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土匪小娇娘>第72章 不离不弃

  冬日里才下过一场大雪,雪水尚未消融,马车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艰难前行,碾过枯枝落叶,一路朝北驶去。

  越往北走,寒风呼啸声愈发凛冽,地面的雪也愈发的厚,冷风吹在人面上,只感觉如寒刀子刮肉般,疼得厉害。

  阿桃从未见过这么厚,这么白净的雪,一时感到新奇,掀了帘子顶着寒风将小脸探出去,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好奇地四下探看,茫茫原野一望无垠的平坦,比之潭州府的群山环绕,这儿似乎少见高山,白茫茫一片大地,连树木似乎都变得稀少,有不少黑点在大地的白布上起起落落,仔细一看,原是在野地里觅食的鸟雀。

  好不容易积攒的热气片刻之间便被吹散,阿桃一张小脸被寒风吹得发白,她忍不住连打了个喷嚏。

  斜里伸出一只大手将她掀开的帘子扯下,又沿着框按得紧紧实实,确保一丝寒风都无法透露进来,她转头看去,正对上少年关切的双眼。

  “这里不比清河,风大得很,你别吹得太久,会得风寒的。”

  阿桃揪了揪腰间的铃铛,侧眸盯着那被谢逐塞得严严实实的厚布帘子,只干巴巴哦了声。

  谢逐蓦得攥紧了拳,双目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她,眸底泛起难忍的痛意与委屈。

  从那第二日他们启程赶往京都之后,一路上阿桃便对他爱答不理,还因着那日他所说的话而气着,生生就这么晾着他,谢逐的伶牙俐齿偏生对上她时便笨的厉害,翻来覆去那几句求饶讨好的话说尽,也换不来小姑娘一个甜甜的笑。

  他耐性实在不足时,也想将小姑娘按在怀里好生欺负一通,叫她不敢再无视他,但温尧同行在一旁,叫他实在不敢,有温尧撑腰,谢逐被阿桃冷淡了一路,自己难受了一路。

  他喃喃低唤:“阿桃……”

  少年的声音与先前已经有了许多的不同,褪去几分青涩,更多了些低沉,尤其他此刻刻意又压低了声音,直听得耳朵麻麻地发痒,叫阿桃不禁想起了之前那些昏黑的夜里,少年在她耳边忍不住的动情低吼。

  瞬时间她便要险些破防,她指尖轻颤,死死揪着袖子,偏过头去不看他。

  谢逐气闷郁卒,见她仍盯着车帘子看,似乎一副还想要掀开的模样,漆黑的眼珠子提溜一转,开口道:“娘子你一直待在清河县,怕是不知道这北边有多冷。”

  他这话引起了阿桃的好奇,但她仍是坐着不动,谢逐仔细盯着她,却是发现了她头微微侧了过来,唇角微勾,语气比之方才多了些轻快。

  “这北边一到冬天,刮得风便十足十地大,人在外面吹风吹得久了,一张脸能被冻瘫,你知不知什么是面瘫?就是眼斜口歪,嘴巴合不拢,口水直往下流。”说着他顺势还做了一下是如何的眼斜口歪,那叫一个丑。

  阿桃想到刚才自己吹了那么久的冷风,立马一个激灵,生怕自己会被冻成面瘫,赶忙用手捂住了脸使劲揉搓,试图生热。

  水嫩嫩的小脸被她自己揉搓地发红,样子看着又乖又惹人怜,谢逐心头甜甜胀胀的,憋着笑又道:“还有我以前跟着祖父打仗的时候,天寒地冻地都要行军,下的雪足有膝盖厚,穿再厚的靴子都会被雪水浸湿,脚趾头会被冻僵,最后还能像枯树枝一样,‘咔嚓’直接被掰下来。”

  小姑娘揉红的小脸立马被吓得发白了,分明已被谢逐塞得紧紧实实的车窗她仍感觉好像有寒风透了进来,凉飕飕地直接吹上她的脚尖,她“呀”了声,生怕下一刻自己的脚指头也像枯树枝一样直接能掰下来,赶忙朝着车上的小火炉子旁挪,这一挪,直接就挪进了谢逐怀中,少年顺手就揽住了她。

  阿桃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挣扎:“你,你故意吓我!你好烦,你放开我!”

  好不容易搂紧了怀中的温香软玉他怎舍得撒手,反而搂得更紧,小姑娘气得直咬他,兀自挣扎,窸窸窣窣的声音令温尧无法再假寐下去,清咳了两声,隔了会儿才睁开眼。

  眼前的小夫妻俩已经分离开,隔了几乎有两人宽,各自正襟危坐,一派八风不动的模样,但各自脸上的熏红出卖了他们,更何况谢逐脸上还有那白晃晃的牙印。

  温尧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僵滞了一瞬,阿桃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羞赧地不敢抬头,谢逐毫无所觉,对着温尧讨好一笑。

  温尧默默移开了视线:“还有多久到前面的镇子?”

