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丑妻难追>第31章 身份

  身上的重量轻了些, 又抽噎着干呕了两下,她试图将气息喘匀些,涕泪交纵地抬眼去看身上的男人。

  男人额角沁着汗珠,如画的眉目中蕴满侵略和不愉。

  后腰磕在八仙桌沿上, 冷硬着叫人不适, 可赵冉冉不敢妄动, 她只是用一种乞求卑怯的目光望着他。

  江南十月中的天气已经很凉了,饶是半下午的时辰, 照不见太阳的地方也是冷意催人。

  从松江府事发一路颠簸,她便没能正经吃过饭菜。方才又被女官从水里湿着身子捞起来,强行换上这么身全不御寒的露骨睡衫,就那么绑在木塌上候了半个时辰,此刻已然是手足冰冷肚里泛酸。

  “我那时…没想着那么害你。”被他的沉默骇着, 她强忍着泪, 脸色煞白地抖着嗓子呓语似地开了腔。

  每说一个字, 她几乎就要抽噎半下,见男人只是沉声看着自己, 她甚至大着胆子去牵他右手:“要不然, 你也砍了我的手……”

  像是被烫着似的, 段征突然抽回了压在她肩头的手, 俯身将人抱起:“通敌的罪名, 若是再重一些的, 知道依大楚的律例怎么判吗?”

  这一回他放缓了力道, 就像三年前在城北小屋那样,掀开帷幔将人小心放了进去, 动作间有种令人慌神的温柔神色。

  “若事涉军械或谋利超过十两, 主犯削手足耳鼻置木箱候死, 从犯枭首,三族内尽皆流放。”

  他含笑说着,语意淡漠平常,就好比在闲谈逸闻轶事一般。

  “你的户籍如今就是松江府农户了,大乱后,鱼鳞册重造是户部的事。看来,你那旧情人甚是想将你买回自家嘛。”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看着男人手掌从自己左膝贴抚而下,赵冉冉压下心头猜疑惶恐,拢好破碎的领口,垂眸答了句:“前尘往事都是一场空罢了,怪我自己识人不清。”

  左踝被覆上时,昨夜牢房正骨的折磨浮现,她一颗心悬了起来,下意识地想说什么告饶时,却在瞧见他手背伤痕后,抿唇阖眼只是放任他。

  一个刀尖上活命之人,没了执刀的本事,单这一事上,她的确是问心有愧的。

  意料中的折磨并未重复,段征只是伤了尾指经脉,他手法极快,看准了骨头方向,眨眼间只是两手一错,便将她左踝歪折之处矫正了。

  赵冉冉只是踝处一酸,甚至都没有怎么觉出痛来。

  致谢的话未及说出,就见他下了床去转到橱柜间寻觅。

  天光透过大开的菱窗打在他周身,只穿了条半长绸裤的人,身量较三年前更高了两分,线条流畅的手脚上,覆着层厚实匀称的肌肉,平肩宽背腰腹紧实,还是有些偏瘦的躯体上,那些新旧交错的骇人伤痕,昭示着他这三年来的遭际。

  荣华富贵,功名权势,哪一样不是以命相搏的呢?

  得来不容易,只是那些死物就真的胜过情义吗?

  她出神地揉着脚踝,以为他是放过自己了,才想关切询问两句时,床榻一沉耳边就是一句:

  “衣服脱了。”

  眼中泪水蓄起,她愕然得缩着手脚朝后避开。腰间被握住时,想着他方才说的话,她忽然明白过来,或许如今要救乳娘,所能求的人也就只剩眼前这个了。

  “你这样辜负我的真心,有没有想过,我还不计前嫌地救你…是为了什么?”

  掌下小腰细软,段征抬手解开她发髻,如瀑青丝云一样软和得洒落他胸腹,那股子从未息下去的热意愈发燃的厉害。

  抖开被褥将人环了,他一面探手进去,一面压低了嗓子喘息着问:

  “告诉我,你想以什么身份留在这处?”

  暧昧露骨的动作里,一股子疮药清香萦绕开来,觉出那带了重茧的指腹正在自己摔伤处抹药,赵冉冉竭力忽视另一只作怪的手,索性摊开了谈:“做饭洒扫我如今都会些了…王、王爷若是能设法救回我乳娘,为奴为仆结草衔环,若是军费不足,我或许…啊…”

第一回 听她同旁人一般这么唤他,段征心下烦躁,草草抹完了药,便在她腰间狠狠捏了把。

  “在我这儿作个丫鬟,岂不屈就赵大小姐?”他冷哼了声并不许她挣动,“财帛如今自有朝廷给,想要救人,你便……”

  私语靡靡,赵冉冉蓦得睁大眼睛,不过踌躇委顿片刻,她便做出了抉择,双目空洞地抬手褪衣。

  “忘了告诉你,本王下月大婚。”段征笑着制住怀中人,拉着她的手朝下探去,“王妃英姿善战,是本王此生挚爱,同她比起来的话,你如今的身份还是不配我的。”

  一番话,用尽了他这三年来所学辞藻,仔细观察着女子脸色后,男人发了狠似的,紧紧捏住她的手。

  事毕后,段征仰头将人揽在怀里,思量着自己或许真的应该答应安和郡主的逼婚。

  那怪丫头毕竟救过自己一命,既是那样不好言说的苦衷,他不如成人之美便应了婚事又如何。

  觉察到怀中人依然防备的动作后,段征蹙眉,冷硬起心肠将人一把推开,赵冉冉半只脚踩空,险些就要一头栽下床去。

  “告诉霍嬷嬷,今儿起你就从府里最低贱的丫头做起。”

