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老板在后面竖着耳朵偷听,听到这句话时没忍住打了个踉跄,没看出来啊,这丫头比他还黑心肠,这是要光天化日拦路抢劫的节奏啊?

  抢劫对象还是个当官的。

  尤其还是严叡徵,堂堂的工部尚书!虽说这姓严的和京内其他纨绔子弟不是一个路数,但骨子里的骄矜病也是如出一辙啊。

  能做到这份上代替外甥给贺延槽道个歉已经不容易了,这死丫头还要得寸进尺?

  这丫头真是不怕死啊。

  贺延槽脸上冷汗直出,自家恩人竟是这么生猛。

  有点狮子大开口,不厚道了吧。

  谁知那头谢峤昙丝毫不以为意,冲酒坊老板摆了摆手:“听到了吧,我是要跟严大人去府上取钱。”

  谢峤昙用只有严叡徵和她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压低道:“大人,小女子还有一事需要您的帮忙。”

  严叡徵面上波澜不惊,看着谢峤昙扭头就冲酒坊老板喊:“快给我结算我这些时日的工钱,一分钱都不能少,严大人可是在这帮我作证的!”

  酒坊老板没料想她突然还要讨自己的工钱,本以为将她卷铺盖扫地出门乐得赖账扣下薪水了。

  突然来这么一出,刚想脱口而出死丫头,做梦去吧!

  结果抬眼就看到严叡徵立在一旁,真的定睛往自己这里看了过来,大有我看你敢不敢克扣薪水的监督之意。

  酒坊掌柜只好硬着头皮,把算盘拨的不情不愿不清不楚,从抽屉里拿了一袋碎银铜钱出来,递给谢峤昙。

  贺延槽立在一边,犹豫是否要将画轴送给严叡徵:“严大人,那这幅画……”

  严叡徵眸子淡淡的看了一眼谢峤昙:“先放到她手里吧,银货两讫之前,归属权在她。”

  谢峤昙不委婉的接过画轴:“多谢严大人!”

  然后和贺延槽一同跟在严叡徵身后出了酒坊。

  酒坊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旁边有仆从在等。

  严叡徵抬脚上了马车,就要往后伸手拉方才的小姑娘上来,却看见谢峤昙遥遥的站在不远处冲他笑。

  根本没有要随他回府取钱的意思。

  谢峤昙怀里抱着画轴,声音不大不小,传进严叡徵的耳朵:“严大人,一百两就免了!”

  “还要感谢您的一臂之力!”她摇了摇方才从掌柜手里拿到的一袋碎银铜钱,在阳光下笑的异常灿烂,面孔生机勃勃。

  严叡徵眸子微微眯了眯,唇角淡笑了下,俯身撩帘坐进马车。

  车夫轻扬马鞭,蓝顶褐绸的马车在巷道驰过,一会便不见踪影。

  目送严叡徵的马车离开后,谢峤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贺延槽。

  贺延槽这才得空和她单独说上了话,他脸皮有些薄,耳朵轻红:“姑娘,今日多亏有你。我却还害的你丢了饭碗。”

  谢峤昙将画轴塞回他的手里,语重心长道:“天大地大,哪里都能有我的容身之所。至于贺公子你啊,可一定要坚持作画下去,相信我,你是一定会进入宣画院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贺延槽确实会进宣画院,但似乎好像不是作为画学生考进去的。

  贺延槽从画多年,一直被身边人打击奚落惯了,第一次见到如此支持自己的人,一时间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贺某冒昧,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我姓谢,名峤昙。”

  “谢姑娘,你今天若是在汴京没有可去之处的话,这几日可以先去寒舍周转过渡。”可能是想到男女不便,贺延槽话在嘴边,吞吞吐吐到现在才不好意思的说出口。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

  谢峤昙正愁没有去处,自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贺延槽的住处稍显狭小简陋,但对于此时的谢峤昙已经是再好不过了。

  两个人简单填了肚子,贺延槽搬了个看起来很是久远古破的屏风隔在屋子中间,一分为二,往地上打起了地铺。

  谢峤昙过意不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闭目飞快算着自己仅存的家底。

  最后反而越算越清醒,睡意顿时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