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佑收到消息赶到的时候, 恰好看见苏云清扑开陈倩倩的这一幕。他飞快地跳下马,直接从陈倩倩身边跑过,将苏云清从地上抱了起来。
“来人!”他吼道。
采蓝和红药皆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梅府的下人也跑了过来。
“红药去请大夫,采蓝前面带路。”朱承佑吩咐道。
陈倩倩被虞让拦着, 眼睁睁地看着朱承佑抱着苏云清进了梅府。自始至终, 他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她不禁悲从中来, 抱着孩子,痛哭起来。
“姨娘。”虞让本来伸手拦着她,眼下看她哭了, 手足无措, “您别这样。王爷只是……”
虞让想说遵从自己的内心, 又觉得有点伤人。毕竟这个女人给王爷生了儿子,分量还不及一个什么名分都没有义妹, 这跟雪上加霜没什么区别。
没人注意那匹受惊的马还在疯狂地往前跑,随时有可能冲到大街上撞到行人。潘如霜眼见苏云清被朱承佑带走了, 连忙往马车那边追了几步, 跳到车夫旁边。
车夫大惊, “你是何人!”
“想活命就闭嘴!”潘如霜喝了一声, 抓紧马缰。她在军营中摸爬滚打多年, 应付如此情况自然不在话下。只见她一边用力抓紧缰绳, 调整姿势和力道,一边猛吹哨子, 那马终于平静下来。
车夫已经吓得瘫软在旁,顾不上道谢。如果车仰马翻,那他也就不用活了。
马车内伸出一只手,掀开帘子。只看到面前一个迎着光的背影, 异常矫健。
“请问……”
潘如霜回过头,只见是一个玉面公子,清雅得紧。刚才那么紧急的情况,换做常人早就大惊失色了,他却还保留了基本的体面。
“这马还不错,算你命大。”潘如霜说完,一个飞身,潇洒地跳下马车,扬长而去。
男子愣在当场,鲜有女子见他,会毫无波澜,只是讨论了下马。这让他头一次对自己的外貌产生了很大的怀疑。这女子给他的感觉很妙,并不是非常出众的长相,气质却很独特。像天地间最自由的一束风,无拘无束,任它来去。
车夫这才回过神来,跪在外头,“世子饶命!”
此人不是别人,就是附近成国公府的王冕。他有事路过此地,遭了这无妄之灾。
“不怪你。”王冕好脾气地问,“你可知,刚刚那女子是何人?”
车夫摇了摇头,心想那般粗鄙,一定不是京中的大家闺秀。而且大家闺秀,吟诗作对,烹茶抚琴,哪里有这般功夫。
王冕掀开车帘子,往后看了眼,见潘如霜进了梅府,若有所思。
“世子?”车夫叫了一声。
“无事,继续赶路吧。”王冕放下帘子。
梅府外面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因为严伯将各府下人都拦在前院,所以花厅里还是一派祥和。秋月说话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饮了口茶,又有一位夫人问她布匹的事。
红药神色略显慌张地跑到上官心兰的身边,同她耳语了几句,上官心兰脸色大变,但很快镇定下来。她把朱嘉宁叫到身边,把府门外发生的大致经过说了一遍,朱嘉宁连忙问道:“清儿的伤势要紧吗?”
上官心兰摇头表示不知。
“嘉宁,今日这事,恐怕还得你我来善后。如今陈倩倩人在知念堂,肯定是要等阁老回来发落。这满座的宾客,我们得帮云清照顾好了。”
朱嘉宁点头,“此事本就因我们晋安王府而起,应该的。”
厨房的斋菜都已经备好送上来,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秋月那里,菜吃得差不多了,才发现苏云清去换衣裳,不见了人影。
上官心兰便站出来说:“刚才云清身体不适,已经休息了。她为了表示歉意,送在座各位夫人一件云想阁的新衣。花色和款式任选。”
秋月闻言,看了上官心兰一眼。小姐事前并无此交代,但晋安王妃开了金口,她也不能拆台,就说:“秋月在云想阁恭候各位夫人小姐芳驾。”
“竟有此等好事?真是让夫人破费了。”
“既然夫人身体不适,我们就不多打扰,先回去了。”
“我们又吃又拿的,怪不好意思。”
毕竟拿人的手软,因为苏云清失陪所产生的那点不快很快就被改过去了。其余人陆续告辞,孙氏四处找不到潘如霜的身影,留在花厅里,而甘氏察觉出不同寻常,走到上官心兰的面前问道:“王妃,可是出了什么事?”
