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兮躲在树后头, 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幸好那北齐王女涵养极佳,就算是被赵明修漠然视之,当着面问出你是谁, 也丝毫不见恼怒的神色。
赵云兮都快尴尬的屏住呼吸,只见北齐王女阿珂微微仰着头,笑意浅浅望向赵明修, 因着她那比大楚百姓更为明朗的五官,画着大楚姑娘的妆容, 是个标致的异域风情的美人呢。
阿洵可真的太不解风情了些。
阿珂又盈盈一拜, 行了一礼, 露出她纤长白皙如瓷的脖颈, 还有胸前那一抹春光, “阿珂见过楚皇陛下。”
“原来是你。”赵明修淡然道。
阿珂看向他的眼睛,见他目光冰冷似寒潭, 不带有一丝感情。
阿珂险些就要绷不住脸上的笑意。
这是头一次,她明明白白的, 只通过简单的几个字和神色,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 对她的美色丝毫不感兴趣, 就好像她此刻的引诱不过是令她自己难堪的小把戏。
除此之外,再不会有其它效果。
王成摆着架子, 上前一步代为问话,“禁苑之地, 无诏不得入内,王女为何在此?”
阿珂微微一笑,按着她们二人对好的说辞,用着悦耳的声音说了起来, “阿珂今日受长公主殿下相邀,前来一起游湖摘莲蓬,只是长公主方才说她有身体有些不适,要先休息休息片刻,待会儿再过来。”
“趁着此刻长公主殿下还未到来。”
“阿珂想与楚皇陛下商议北齐与大楚联盟一事。”
赵明修微微皱了眉头,理也没有理会阿珂一眼,只看向身侧跟随的王成,“姑姑身体不适,太医署可以安排太医过去?”
王成忙道:“奴才这就让人去问问看。”
王成心道,想来也知道长公主殿下肯定是以身体抱恙为借口,好给王女与陛下腾出地方和时间来单独相处。
“不必了,朕亲自去探望。”赵明修再也不看北齐王女一眼,转身便走。
为什么会如此?
这世上的男人不都该像她那昏庸无道,喜好女色,而王权国事都被宠妃把持着的父亲,还有整日里在女人堆里头厮混的兄弟们吗?
父兄皆是无能的男人,半点儿用处都没有。
若非是如此,她为何千里奔波来到异国他乡,以美色待人,以平息北齐之乱。
眼前这个男人,高高在上的大楚皇帝,是真如那道批命所说,在二十二岁以前不近女色?
阿珂心里还在难平,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追上前去,拦着赵明修的去处,“阿珂知道宫宴上在楚皇陛下面前失礼,惹了陛下不喜,是阿珂的错。”
她咬了咬牙,一双勾人的眼眸沁满了晶莹的泪水,,“阿珂自知是北齐人,不得楚皇陛下信任。”
“不过而今,父王将阿珂送来大楚,是愿阿珂能长侍您左右,已结北齐与大楚永世为好。”
“阿珂,阿珂已经回不去北齐。”
“而阿珂此生唯愿待在陛下身侧,就算陛下不愿如同我父希望的那般,让阿珂做您的女人,便是让阿珂为奴为婢,阿珂也是愿意的。”
赵云兮躲在树后听着,忽而就觉得王女有些可怜。
孤身一人为了两国交好,来到大楚,再也回不去故土。
偏偏她这大侄子又是不解风情,活像是去年冬天他们在青羊观后山看到的大冰块。
但偏偏最应该因为这番话而对阿珂生怜惜之意的赵明修,依旧不为所动。
只冷冰冰的说出了两个字,“让开。”
阿珂脸色苍白,眼见着再也憋不住泪意,眼泪就要落下来。
而两旁侍卫就要上前将她给拉开时。
只是还未动手,便听见一声清亮的女声。
“你们等一等,她是我请来的客人。”
赵云兮提了裙边,大步朝此走来。
她原是躲在树后偷看,不想出来。
可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皆不如她所期望的那般。
她的理智告诉她,北齐王女势必只时在装柔弱,只是在放低姿态,只是想要博得阿洵的同情和好感。
她与王女的来往从头到尾,都各有所图。
可她的情感此刻却占据了上风,所以她从树后走了出来。
至少,至少此刻她不想让北齐王女太过难堪。
她迎面而去,只是略一抬眼,便与赵明修的目光对上。
赵明修目光像是夏天里的柳絮,轻轻飘飘的落在她身上,叫她平白无故的生出了些许的痒意。
她有一种错觉,赵明修是早已知道她躲在树后面偷看。从她从树后走出来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便已经追随她的脚步而来。
她难免就心虚起来,慌忙的移开目光,只装作一切都如北齐王女所说的那般,“本宫不过是身体不舒服,来得晚了些,你们为何要对本宫的客人无礼,还不退下。”
两旁侍卫先是看了她一眼,又去看看赵明修的示意。
赵明修略微点了点头,他们这才退下。
阿珂此刻低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这,似乎是在小声啜泣。
赵云兮走到她身旁,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轻声问她,“王女可是不舒服?”
