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枕中欢>第49章 第四十九欢

  沈欲的语气用的是肯定句。

  显然, 虞汐跑来的这个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之前还能忽悠过去,是下意识的举动, 而现在,她刚才比所有人跑来都快的行为,足以证明她是很清楚的知道,他怕老鼠的。

  事已至此, 再伪装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就算她现在不承认, 他也总能想到新的办法, 逼她自己承认。

  “先出去再说吧。”

  虞汐挣开他的手,率先走了出去。

  沈欲倒也没拒绝,面前这群无比恶心的老鼠, 瞬间都变得顺眼起来。

  外面接到消息赶来的士兵们, 已经急匆匆地冲进去灭鼠了。

  虞汐特地找了一个相对偏僻安静的地方,扭头直接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沈欲眉眼里都迸发着光,“你看我的眼神不对了。没有了之前的坦然。什么都不记得的人, 是理所当然的,拒绝也拒绝的干脆和坦然, 但你若记得,你的眼神里就有了故事。”

  “……”

  虞汐自认已经伪装得足够好了,这他都能看出来?

  “而且, 你说话素来算话, 对于不相关的寻常百姓, 你答应的事情都能做到, 偏偏到了我这里, 你总是在变卦, 这足以说明你要面临的事情, 你自己都没把握。所以,你宁可被我误会,也不愿意带着我,这还不够说明吗?”

  “……”

  “若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你何至于此?”

  “……”

  行了,虞汐可以确定了,这老鼠完全就是为了试探她故意的吧。

  沈欲看她不说话,索性主动说道,“其实,从山洞出来的时候,我就怀疑过了,但你表现的太平静,我不确定是否是我的错觉,我又怕逼你想起不开心的过往,所以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对于我而言,就算没有过去,也依旧不影响我对你。其实,我也知道,在经历虞家的事情后,你要是真想起来了,你愿意接受我,也是需要时间的,我可以等你慢慢接受,但絮絮,我却不能接受你再一次抛下我。”

  “……”

  “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弱,你不必像过去那样总是保护我的。”沈欲叹息道。

  他从不叹气,每一次却都是因为她。

  任何事情他都有足够的把握,甚至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一遇到她,他就总不知道该怎么办。

  虞汐摇了摇头,无言以对。

  她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遇到这样一个赤诚之人。

  明明她伤害过他一次又一次,他还是愿意无条件的相信和原谅她。

  可也正是如此,他太好了,好的让自己觉得更加不能毁了他。

  虞汐语重心长道:“沈欲,如今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虞汐了,我没有办法跟你谈情说爱,也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和你重头开始。我想你应该知道,当初去救你,也不过是一个任务而已。”

  “任务?絮絮,我受伤时你哭的时候,陪着我的时候,为了我宁死也不愿意说出我下落的时候,这些真就只是任务?你何必自欺欺人。”

  沈欲逼近她,“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真心和假意,我瞎的时候便分得清,更何况现在?”

  “……”

  “我知道,虞家的事情不解决,你就不可能真的安心。所以我说了,我可以等。八年我都等了,不差这一会儿。”

  “不,你不知道。叛国罪要重判,并没有那么容易,也许这个过程要三年五年,甚至三十年五十年。你难道不管不顾一直跟着我到处跑吗?”

  沈欲理所当然地摊手,“为什么不可以?”

  虞汐从未像现在这般希望他能听劝过,“我希望你的人生,是为自己而活着,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改变。也不需要你这样无条件的陪伴着我。”

  “我当然是为自己而活的,找到你,跟你在一起,就是我活着的意义。”沈欲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

  他本就是该死之人。

  要不是她的出现,他早已做好了屠杀所有人后,自戕的准备。

  可就是因为她,他才有了活着的欲望。

  沈欲继续道:“我答应过你,要陪你一辈子的。”

  “那些话你真的不必当真的。”

  “你又为什么要当真呢?”沈欲反问,“你怕我跟着你毁了仕途,怕我因为你牵连家族,这难道不是你在当真了吗?”

  “……”

  虞汐理亏,终是难以反驳。

  她能承受这世上所有的恶,偏偏无法承受这样的好。

  所以,她习惯用金钱来衡量一切关系。

  没有人不会被金钱打动。

  可偏偏只有他。

  什么都不要,要的又是她最难以给得起的情感。

  沈欲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若回忆起,他便敢明目张胆地问她,“当初是你要我保护你,陪伴你,不放弃你的,你怎么能先放手?”