上官心兰想着,陈倩倩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各府的下人肯定也都看见了,瞒也瞒不住,便说:“出了些小变故,夫人不用放在心上。改日,请夫人到府上来玩。”
“一定。”
甘氏见打听不出什么,就打算告辞离去。看到孙氏还在四处找潘如霜,就走过去说:“如霜是不是去梅夫人那里玩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操心了。时辰尚早,跟我打马吊去吧。”
“可是……”
“别可是了。”甘氏拉着孙氏的手,“如霜那么大的人了,一身功夫,你还怕她受欺负?这是在梅府,可不是别处,不用担心。走吧走吧。”
孙氏无奈,随着甘氏走了。
等宾客都散尽以后,上官心兰跟朱嘉宁赶到了知念堂。上官心兰觉得,作为首辅府里的主屋,知念堂过分低调和朴素了些。不知是主人无心打理,还是性子简朴,实在是看不出一丁点女主人的气息。
陈倩倩抱着孩子站在知念堂的明间,神色恍惚,脸上的泪痕未干。她望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朱承佑,嘴巴张了张,没有说出话。
今日之事的发展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而且她从向来和颜悦色的朱承佑脸上,看出了震怒的表情。
孩子在她怀中安详地睡着了。
采绿给朱承佑上了茶,默默地进了内室。
上官心兰走到朱承佑的面前行礼,“王爷,今日之事是妾身管教不严,请您责罚。”
朱承佑没有说话。
上官心兰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今日闹出这么大的事,的确是她的疏忽。她现在恨极了陈倩倩,怪自己之前心软。明日,还不知京中会如何传扬此事。
朱嘉宁喊道:“哥哥?清儿的伤势要紧吗?我进去看看。”
朱承佑这才回过神来,“你别进去了,曹院使在里面。王妃不用自责,坐吧。”
上官心兰松了口气,坐在他的身边,看了堂上的陈倩倩一眼。陈倩倩一直抱着孩子,明显已经吃不消了,不停地调换姿势。在王府,有四个乳母,还有下人帮衬,她几乎不需要自己带孩子。出来就不一样了。
朱嘉宁心疼自己的小侄子,想不到初次见面是这样的场景,她还打了长命锁没有给他呢。
朱承佑脸上的厉色尽显,“陈倩倩,你看看自己,像做母亲的人吗!你将泓儿置于何地,将整个晋安王府置于何地!”
他从未用如此严厉的口气说话,陈倩倩吓得立刻跪在地上。怀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父亲的怒气,皱了皱眉,身子抖了一下。
“王爷,贱妾只是……”
“如今你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打算如何收场!梅令臣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能放过你吗?”
上官心兰看到朱承佑疾言厉色,全然不顾那么小的孩子,受不得惊吓,心知他怪陈倩倩,是因为苏云清受了伤。若没有这层,以他过往的性情,恐怕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会过分追究陈倩倩。
只不过这层当中,有多少私情,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孩子开始“哇哇”大哭,折腾了这大半日,他也受不了了。上官心兰走过去,强行把陈倩倩怀中的孩子抱走,在怀中哄着。她虽未生养过,但是兄姊的孩子都抱过,驾轻就熟。这孩子她也是头次见,实在太小,五官还没长开,但软糯可爱。
“王爷,孩子大概是饿了。他是无辜的,容妾身先带他下去吧?”
朱承佑还来不及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别过头,挥手示意她把孩子抱走。
“不,王妃不要……”陈倩倩跪挪了两步,想要把孩子抢回来,红药过去按着她,“王妃是一片好意,难道倩姨娘要小公子跟着您受苦吗!”她手中暗暗用力,陈倩倩吃痛,泪眼婆娑地看着朱承佑。
以往朱承佑只要见她落泪,便会心软,这次却不为所动。陈倩倩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她也没有想到苏云清会奋不顾身地救自己。
朱嘉宁坐一旁,时不时地往内室看几眼,等曹参出来。
内室中,曹参正在给苏云清诊脉,又着医女近前查看伤势。采蓝在旁边守着,见曹参摸着胡子沉吟不语,急道:“曹院使,小姐究竟如何?”
医女从帐中退出来,向曹参禀报。曹参这才慢悠悠地说:“观夫人脉相,伤势倒不是太严重。不知为何会昏迷不醒。”
“曹院使,您医术高明,一定要想想办法。”采绿恳求道。
“这样吧,我先开两副药,再加外涂的伤药,吃两天看看。若无好转,我再想办法。”
“有劳曹院使。奴婢跟您去拿药。”采绿跟在曹参的后面,出了屋子。
采蓝担心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苏云清。她不知小姐跟陈倩倩的交情竟然深厚到了不惜以命相救的地步。公子若知道了,她该如何交待?
正这么想着,外面传来采绿的声音,“姑爷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钮钴禄 梅登场。
都到这时候不会虐的了,干票大的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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