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王爷每天都在想逃婚>第五十一章 京城篇·字条

  凌书沅急匆匆回了凌府,这座宅子是南王爷赏给他们的,算不上他们真正的家。凌书沅走到父亲的卧房,他的母亲杜氏趴在他父亲的床前哭泣,屋里很明亮,但天昏沉沉的,总好像要塌下来,压的人喘不过气。

  “夫人,凌少爷回来了。”下人向杜氏禀报道,杜氏泪眼婆娑,回头看到自己的儿子,越发动情的哭囔起来:“沅儿,你父亲他.......他.......”

  “我知道了,母亲。”凌书沅走上前,扶住杜氏颤抖的身体,看着床榻上昏迷的父亲跪了下来,他的父亲凌霄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十二岁时,便离开家乡富尧,来到京城,凭借一身武艺,被南王看重,成为南王身边最信任的侍卫,他拼搏半生,在这偌大的京城安身立命,终得注脚。

  凌书沅敬佩他的父亲,纵使外人耻笑他身份低微,他也从未嫌弃自己出身寒门,他在这个家生活的很好,父母疼爱,纵使府中金钱拮据,父母仍不惜重金,供他读书。纵他喜欢沈兰昭,犯下大错,令父母蒙羞,他们也从未怪罪,只是心疼他,思慕太苦,不得回报。父母疼爱子女,大抵都是如此,纵使儿女犯错,也一心向着儿女,为儿女深远长计。

  凌霄昏迷了数日,到第五日时,大抵气数将近,竟回光返照,苏醒过来。凌书沅趴在床头守着父亲,忽听父亲唤起自己的名字,慌忙抬头,见父亲醒来,便要唤大夫,却被父亲拦下。

  凌霄拉着他的手,长叹一下,将视线移向窗外,看着窗外的艳阳天,轻笑一下:“阿沅,别忙了,你坐在这里,父亲和你说说话。”

  凌书沅遵从凌霄的话坐到床边,却见父亲虽然醒来,但依旧面色苍白,未有回暖,便料想是回光返照,一颗欢喜的心瞬间低沉下去。

  凌霄看出他的心思,伸手在他的脸上轻轻碰了碰,轻叹一声劝慰道:“阿沅,你是读书人,应该晓得,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态,就不要给自己徒增悲伤了。”

  “父亲。”凌书沅哽咽一下,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失去自己敬重的父亲,他的眼圈逐渐微红,却又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的悲伤,便睁大眼睛,强忍着不落下泪来。

  凌霄将凌书沅眼角出的一些湿润拂去,他低头握着凌书沅的手,慢慢抚摸着,这是他生命里的珍宝,幼时,在他的怀里,顽皮的扯着他的胡子,奶声奶气的叫着爹爹,如今,也已长成一个品性端正,玉树临风的好男儿。

  只是心里却为何要装着一个沈兰昭?时到今日,凌霄仍不放心此事,他的书沅什么都好,可就是对感情之事尤为执着,沈兰昭是帝师长孙,又如何会回应书沅的心意?这件事,他不怪书沅,却想在临死前,将自己的儿子从感情的深渊里拉出来。

  他握着凌书沅的手紧了紧,训诫道:“阿沅啊,关于你和沈兰昭的事,父亲有一句话要告诫你,不要为了一些没有结果的事茧自缚,该放下的便放下吧。”

  “是,父亲。”凌书沅的睫毛颤了颤,遮掩住眼底的情绪:“我已经放下了……”

  “你若真的放下了,缘何我问你,你要如此情伤?”凌霄轻叹一下,他的儿子虽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悲伤,可却忘了,他是他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又怎么不明白他低眉垂眼的动作是意味着什么。

  凌书沅的手在父亲的手心里微微一蜷,父亲说的对,他怎么轻易放下那个人。他把那个人藏在心里,藏了许多年,已经成习惯,只要旁人提及那人的名字,他便忍不住动容,真是没有出息,他在心里暗暗骂道,沈兰昭明明已经伤他那么伤了,他却还抱有一丝希冀。

  凌霄无奈的闭上眼去,罢了,他这个儿子虽看似乖顺,但凡事却有自己的主见,他如何劝得了?只希望他能早日认清现实,早日放下痴念。

  身上的伤口再次泛疼,凌霄咬了咬牙强忍着,伸手在儿子的肩头拍了拍:“罢了,我也不劝你了,我这会儿有些乏了,你也在这熬了多时了,快去休息吧。”

  “不休息!”凌书沅坚定的摇了摇头,抱住父亲的手腕,将他重新搀扶到被子里,拉好被子道:“孩儿在这守着父亲。”

  秋意渐浓,御射场的枫叶已经泛红,沈兰昭抬起手中的箭,瞄准靶心射去,却忽起一阵大风,将他的箭头吹偏了几许,沈兰昭“砰”的扔下手里的弓箭,一脚踢在身旁的箭桌上,发怒道:“连风都和老子过不去。”

  “哎,兰昭,我说你今天怎么发这么大火啊。”站在另一个箭桌旁的陆汀延将箭射到靶心上,听到沈兰昭的怨言,转头寻问道:“是不是那个姓凌的小子又招惹你了?”