  虞汐刚想说什么,沈欲的手却伸了过来,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俯身直接吻了她,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虞汐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要说的全给忘了。

  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如此近距离地靠近自己,舌尖滚烫,烧得她整个人都做不出任何反应。

  空气越发稀薄,她被禁锢在他的怀里,她挣一次,他就用肆虐而疯狂的方式让她乖巧。

  他的吻青涩而无章法,却又带着独占的桀骜和温柔的小心。

  虞汐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从一个男人的吻上,感知到他所有的情绪。

  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听到沈欲贴着她耳畔的呢喃,“絮絮,你对我如何,我感受得到,你要再说我不想听的话,你说一次我就吻你一次了。”

  “……”

  *

  经过沈欲这霸道又不讲理的强吻,最终,虞汐还是答应了沈欲,带着他一起去往邺都。

  因为确定她此时想起了过往,沈欲虽更直白,却也依旧没有肆无忌惮。

  她知道,他在给她时间。

  两个人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似乎都在等着此事解决,然后再提及关于他们的事情。

  好在沈欲素来知分寸,除了那天越矩的行为,其他也就没再做什么了。

  他一直很在意虞汐的情绪,所以,两人这一路的相处也不至于太尴尬。

  半个月后,他们顺利的抵达了邺都。

  作为虞汐从小长大的地方,她对邺都再熟悉不过了。

  要不是后来因为父亲做生意,到处跑,实在没什么机会回来,她其实更喜欢留在邺都的。

  毕竟这是自己的家乡。

  只是,进了邺都城才发现,这里竟是大变样了。

  曾经繁华热闹的城邦,如今萧索了不少。

  就连街上往来的行人,在最热闹的早上,也七零八落。

  要不是街道依旧熟悉,她都差点以为又回到盐宁郡了。

  可再往里走,那些名贵的酒楼,商铺,却也依然富丽堂皇。

  如果说华京的繁华是奢靡,盐宁郡是寥落,那么这里就介于二者之间。

  富裕之地极度奢靡,贫困之所穷困潦倒。

  可见这里的贫富差距已经到了失衡的地步。

  她记得上一次回来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

  虽抵不上夜安的富贵,却也不至于此。

  不过三年,怎会到这般境遇?

  沈欲毕竟也不差钱,所以挑选了这里最贵的一家客栈。

  可刚踏进去,里面的掌柜就将二人拦在了门口,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虞汐吗?”

  “大家快来看,虞家虞大小姐回来了!”

  听到有人认出自己,本该是高兴的事情,可虞汐却听得出来,他们的声音里没有喜悦,极端刺耳。

  因为他这一句话,原本还在客栈的人,纷纷跑了出来。

  就像是围观猴耍一样的看向她。

  “你还好意思回来啊?真是不要脸,你们全家叛国,哪里来的脸回来?”

  “就是就是。听说她现在还是个妓呢。”

  “对啊,谁不知道啊,真是晦气,老板,你要是敢让她住这客栈,我们以后可都不来了。”

  “放心放心,她也配进我这店吗?我这就让她滚……”

  “……”

  虞汐怎么也没想到,曾经的乡亲们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欢迎”她。

  客栈掌柜更是气势汹汹地指着她,“这里没有人想看到你,还不快滚。”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和谩骂,虞汐也仅仅是愣了一会儿,就平静下来。

  三年前虞家刚出事的时候,比这难听的话她都听过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可沈欲哪听过这些?

  沈欲要动手,虞汐拉住了他,不想和这些愚民计较,“走吧,我们换个地方。”

  沈欲都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他们哪来的胆子说她的?

  可是,她的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袖子。

  他犹豫了。

  她不想跟这些百姓计较,但他们却没有停下的打算。

  后面的骂声还在继续,仿佛虞汐的出现打开了他们宣泄的口一样。

  “……这虞昙也是,都叛国了,当今圣上怎么也不把人给杀得更干净些?”

  “可不就是嘛,虞昙以往自诩为国为民,要不是他,咱们这里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多少人吃不上饭,混不下去,都是他造成的!”

  “听说这虞汐在华京也是,一门心思敛财。真是跟他爹一样,是个贪财鬼。”

  “贪财也就算了,你看看虞昙把我们害成什么样了?要我说,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虞汐的脚步一顿。

  她可以接受任何人骂自己,但却不能听到别人骂父亲。

  尤其在邺都。

  最没有资格骂父亲的,就是邺都的百姓。

  一个城市的兴衰荣辱,从来靠的都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所有生活在这里的人。

  父亲在时,邺都不过是一个落后小村,要不是父亲,这里怎么能发展到成为一个城邦?

  他曾为这里打下的基础,足够百姓安居乐业生活至少十年。

  这才三年,他们自己把这里霍霍废了,怪到父亲的头上?

  父亲至死,都在想着大周的百姓,都在想着如何让百姓过得更好一些,可他们呢?

  虞汐扭头,忽然笑了。

  看来有些愚民,你不跟他计较,他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越混越差。

  大家看到她笑,忽然觉得毛骨悚然,一个个顿时噤声了。

  “你……你笑什么?”掌柜莫名地问道。

  虞汐视线扫过在场众人:

  “就凭你们,也配提我父亲?”

  作者有话说:

  虞汐:你们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