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元宸无从知晓他的话是真是假。
“什么挚爱之人……纯属一些无稽之谈!”
他打心底抗拒这个说法。
“世上哪有什么挚爱,所有人爱的都是自己!”
可是这药是传说中的神药,配方自然也是神奇晦涩的东西。
君元宸伸手抓住白景尘的肩膀。
“你刚刚说……挚爱我之人也没有了,是什么意思?”
“有一句话,我从未,也从不敢和你说过。”
白景尘背对着他,语气轻轻的。
君元宸一时揣摩不透他说这话时的心绪。
“君元宸,我爱你。”
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千斤重,砸在君元宸的心头。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可以轻描淡写地把这句话当笑话,但白景尘真正说出口了,他竟觉得这几个字如此厚重。
“从药香谷朝夕相处开始,我就陷进去了,哪怕师傅千叮咛万嘱咐,哪怕我后来知道那只是你虚伪假装的一面。我死皮赖脸跑到京城来,被他们一个个骂不要脸,被你冷漠相待,奚落利用,我通通都不在乎,我抱着一份渺小的希望,只盼你对我有那么一丝青睐,我多想获得你对我的一丁点爱啊……”
白景尘说着,忽然笑了。
笑得那么悲凉。
他的爱一败涂地。
“可是我就是蠢,就是笨,就是一个不开窍的白痴!我抓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不放手!其实不是你欺骗我有多高明,是我自己自投罗网,心甘情愿。以后,不会了。”
君元宸的心像是刺进了一根针。
隐隐的作痛,然后那个抓不住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我不相信,难道我杀了一只畜生,你就能不爱我了吗?”
“或许吧。”白景尘拿开他的手,“但从今天开始,我白景尘,不会再为你流一滴泪。”
君元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情越来越阴郁。
“白景尘!你知道只要我想要的,就一定会千方百计,不折手段,你想好了。”
白景尘的沉默是对他的回答。
君元宸站在原地,目光冷得能结出霜冰。
什么挚爱之人的血,我想要,就是视如珍宝我也能下刀!什么挚爱我之人的泪,不管是谁,我都有办法伤透他的心!
白景尘如此痴情,可以算挚爱我之人了吧?
那我挚爱之人,又去哪里找呢?
君元宸望着无边的夜色,竟茫然失神了。
……
石头觉得王府是待不下去了。
他清点了一下自己这些天的战利品,虽然和自己预期差了些,但也已经值不少银钱了。
从东厢房摸一锭金子,西厢房偷一块玉的,失窃已经引起了王府里的人注意了。
虽然打着痴傻的保护伞,暂时还没人怀疑到他头上来。
但他始终没有机会去主院。
他知道,好东西都在主院和库房。
可难度太大,哪怕是他从小混迹在鱼龙混杂的青莲楼,他也没那本事去偷重重铁锁护卫的库房。
实在不行,改天溜了算了。
但是石头又不甘心,好不容易找机会跟着白景尘混进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妈的,干了这一票,小爷我这辈子都不用愁!”
这几日,他干脆常常去主院附近蹲点,主院的人员分布,进进出出的婢女护卫,他摸了个门清。
所以云眉清早鬼鬼祟祟出来,一个人去了花苑,他也看了个正着。
“她手里是什么?”
石头注意到她手里的包袱。
“难不成这死丫头也去倒卖主人家的好玩意儿?”
石头尾随而去。
只见云眉在偏僻的花坛里,挖了个坑,然后把包袱丢进去,一起埋了。
石头都忍不住为她喝彩。
先埋在花坛里,等风头过了再拿去卖,看来是老手了。
“便宜小爷我了,嘻嘻嘻。”
等云眉一走,石头就跳过去,欣喜若狂地刨坑。
沉甸甸的包袱被挖出来,石头拍去黄土,揭开了包袱。
他差点把早饭都吐出来。
里头是一只血淋淋的……鸡?
冷不丁的挖出一只死鸡,着实吓了石头一跳。
是一只野雉,羽毛五颜六色的,这种野雉血腥味特别重,如果不是重口,好野味的,一般人还真不喜欢吃。
“主院的婆娘们在搞什么鬼?杀了鸡又不吃?放血祭天呐?等等……”
以石头的年纪来说,他原本是想不出什么个所以然的。
所幸他从小在三教九流的人精里长大,人小鬼大,居然被他想出了点眉目。
“那死丫头鬼鬼祟祟的,在青莲楼,这种人一般没做什么好事。这鸡又没臭,埋了的目的……怎么看怎么像毁灭证据呢?证据……这些婆娘干了些什么啊?”
