小巧素瓷瓶,拇指弹去瓶塞,倒出来一粒药丸。那粒药丸却诡异,外形上虽与寻常药丸无甚区别,色泽也是纯净的白色,更无甚奇怪气味,可是就是让人觉得奇形怪状就是让人觉得色泽浑浊就是让人浑身栗然地嗅到了幽深墓穴的要命腐气。

狄寂拈丸送到眼前,认真端详这丸可怕的丑陋,整个人忽然便显得温柔了,当然这人的温柔是非常的可怕:“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巅峰之作,迷毒丸,无解的迷毒丸,其实也能解,便是结束中毒者的生命。”缓缓送到沈绾青唇边,却忽然停顿,低头注意地看侧倚怀里的脸,初看时的温顺柔弱让他感到说不出的满意可是再看时竟看到锋利地闪现着和她一样的他极度不喜欢的来自于心的不驯顺,他无法操纵无法控制。这些该死的。这些人总能在他宽容的容忍了的自由外过分的不羁放纵。该死。神色瞬间大变,忍了忍,忍不了,终于还是用手指指节去冰凉地轻触那张沉睡的脸,难看似哭的微笑:“沈绾青,倘若这江南的风雪没这般浓而我又够听话,今天的你和我便不会是路人,知道么,你会是我的妻子,我想我会因为你忘记在你之前的那些所有的痛苦悲哀我会因为你感到幸福和知足,好笑,这江南的风雪浓得教人绝望而我又根本就不听话,所以,别恨我。”

你永不会知我见你第一眼所生出的恨意会是恨自己的年少太轻狂以至今时今日再回不去。谁会知我亦渴盼着一双洁净如露的眼眸永远澄静我。你的眸光会澄静谁。这该死的谁。沈绾青。

可是他的神色冷酷上来了。阴郁的启开女子的口齿,把迷毒丸送入无知觉的口中,再按她牙腮穴,迫她硬咽下去:“沈绾青,你听好,三天后我会让你回去沈园,那不是个什么好地方,那里面的人自然更不是什么好人,乖乖听话,你一个也别放过,把他们全杀光,然后,”他危险的停顿,唇边浮动恶毒的寒冷笑意:“我会帮你解毒。”

然后他再没有耐心多废话,目光直直地瞪瞪地面,等了一等,起身,把怀里无知无觉的人抱到榻上,放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