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牵帝衣>第74章 离开

  “殿下放心, 卑职已经见过萧氏的人了,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江改垂首道。

  太子背对着他,负手吩咐道:“嗯,那就吩咐斥候, 将少幽送过去罢。”

  “是, 属下遵命。”江改似是早有准备, 面对殿下如此安排,并无半分惊异之色, 而是垂首应是。

  这样简短的对话, 就像是素日里,最平常的安排而已。

  江改见她来,似是早有预料,低头让步道:“公主请进, 属下这就去通禀太子殿下。”

  朝楚公主便坐了下来, 她对麟趾宫并不陌生, 自从皇兄入主东宫后,她来此便日渐增多。

  长孙少湛穿好了衣裳,才从房间里出来, 无论做什么, 都要衣冠齐整, 从未有过狼狈样子。

  朝楚公主此时才想起来,三皇兄素日里很注重礼节的,练武之时,必然是半裸着上身的。

  “白滢没与你说吗?”长孙少湛换好了衣裳才出来,穿着白色的中单,外面身着墨色的外袍。

  “当然没有,正是因此, 我才来想向皇兄问清楚。”

  长孙少湛看了她一眼,施施然落座垂眸道:“孤说的已经很清楚,你随他们离开神都,等一切结束,皇兄去接你回来。”

  “可是皇兄,我为何定要离开神都?”朝楚公主面对突兀的安排,百思不得其解。

  她从未独自离开过皇城,当然也不会愿意莫名其妙的,听从长孙少湛的吩咐。

  长孙少湛唇角微动:“出去走一走,不好吗?”

  “可是,这安排太莫名其妙了。”朝楚公主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更何况,她即使想要出去,也要通禀父皇的。

  尤其是皇兄所说的地方,她根本一无所知。

  长孙少湛显然不想过多解释,对江改抬了抬下颌:“你来告诉她。”

  江改从博古架上取下一只匣子,放到了朝楚的面前,让她看清楚:“公主还记得这张手帕吗?”

  “是本宫的手帕。”朝楚公主抬起头,很早就找不见了,没想到会出现在麟趾宫。

  碧色回水纹的缃丝帕子,颜色素淡。

  她记得,叶荞曦说,这里面用了一种特殊的颜料,不是风浥以及附近会盛产的东西。

  “对,是公主的,但殿下可能有所不知,”江改侃侃而谈道:“这种丝和寻常的丝,不太一样,是南地兰章溪独一无二的特产,挺少的,连进贡的数量都不够。”

  “对了,还有个别名,名为冰帕。”

  朝楚公主略微不解:“纵然少见,又如何?”

  江改看了看公主,叹了一息:“当年,皇后娘娘和公主所中的毒,就是兰章溪所产的。”

  “少幽,你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吗?”长孙少湛腮中牙关微紧,冷然问道。

  “是信王世子!”朝楚公主猛然抬头,喃喃地说:“锦帕是叶荞曦献给我的,说是信王世子从南地带回来的。”

  长孙少湛没有说的更多,只是泯然冷笑。

  这一次,他们可真是自作聪明了。

  “送公主回去,孤有事离开。”说完,长孙少湛提步离开,她想要追上去,却扶着门缓缓委下身来。

  “公主,公主。”身后杏奈她们追了上来,她们惶恐无措的看着公主,团团簇拥住她。

  落在后面的江改见状,只叹了一息,缓声道:“可殿下始终无法怨恨公主的。”说完,就转身跟上了太子而去。

  杏柰和碧桂上前挽住她,轻声道:“殿下,地上凉,快起来吧。”

  正值晌午时,朝楚公主抬起头,廊外天高云淡,分明是朗朗晴空,仿佛一阵阴风渗进了骨头里。

  杏柰担忧地望着她:“公主,您怎么了?”?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本宫,没事。”她说完,紧咬着牙关站了起来,她怎么可能无事。

  “殿下,需要臣下送您吗?”

  “不用了。”朝楚公主失神恍惚道。

  江改跟上了殿下,长孙少湛低眸淡笑了笑,自顾自道:“她问孤,为何要送她离开。”

  江改没有说话,而是安静的听着殿下的说:“这些年,孤一直都在做同一个梦,她坐在红色的马车上,被许多人簇拥着,孤怎么都挽留不住。

  她坐在马车里,甚至,都不屑回头看孤一眼。”长孙少湛的眼中,浮现出很淡的悲哀。

  纵然只是梦,他还是有理由相信,这是真实的。

  他知道,若是自己与少幽的隔阂,日益加宽,的确是会走到这一步的。

  “至于苏桓迟,他既然如此欣喜少幽,孤总不能亏待了他。”长孙少湛意味不明地道。

  江改愈发低下头去,这厮委实不识好歹,殿下已经给了他足够的警告,如果再不识趣,就是他自找苦吃了。

  “为何执意送我离开?”朝楚公主最后问了一次。

  长孙少湛没有再避而不答,而是直言道:“少幽,你会背叛我。”

  “不,皇兄,我没有。”朝楚公主对于他没由来的这句话感到不解,她很冷静答道。

  长孙少湛一雪前耻,此刻微勾唇角,撩起她的下颌,冷然道:“你当然没有,因为我杜绝了你背叛我的机会。”

