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偃卧新春>第2章 江家少主

  尽管我已经十分小心地在柳枝辞打好了招呼,可在父亲酒醒之前还是走漏了消息!

  没成想我前脚刚刚把父亲大人搬回江家,后脚就有人来催我前去大堂——据说此刻有一大批老朽齐齐聚在了大堂,他们关于“少主”眠花宿柳的问题已经正正经经地商量了两个时辰,最后摆明了就是要趁机给我一个下马威!

  “嗯,知道了。”我对前来传话的小厮还是比较客气的,既然无意搞得江家天翻地覆,那么最好还是别为难老人家了,省得到时候让父亲左右为难。

  “少主……”小厮犹豫地在门外踱着步子,不知在酝酿着什么,最后像是鼓起了勇气才十分“仗义”地告诉我:“三叔公他们请了家法,可能……”

  小厮并未说完,我已经安顿好了父亲大人——虽不知家主是否有眠花宿柳的特权,但他这副样子是肯定不能让外人瞧见的,所以我特地把他留在了偏房,想来这应该是目前最妥贴的处置方式。

  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成功打断了小厮的“推断”,我知道像江家这种大家族肯定会有这样那样的规矩,关于所谓的“家法”年少时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既然已经选择了留下那么江家的这些条条框框我自然也会默认。

  “嗯,我知道了。”我尽量平和地回应小厮的“仗义”,然后故作轻松地调侃道:“还没用膳,你说今日我可还能吃得下芙蓉糕?”

  “啊?!”小厮诧异地看着我,大抵是以为我脑子坏掉了,不过那也只是他以为而已。

  毕竟我也不怎么擅长与人交流,所以尬聊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实在是太常见了,故而小厮这种见鬼似的表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无论如何我该做的事还是得亲自去做的,“劳烦你带路吧。”我立马换上了一副正经的模样,尽量温和地对小厮说道。

  兜兜转转,总算入了江家大堂,里面果然如小厮所言坐满了老朽。其中不乏有一些我并未见过,长得凶神恶煞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况且他们此次应该也是特意为我而来,是以恐怕我今日难得善终了~

  因为我的到来大堂里立即炸开了锅,正当我犹豫着应该如何称呼众人之时,为首的那个老头子忽然清了清嗓子,周遭顿时静了下来,然后所有的目光都聚向了他,只见他威严地看向了我,道:“你就是老大带回来的江淮叶?”

  在一束束如刀的目光之中我故作镇定地挺直了腰板,道:“是,江家少主江淮叶。”我就是要在此特意强调一下自己“江家少主”的身份,毕竟同这些没什么实权的老朽比起来我也不差什么。

  不过这样的“示威”明显惹怒了这帮老朽,只听其中一个长得最为凶神恶煞的老头子急急逼问道:“在你夜宿烟柳之时可曾考虑到此举会败坏我江家的声名?哼!江家少主!老夫不认!”

  此言似乎是点燃了所有老朽心中的怒火,话音方落,又一个面相稍微和善些的老头子同样恶狠狠地瞪向了我,道:“江淮叶,你可以是江家少主,却绝不可能坐上家主之位!”

  我撇了撇嘴,不得不认真地阐述一个事实:“只要我想,整个江家就是我说了算。”毕竟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我完全不必在此受气,之所以低声下气不过是因为我还愿意承认自己在这里的身份,于是乎,私以为这帮老头子不说知难而退也总该稍微收敛一些!

  为首的老头子似乎气得不轻,大概是被人说中了痛处又无力反驳,于是只好指着堂下的我颤颤巍巍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你!”却全然没有下文。

  不知是否是这帮老朽故意设计,这才气坏了为首的那个,旁边立马就有人指着我喝道:“来人,将少主压上来!正家法!!”

  话音方落,早已备好的檀木刑凳和刑杖就被人搬了出来,两侧的打手似乎也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有人上前来压我了——不过我方才说的话也不是没人听见,我终归担了个虚名,以下犯上的事儿在江家同样罚得不轻!到底都是有眼力见的,这时候又有谁会如此无知地引火上身呢?

  见人不为所动,又一个老朽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地指着我,道:“江淮叶,你打算抗刑吗?!”

  不过他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从始至终不都没动过吗?于是乎,我很坦然地回应道:“江淮叶不知所犯何罪,依据我江家的刑责又该如何处置?各位长辈既无说服淮叶的理由又何谈正家法?更何况淮叶敬重各位长辈,尚不曾大打出手又何来‘抗刑’一说?”

  “怎么,你还想‘大打出手’?”老头子们似乎抓住了我的小辫子,一个劲儿地逼问着我‘大打出手’的话。

  “不敢。”我自觉十分和善地扯出了一丝笑意,态度应当也是十分友好的。

  然而,那些老头子却是仍旧不死心,居然真的不要命地提及了我的身世!用他们的话说我也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江湖野小子,生母说是不详估计也就是柳枝辞一类的风尘女子……

  我低下头来暗自压制着内心的愤怒,攥紧拳头犹豫着是否可以破门而出,又或者直接冲上去把这帮胡说八道的老头子暴揍一顿。总之,就在我濒临崩溃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很刺鼻的香气,紧接着只听那人不怒自威地说道:“我的儿子我自己会教,不劳各位叔伯费心了!”