“早知道我就让宫人陪着你,免得让旁人误会王女是擅自来禁苑。”
赵明修看着她漏洞百出强行圆着当下的场面,她甚少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可她从小到大都是个善良的姑娘,所以她愿意因为心里头起的那一点儿同情而出来圆场。
就像是从前……
阿珂捂着眼睛的手一顿,而后轻轻接过了手帕擦了擦眼睛,道了一声谢。
她的眼眶微红,而手帕也略沾了些眼泪,也没法还回去。
赵云兮就侧着身子看着王女,并不去看赵明修。
到底因为心虚她故意将王女请来。
还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她自己都分不清。
赵明修开口问她,语气淡然,一如从前,“姑姑身体无碍了?”
“若是不舒服,朕送你回去休息。”明明知道她身体不舒服只是借口,却也怕她是真的不舒服。
她慌乱的点了点头,用着客气疏离的语气道:“劳陛下关怀,我已经好了。”
她有些无措,险些就忘了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赵明修忽而抬眼看向了远方小径,出声道:“不是要摘莲蓬?”
“王成。”
王成赶紧指挥人,“奴才这就让人备船。”
赵云兮大松了一口气,对,她可不就是说来摘莲蓬的,一会儿上了船以后,她再想办法让阿洵同王女能够好好说话。
这也是个好机会!
湖上的船是昨日就已经布置妥当,此番船夫将船赶来小码头靠岸放下梯子,赵云兮便同身侧人说道:“王女,请。”
只是她们还未走到码头,便见小径上走来一行人。
赵云兮张了张嘴,有些无语凝噎。
这群小鬼头怎么会来?
这行人不是别人,这是她那些小辈们。
她猛然回头去看赵明修,只见赵明修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只有朕与姑姑三人游湖,岂不无趣。”
“正好今日陈太傅停课,姑姑也许久未见小辈们。”
“朕便特意准了他们今日游湖。”
好你个赵阿洵!竟然在这里等着她!
赵明修一目了然,笑意加深。
赵容蓉笑意浅浅,带着身后的一串十三四岁的堂弟堂妹们朝着赵云兮与赵明修二人行礼。
“姑姑。”
“姑祖母。”
“陛下。”
“皇兄。”
称呼此起彼伏的响了一大片。
赵明修抬眼扫过这群兴致匆匆能够停课玩耍半日的小鬼们,他略抬了手,“上船。”
这些堂弟堂妹们虽都怕他,倒也耐不住可以游湖的玩性,天性使然,这会儿得了应准,便三三两两结伴往船上去。
赵云兮盯着船都呆住了。
怪不得她就觉得这船有些不对劲,这可是一艘大船,可以容纳三四十人的大船!而船上一应物件都已经准备妥当。
赵阿洵早就预备上了,他昨日就知道了今日她要干什么!
赵容蓉已经自然而然挽了赵云兮的手,她轻瞥了一眼北齐王女。
不知何时,北齐王女已经整顿好心情,全然看不出一炷香前,她还梨花带雨,见她看过来,微笑着颔首,矜持道:“上阳公主。”
赵容蓉也略点了头,算作见礼,而后嗔道:“姑姑也真是的,游湖摘莲蓬这样的趣事怎么不告诉我?”
“就算王女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她来了,姑姑就将侄女我抛在了脑后。”
赵云兮有许多话想要说,此刻深深吸了一口气,全然憋了回去,只道:“你平日里忙着写新曲,哪有空陪我玩乐。”
她瞥见赵明修站在船前,似她再不过去就要开口喊她了,她赶紧道:“上船吧,船上说。”便带着人往船上去。
刚踏上船板,便瞧着一堆小辈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吵闹着。
赵云兮:耳朵疼。
她又极其受小辈们‘尊敬’,小辈们惧怕赵明修,同处一艘船上时,便都不住地在她身边转悠。
她原是想要将王女推到阿洵身边去,结果一个转身,她的身旁就围满了小辈,各个眼睛明亮的看着她。
而王女,早已不知所踪。
有人撒娇着:“姑姑,我想要那朵莲花。”
有一对双生子一边一个拉着赵云兮的胳膊,“姑祖母,你快看,那里有一朵双生莲勒。”
左边这个刚说完,右边的便不服气道:“小呆瓜,那叫并蒂莲。”
赵云兮:有些恼,却又不能说。
不过她随之看了过去,那株并蒂莲可真是生得极好。
多少年来,这湖里从来没有长过并蒂莲!
她迫不及待就想让身旁人看,“阿洵,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