  朝楚公主退了一步,下意识垂下了眼帘,她隐藏在广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着,皇兄说的没错,她的确,会选择背叛他。

  与手腕强硬冷血的三皇兄相比,无论是父皇或者是她,都会选择秉性温和的皇长兄。

  于是在临别的这一日,他们发生了剧烈的冲突,是前所未有的剧烈,他们从来能够知道彼此的思想。

  这一次也不例外,她发现了皇兄的杀心。

  朝楚公主被送离当日不久,负责护送她离开的斥候便策马而归,入了东宫求见太子殿下,长孙少湛沉着脸,听着来者的禀报。

  斥候半弓着腰身低声下气道:“卑职以为,公主殿下弱不禁风,不足为惧,便未曾防备。”

  谁知,他们这位看似娇弱的祭司公主,半点不简单,半路上竟然挣脱了他们,不知去了何处。

  “蠢货,废物!”长孙少湛微微眯起了眼睛,切齿道:“是谁告诉你们,她弱不禁风的?”

  二人面面相觑,却又一时想不明白,身为公主羸弱如娇花,不才应该是常理吗。

  江改暗自叹了口气,长孙少湛自然不会和他们主动解释,只是烦躁地将人赶了出去。

  走出大殿后,看着面前颓丧的两个人,江改叹了一息,无奈地说:“公主自幼为神女祭练舞,她手中的金剑,可是货真价实的,你们竟然觉得,朝楚公主会是寻常的弱质女流?”

  神女祭上,跳的祭神舞时辰冗长,金剑分量十足。

  他们的确疏忽了这一点,将她视为了寻常的弱女子。

  永远不想彻底相信,别人给你的表象,这是最不可信的。

  “殿下,接下来怎么办?”

  长孙少湛漠然道:“她不会离开风浥的,派人去公主府,等着她。”

  又也许,她会直接返回皇宫。

  “是,卑职明白了,这就去安排。”江改隐约看不懂,朝楚公主这是个什么章程,难道她真的以为,以一己之力,可以阻止殿下的决议吗。

  谁能说清,长孙少湛对朝楚公主的感情呢,这样没有任何遮掩的宠爱,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但若是一个男子对女子的爱意,殿下却能够如此从容的,利用朝楚公主与苏桓迟之间的关系,做出种种决断,从没有过心神意乱。

  江改自言是做不到的,他若是殿下这样的境地,少不得是要恼怒的,也许是因此,没有人会觉得,殿下那不正常的感情。

  杏柰与碧桂跟随朝楚公主,脱离了东宫斥候护送她的队伍后,站在官道边,等待着先前命人准备好的马车,朝楚公主拢上兜帽,微微抿着唇,登上了马车。

  “公主,咱们去哪里?”

  “回公主府。”朝楚公主回首望向皇城,低声道,这个时候,多少人都往城外跑,这马车却飞奔而归,她只觉得身体一阵寒战。

  朝楚公主府外面看上去,与往常一般,没有任何异样,然而一切都太静谧了。

  唯独门外男子见到她下了马车,上前一步见礼道:“公主殿下,小可一时不力,竟然让您逃脱了。”

  朝楚公主认识来者,是负责送她离开风浥的斥候,不过轻信了她的伪装,才会由得她脱身而归。

  想必也是皇兄吩咐他来守株待兔的。

  “皇兄让你来的?”她很快做出了决议,从返回神都的路上,她就不曾想过逃避。

  “是,公主敏慧,吾等不能及。”这斥候对此耿耿于怀,大抵是头次吃了瘪,还是在看似娇弱的公主这里。

  “杏柰,给本宫上妆,本宫要进宫去见皇兄。”朝楚公主抚着额头,坐在梨花镌木椅上,召了婢女前来,

  “是。”杏柰拿了螺子黛、桃花粉为她上妆,螺子黛,纤长的眉沿着眉骨一点点措开,额上的银箔花钿,唇上淡施红脂。

  碧桂一脸急色,回来禀报道:“殿下,楼大人率官兵去包围了英国公府。”

  “这么快。”朝楚公主捏红纸的手剧烈的一颤,纤细的骨节泛着青白,看见铜镜中的自己花容失色。

  她顿了顿,动作反而缓慢下来,慢条斯理地穿上了盛装华服,衣袖低垂,透出婉约清致来,只是这心口凉凉,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对杏柰吩咐道:“去问楼大人,本宫可否进宫?”

  杏柰依言而去,白苓推门从外面进来,裹挟进一阵冷风,细雨霏霏,轻声说:“殿下,外面起风了。”

  碧桂拿了一件白底银色斗篷,给公主披上,此时杏柰进来回禀道:“内侍说,来之前陛下吩咐过,只要公主想进宫,任何时候都可以。”

  “好,命人备车,进宫。”

  “公主,这个时候,怕是不太合时宜。”碧桂看外面兵荒马乱,天边也是乌云压顶,快要下雨的样子。

  朝楚公主双手掩在袖子里,缓缓站了起来,道:“不,这个时候,正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