  “爹。”我回头喃喃着喊了一声,真的,在看到江吟的这一瞬间我的眼泪险些就要掉出来了!我从未想过他会在我被人为难的时候亲自前来解围,更何况他真的醉得不轻。

  江吟上前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简单的动作却让我立马安稳了下来——我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不会再是我独自面对,我知道自己可以不用再那么故作坚强,因为我知道无论如何江吟总会向着我。

  “老大的意思是……”为首的那个老头子似乎仍不死心,执拗地盯着那套的檀木刑凳,忽然,眸中一道狠戾的精光闪过,奸诈的笑意立马浮现在了他的脸上,“若是家主亲自正家法倒也说得过去,老大,你可真要好好管教这个目无尊长的‘私生子’!”

  大堂内的气氛立马变得完全不同了,所有的矛头好像全部都从我这里移到了江吟身上,可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看着不知何时挡在我身前的江吟,我心里忽然觉得很温暖,真的,作为父亲而言他已经做得够好了!若是今日非要用我的妥协才能平息这一场风波的话——如果那个人是江吟,我愿意。

  “爹,悠儿可以……”我躲在江吟的身后,并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究竟是怎样的,但是凭心而论我并不想让他与他的家族为敌!于是,我偷偷地扯了扯江吟的衣袖,我想告诉他我可以同他一起承担源自“家族”的怒火,因为他就是我余生的归属啊!

  我没想到的是江吟居然握住了我做着小动作的手,用力地攥紧了一些,然后牵过了我,如同展示珍宝似的将我牵进了众人的视线,“淮叶是我同霜儿的孩子,霜儿是我名媒正娶的妻,我立淮叶为我江家少主,各位叔伯有何异议?既然没有异议,我便带人走了。”

  “老大!”为首的老头子似乎还想垂死挣扎,他猛地立了起来,然后颤颤巍巍地指着我,恶狠狠地从嘴里挤出了三个字:“柳枝辞。”

  “我自会处置。”江吟全然没给老头子反驳的机会,霸道地转身就把我带出了大堂。

  我就这么被江吟一直紧紧地牵着,第一次有了一点儿子对父亲的那种隐约的“钦佩”,第一次知道原来被人护着是这样的感觉。

  “爹。”我低着头轻轻地唤了一声,我心里有很多话想要同江吟说,同时又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千言万语竟是不知从何说起。可有一点我很清楚,从江吟将我带出来的那一刻起我愿意成为他期许的模样,成为让他骄傲的江淮叶。

  “嗯。”江吟应了一声,然后突然松开了手,重重地把我推到了一旁。我猝不及防地被他推倒在了冰凉的青石板上,有点儿诧异地看向了他:“爹?”

  只见江吟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胸,对着一丛并不显眼的花草狂吐了起来。看起来不是很好受的样子,可能他的酒量真的不怎么样……

  我本想上前为他顺顺气,不料一直守在不远处的某人已经上前来替我干了一个儿子该干的事,倒是我静静立在一旁显得有点儿多余。

  待江吟舒服了一些之后,我看着眼前一袭墨色劲装的少年,呆呆地有些发愣——这人我在柳枝辞的门前见过,当初倒是并不曾留意,如今再看才发现父亲大人同此人的墨色劲装花纹样式很是相似,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父亲大人又为何如此信任他?

  夜风清寒,一个冷战就让我清醒了过来。思忖再三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家主这是怎么了?”

  “君偌。”少年镇静地回答道,然后十分识相地把我爹送到了我的怀里,自己低着头恭敬地退了两步,朝我行了一礼,复又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家主并未酒醒,适才强行灌了醒酒汤,身体无碍,只是伤了些元气。”

  “明知伤元气那强灌什么醒酒汤!”我也不知怎地就是压抑不住怒火了,可是有些话刚刚说出口心里却已然有了答案,说到底江吟还是为了我……

  “一月前,少主入住江家家主便已经吩咐下来:一切皆以少主为先。”君偌的话并不多,却字字戳进了我的心。

  君偌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看着脸色苍白的江吟,我才恍然觉得自己真的太过分了!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他为我做到了这种程度,一直以来是我刻意忽略了他对我所有的好。

  “君偌,家主他还有没有说过什么?”我尽量平复了一下心情,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竭力弥补的信念。

  君偌似乎犹豫了那么一瞬,不过我并不打算追究君偌刻意隐瞒的东西,我只知道若是没有他我就真的要错过这么疼爱我的父亲了!

  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冥冥之中就是这么奇妙,如果说柳枝辞的相遇让我有了留在江吟身边的信念,那么接下来在江家大堂以及适才发生的一切便是再一次让我有了不再动摇的理由。

  “君偌,我可以信你吗?”我正了正颜色,此刻的我已经是江家少主,既然有人向我发出挑战,那么我便不得不应下了!

  一丝亮光闪过了君偌的眸子,他似是十分期待这个时刻,却又用一种我完全看不透的神情故作镇静地应道:“是的,少主。”

  “速速查实适才前去偏房通传的小厮身份。”我说完便眯着眼认真推演了很多种情形,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故意设下此局,可每每推及那个小厮总觉得他出现得太过巧合,所以说这很有可能就是所谓的突破点。

  “是……”奈何君偌似乎并不明白此中的关联,失望之色太过鲜明,那懒洋洋的口气也着实让我有些尴尬。

  不过想来也是,君偌并不像江家普通的小厮或者侍从,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用自己的气质告诉了我他的不一般,对于我应该知道的一切他并没有刻意隐瞒,对于那些他认为我不该知道的东西竟也可以不卑不亢地回答“没有。”像这样有灵魂的锋利的武器又怎么可能轻易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