  摸不着他变幻心思,赵冉冉忙掩好衣衫,要走时免不得还是垂头问了句:“我乳娘戚氏……”

  “滚出去!”斥完这句,段征扬手打落帷幔,阖上眼闭目养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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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处行宫算是新皇特地御赐的,镇南王正经的王府在应天,只是先前毁于战火,还在修缮重建中。

  行宫并不大,主要是左右四五处院落,运河支流贯通着,胜在造园叠石的工法遗世高明。

  方才那座三层攒尖圆顶小楼叫蘩楼,是三处院落里景致最美的,四面竹林掩映,推窗临湖,回廊虹桥,是一座半陆半水的楼宇,平日里由霍嬷嬷姑侄两个守着,段征来广陵便歇在这处。

  另有一主院衡潢阁,四进的琼宇巍峨,可他既未成婚也没亲眷,倒是空了下来。

  还剩下几处零星散着的,以及最后西北一处内外跨院,便是给婢妾侍女安歇之处。

  赵冉冉裹着件老妇的灰布袄子,如今便立在了跨院‘集福堂’墨黑的匾额下。

  “发什么呆呢,赶紧走,等着你的活儿可多着呢!”

  霍小蓉鹅蛋脸上一对杏眸带怒,宅院里养尊处优的日子并没有磨去她平生的匪气,说着话时,一双灵动的眼睛厌恶地打量人。她缠磨了姑姑半晌,才得来了这个差使。

  赵冉冉抱着两件霍嬷嬷给的旧衣,只当她就是小孩儿脾气,也就点点头,迈步朝集福堂外院去了。

  外院一圈二层屋舍四方连着,府里的厨房就设在东厢,此时正值申时初刻,婢女们来往着,厨下一片热火朝天的案板颠勺声。

  朝小蓉客气问了自个儿的住处后,赵冉冉便拎着布包,理所当然地想要先行去安置番。

  才走到门槛前,忽然就被人一撞,她脚下一歪绊着门槛便朝地上摔了下去。

  “走路不看吗,瞎了眼的东西。”侍女春杏一面刻薄说着,一面讨好地朝霍小蓉颔首致意。

  赵冉冉够到布包,回头扫了眼,见是个有些年纪约莫三十上下的长脸女子,生相有些老气,五官倒是端艳,此刻正一脸不屑地垂眸看她。

  “抱歉了,这位……”她撑着廊柱起身后,淡淡笑了笑道:“这位妹妹,不晓得有没有撞疼了你?”

  二十年来,她在尚书府练就的这一副为人处世和善婉转的性子,掩下心底荒芜,用来示弱博人缘,已经是刻入骨髓的本事了。

  果不其然,那春杏听了这一句诚恳的妹妹,把先前那些备好的刁难说辞就丢了,压着心头雀跃,哼声道:“小丫头片子乱叫什么,算了算了,我可还有事忙呢。”

  霍小蓉暗瞪她一记,又朝另一个叫秋纹的大丫头使了个眼色。

  秋纹过去拦下她,劈手夺了布包就朝地上丢了,而后抱臂从头到脚悠悠看她。

  “这位…可是此间管事的,若有急务但吩咐就好。”闹了这几日,方才又惊惧受凉,担心着乳娘戚氏的安危,赵冉冉强撑着笑意,面上依旧不骄不躁。

  “晚膳有三位知府要留,没瞧见大家伙儿忙的脚不沾地,还不快去厨房摘菜。”秋纹确是集福堂的一等大丫鬟,才十七八的年纪,相貌柔丽。

  半个时辰后,大丫鬟秋纹同几个姐妹一面在院里嗑着瓜子,一面闲极无聊便议论起来。

  赵冉冉替厨房摘完了菜,正要去井边洗手时,几个姑娘便神色各异地看了过来。

  她的身段颇好,饶是磨难后瘦去许多,也只是显着腰线更柔。松江府的三年,戚氏是舍不得叫她作太多活的,此刻赵冉冉蹲在井栏边濯手时,素手芊芊得还是带出了些世家小姐的意态举止。

  秋纹春杏几个已经从霍小蓉嘴里听闻了她下午的遭际,此刻见她被扁来作个最低贱的洒扫丫头,便笃定了是个勾引主上不成的狐媚货,一时也就都对她没了好印象。

  “打量要去做官家小姐吧,这么个洗法儿。”春杏嫉恨年轻姑娘的身段,翘着个二郎腿就挑起了话头,“一辈子丫头的命,有些人就爱拿腔作调的。”

  正濯手的赵冉冉顿了下,背着身子她没有接话,总归是些指桑骂槐的闲话,并没伤着什么。

  广陵府没直接遭过兵燹,这些女子看模样应当原就是此处官家的仆婢,也就是些小女儿罢了,她无瑕也无心同她们认真的。

  然而春杏见她容色淡然的模样,却是一下想起了自己一贯遭受的忽视,如点燃的炮仗一般,她甩手拍去瓜子皮儿,疾跑数步过去,一下揪住赵冉冉随手绾的散髻,抬手就扯了她覆面的粗布。

  侍女们皆是倒抽一口凉气,回过神后,各种或怜悯或嘲笑的议论声纷起。

  这两年赵冉冉右眼角的胎痕淡去许多,以至于带着面纱时,旁人不仔细都不太会去注意那处。

  春杏愣了半晌,当即口无遮拦地就嚷了起来:“这么个丑货,也敢去爬王爷的床啦!”

  作者有话说:

  作者菌抱头=-= 男主绝对C,万年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