  谢逐:“回岳父,大概还有半个多时辰就能到了,天黑前能赶到歇脚。”

  温尧点头:“嗯,既如此,你换从安进来歇会儿,你去赶车。”

  谢逐:?

  *

  张芦带人抓着谢迁与兰宏走的是官道,路直行进速度又快,饶是他们如何驱车,一辆马车带着四人,也追不上他们的队伍。

  花了足足有二十天,谢逐一行才终于来到了京都城外。

  城门口,京城的百姓井然有序地排着队等着入城,城门处,城墙上,笔挺立着精神抖擞的士兵,个个虎背熊腰,其身姿如松,其目光如炬。

  马车在人群中缓慢行驶,阿桃探出窗往外看去,需得高仰着头竟才能将城墙收入眼中,与京都的城墙相比,清河县的那城墙,就如高高曼妙楼阁与黄泥茅草屋。

  她从未见过这么高,这么厚的城墙,带着无声的威严与压迫,静静伫立在此,城墙下的百姓忽而微小如蝼蚁,不敢在这充满威严的城下造次,她不禁发出惊叹,心中却陡然没了来京都之后的兴奋,一道冷风吹来,她不禁身子一抖。

  自入京都地界后,谢逐倒是安静下来,不再一直闹她,双目静静盯着车外的景色出神,虽京城才是真正的谢家所在之处,却并没有回到家的欣喜,眼底满是疏离与漠然。

  阿桃望着他,想脱口的话又咽了下去,柔软的小手探过,覆上他的大掌攥了攥,有安慰之意。谢逐回神,转而将微凉她的小手拢入手中,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别怕。

  马车渐渐驶进城,从安在车外开口问:“二公子,咱们是回府里,还是去二老爷那儿?”

  他口中的二老爷则是谢迁谢逐兄弟俩的二叔,谢老太爷生有两子,谢家大老爷跟着谢老太爷一起从军,生前是定远将军,谢二老爷并没有谢大老爷打仗的天赋,也无一身高强武艺,为人沉默寡言,性子有些木讷,倒是有一双筑造的巧手,在工部领了个五品的工部郎中做。

  谢逐想说回府,但此刻的谢府肯定是被人监视住了,而他二叔的府中也不知是何情况,他们过去,说不定还会添上麻烦。

  温尧先开了口:“去寻间客栈住下吧,赶路累了,先好好歇会儿。”

  温尧的声音和和缓缓,与谢迁的君子之息不用,温尧总给人一种令人信服的亲和力,也许这就是他能这么多年领导着黑风寨众人的原因,从安下意识应了声,驱车驶向客栈,才后知后觉自己应该听从的是谢逐指令。

  尽管已经开春,但天色仍黑的很快,才寻着客栈,屋外天色便已黑沉下来,四人用了饭后便各自回房洗漱准备休息,阿桃梳洗完出来,发现谢逐竟不在屋内,寻温尧与从安一问,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直到一个时辰后,他才披着凛冽寒风回了屋子。

  烛光昏黄,谢逐一进门,便见小姑娘坐在光影之中,头皮尽数披散在身后,只余缕缕凌乱发丝蜿蜒在胸前,露出一张娇媚可人的小脸。

  “你去哪儿了?”阿桃有几分郁气。

  谢逐关好门,走到她身前蹲下,少年身形极高,即便是蹲着,也能与坐着的阿桃平视,他并未隐瞒自己方才的行动。

  “我去谢府外头转了转。”果然如他所想,谢府正被人监视着,甚至监视的人数比他之前所想的还要多,不仅谢府,就连他二叔的府外,也藏了不少人监视,他去旁侧探听才知,因为那所谓的谢迁私.通前朝余孽之事,连带谢二老爷也被停了职,拘在府中轻易不得出门。

  此事似乎比他所想的更为严重,想要恢复清白,也更为困难。

  阿桃抓过他还带着寒气的袖摆不放,“相公,你以后去哪儿,记得跟我说一声,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可至少能让我安心地等着你回来。”

  她方才在屋子里等着,都快被自己的想象给吓死了,生怕谢逐一个鲁莽跑去劫狱,最后连累自己也被关进大牢里。

  谢逐忽然将她拥进了怀中,嗅着她发间清甜的香气:“阿桃,娘子……”

  “要是谢府真的,不成了,你……”

  阿桃直接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堵住了他所有未尽之言。

  “我虽然年纪小,可我知道夫妻该怎么做,夫妻应该同甘共苦,互相扶持,不离不弃。”

  对上少年那双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的黑眸,阿桃有些羞涩,话语却又坚定:“阿桃不想离开相公。”

  “因为阿桃很喜欢相公,很喜欢。”

  被掀开盖头的那一瞬间,对上彼时少年那一双好奇的眸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心生欢喜了。

  最早心动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