  “哼,他倒不敢!”沈兰昭不屑的冷哼一下,一手插腰道:“是我父亲,此次逐鹿国下了战书,顾拾白都去了,我父亲却只让我在书院读书,读书!读书!那书又什么好读的,每天还要面对那个凌书沅,真是烦死了!”

  “沈大人也是好意嘛。”陆汀延眼珠一转,打量着沈兰昭的脸色:“不过,你今日赌箭输给我,可得给我个彩头才行。”

  “什么彩头?”

  两个人离开箭桌,向御射场外走去,陆汀延细眼一眯,唇角一勾道:“你不是讨厌那个凌书沅吗?我有个想法,要不要玩?”

  “什么想法?”

  “嘿嘿,简单。”陆汀延打了个响指:“你写个字条,约凌书沅到京城的牧月林,剩下的便交给我好了。”

  “你打算做什么?”沈兰昭面色微冷,他虽讨厌凌书沅,但也不允许陆汀延打着他的名号去欺负凌书沅。

  “哎呀,不做什么,就只是玩玩,不会太过分的。”陆汀延怼了怼沈兰昭的胳膊,劝说道:“再说,你今日输了箭,可得愿赌服输啊。”

  “啊,行了,行了,我写就是了。”沈兰昭无奈道,他本想再推辞,但转念一想,自己没必要为凌书沅和自己的好友争执,况且凌书沅也不会蠢到,相信自己会给他写信,便应允了陆汀延。

  自那个风雨夜后,慕云怀便时常来看望慕千里,慕千里有时会问起那晚的事,慕云怀却总是闪烁其词,将此事敷衍了过去。

  “父王,凌霄好些了吗?”

  慕云怀摇摇头:“不太好……”

  “那阿沅呢?”

  “阿沅……”慕云怀沉思了一下:“他还好……一直守着自己的父亲。”

  “那你们缘何遇刺,可查明白了,是谁要杀你们?”慕千里追问道。

  慕云怀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出神片刻,抬头一晃:“还,还没查出来。”他接着沉默起来,似乎是在为某事犹豫,过了一会儿,他握住慕千里的手道:“陛下病危了?”

  慕千里心下一颤,从床上微微坐起来道:“什么时候的事?”

  “在你昏迷的时候……”慕云怀眸中笼罩着愁云:“如今,已是太子监国……”他说完,突然抬头,专注的凝视着慕千里,想要说话,却欲言又止。

  恰时,郑安洁从外面走进来,她脸上未施粉黛,看起来有些憔悴,走到慕千里的床边,将慕千里关切一眼,伸手轻柔的按在慕云怀的肩头:“王爷,蔚阳将军来了。”

  蔚阳将军戚游是慕云怀所执京畿半数军权的统龄将军,这会儿为何会来?难不成是外面出什么事了?慕千里心里疑惑道,见慕云怀转身要走,急忙拉住他的袖子问:“父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慕云怀的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拉开慕千里的手,话气温和道:“我去去就回来。”

  下人从外抓了药回来,递给了凌书沅一张字条:“是门口有个小孩给我的,说他收了一个公子的冰糖葫芦,那位公子便让他把这个字条拿来给公子。”

  凌书沅疑惑的接过字条,凌霄听到他们的声音,缓缓睁开眼,只见凌书沅拿纸条的手蓦然一遍,诧异的抬头,看向下人:“你可问那个小孩,那位公子长什么模样?”

  下人对他的反应很是不解,摇了摇头:“小人不知。”

  “好,你先下去。”凌书沅点了点头,吩咐下人下去后,又拿着那张字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是沈兰昭的字迹不会错,可沈兰昭怎会给自己写字条?还约自己晚上去牧月林相见,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不会的,沈兰昭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绝不会给他写信!

  凌书沅在心里笃定道,拿起字条,向烛火上递去,床榻上的父亲猛的咳嗽起来,凌书沅慌忙转身,却被蹿上来的火苗伤了手指,他来不及顾及,匆忙走到父亲的床前探视:“父亲,你怎么了?”

  凌霄摆了摆手,吐出几口鲜血,便不再咳嗽,虚弱的躺回到床榻间,侧目扫视了一眼周围,喘息道:“你母亲呢?”

  “母亲昨夜一直守着父亲,这会儿儿子先让她回房休息了。”凌书沅解释道,见他父亲撑着身子,似要起来,便将一个靠垫枕在他父亲的身后,扶着他微微坐起。

  “阿沅啊……”凌霄闭着眼睛,身体微微晃动:“去叫你的母亲来吧。”

  “父亲……”

  “那个字条是沈兰昭写给你的吧。”他方才便已苏醒,早将凌书沅的反应尽收眼底,能让凌书沅如此自乱阵脚的,除了那个沈兰昭还会有谁。

  凌书沅惊诧的看着他:“父亲……”

  “你若想去便去吧。”凌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的向后面的软垫陷去。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只是在临死前,他仍想为自己的儿子指明一条前路:“去吧,沅儿,不要管这张字条是不是沈兰昭送来的……就把今晚当做你同沈兰昭关系的最终界定,若他回应了你,你便同他在一起,父亲会祝福你。若他骗了你,你便放下他,随你的母亲带上我的棺木,回富尧去,把沈兰昭彻彻底底的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