石头是不知道主院昨晚是发生了什么的。
他只知道吵吵嚷嚷了好久,他还趁管家不在,偷了账房的几张银票,等他回来,说是丑八怪的大猫闯入主院被打死了。
然后白景尘失魂落魄的回来。
想必是替他那骇人的宠物伤心呐。
“大猫……死了……又死了一只野鸡,这鸡硬梆梆的,肯定死了很久了,昨天晚上……”
石头把这些串联起来。
“哈!丑八怪的大猫是被这只野鸡引过去的!”
他手舞足蹈了一会儿,为自己的精明竖起了大拇指。
“啧,就我这聪明才智,去考科举都是直接中状元的……丑八怪还被蒙在鼓里,暗自伤心呢。”
石头准备把野雉埋回去。
他一向奉承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丑八怪和他非亲非故的,还喜欢灌他吃药,他才懒得告诉他,还容易暴露自己。
埋了一半,石头又把野雉扒出来。
“仅此一次!绝对只管这一次闲事!……小爷真是人美心善。”
白景尘睡得很不安稳。
他一整日已经浑浑噩噩躺在床上。
饿得头昏眼花了,才扒几口冷饭。
一股药香夹杂着肉香飘进来,白景尘下床去看,木香水榭就他和那个傻痴儿,肯定是傻痴儿又在外头作妖。
“你在干嘛?”
白景尘低头就看到了,他的药罐子被石头当成了锅,给雪伊人的安胎药里,塞了一只鸡在炖。
他顿时火冒三丈,踢石头的屁股。
“你搞什么?没给你饭吃吗?”
石头被踢了一脚,捂着肚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白景尘想了想,雨燕只负责两份饭食,石头到底吃没吃,他还真不清楚,兴许厨房的人看他是个痴傻的,克扣了,他才想着去哪里偷了一只鸡。
但是这个痴傻哪里知道炖鸡?他把鸡肉放进要罐子里,药也坏了。
“这只野鸡你从哪里偷来的?”
白景尘在山林里长大,光从爪子便能一眼辨别出是什么禽类。
说起来,这种野雉,以前是太岁最爱吃的……
“啊啊。”
石头从地上爬起来,指了指一个方向。
“哪里?主院?主院哪里来的野雉?你说清楚点儿……”
白景尘忽然闭嘴了。
主院,太岁最爱吃的野雉……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但是不敢确定。
除夕当晚,几乎所有人都在庆祝,君元宸也刚回府,太岁出现在主院的时候,只有雪伊人主仆,以及几个放鞭炮的护卫。
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会是谁呢?
“傻子的话信不得……”
他强笑了一声,低头安慰自己。
“你再这么疯下去,我要给你加一倍剂量。”
白景尘敲他脑袋。
石头这倒是听懂了,捂着脑袋哇哇乱叫跑了。
连傻子都怕吃药。
白景尘只得收拾了陶罐,重新熬药。
送去主院的时候,白景尘在外头站了一会儿,才敲门而入。
雪伊人正卧在床上,见是白景尘,她起身靠在软枕上。
白景尘端来的药,她一饮而尽,随后吃了一片薄荷糕。
“景尘,昨日的事……我真的很抱歉。”雪伊人惭愧地说,“原本我也是没有损伤的,元宸他过于关切,才会冲动之下,做出这样伤害你的事来。”
见白景尘低着头,雪伊人又继续说。
“你也别太怪殿下,他是爱之心切,我替你说了他了。景尘,你能原谅我么?”
白景尘依旧没答。
雪伊人略微紧张,她笑道:“不如这样吧,你喜欢猫,我命人给你再寻一只一模一样的,还是你喜欢更温顺的?京城有好些名家喜欢养猫,他们的都很乖巧粘人,比猞猁总要安全一些的。”
白景尘抬眸,看了雪伊人一眼。
“景尘,你怎么还不说话?你是还在怪我?”雪伊人说着眼泪已经流下来了,“此事都是我不好,你实在不解气,就尽管对我撒好了,我一定任你处置。”
雪伊人揪了揪手里的帕子。
心里打鼓。
她瞧了云眉一眼,云眉微微点头。
按说事情办好了,应该没有破绽才对,白景尘是起了疑心了吗?
唯一可能被瞧见的,便是那只野雉。
雪伊人心一横,主动说道:“景尘,我刚刚想起,为什么太岁会跑到主院来了。”
“嗯?”
“除夕夜我们有祭奠祖先的习俗,我命人准备了一只野雉祭祖,太岁定然是循着血腥味找来的。都是我不好,景尘……”
“我没怪你,雪姐姐。”
白景尘退出住院时,也松了一口气。
一定不会是雪姐姐的,她一直那么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