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小公主>第66章 撞见(一更)

  ◎叶蓁猛地转头,就看见了站在殿门旁的宣帝。◎

  从祁明乐口中, 叶蓁才知道整件事的始末。

  祁明照意图带姜曦歌出逃一事,宣帝虽没追究,但祁明照回府后, 还是被祁昌弘赏了一顿家法。原本此番送亲护卫队的名单里没有祁明照,是祁明照不顾旧伤未愈, 跪着求祁昌弘, 让他护送姜曦歌去姜国边境。

  最开始祁昌弘是不同意的, 但祁明照道:“父亲,孩儿曾想过带公主远走高飞的, 但公主拒绝了孩儿。公主说, 她有她的使命。如今她为两国结盟去大月和亲,这一去,我们此生或许就再无重逢之日了,孩儿恳求父亲,允准孩儿护送公主最后一程吧。”

  祁明照对姜曦歌的心思,祁昌弘是知道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 脸色苍白, 眼睛猩红的儿子,祁昌弘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而姜曦歌此番去和亲, 宣帝给足了她颜面。宣帝不但下旨册封姜曦歌为护国长公主,在姜曦歌离京这一日, 更是让姜毓率所有京官,亲自将姜曦歌送出城。

  自宣帝病重之后,姜毓在谢沉霜的辅佐下,已经逐渐在参与政事了。此番他代表宣帝将姜曦歌送到城门口之后, 姜毓一脸认真同大月使者道:“大姑姑是我父皇最疼爱的皇妹, 此番她为两国盟约而远嫁大月和亲, 还请贵国务必珍而重之。若让我朝得知,贵国生了怠慢我大姑姑之心,那两国盟约便就此作废,我父皇必会御驾亲征,亲自来大月接我大姑姑回姜国。”

  姜毓虽是稚子,但他身后站的是姜国,且他是宣帝的独子,日后会成为姜国的皇帝,大月使者不敢对他不敬,忙连连道:“陛下与殿下请放心,我王是真心想与贵国结秦晋之好的,待护国长公主嫁入我们大月后,大月上下定会好生待护国长公主。”

  姜毓装的再老成,也改变不了他如今只是个七岁的稚子,所以这话说完之后,谢沉霜便适时接了话,又与大月国使者交谈几句,这才率着群臣拜别姜曦歌。

  马车辚辚朝前驶动,坐在马车里的姜曦歌,终是忍不住掀开车帘,等身后巍峨城门彻底消失不见之后,姜曦歌这才红着眼眶放下帘子。

  姜曦歌离开上京后,宣帝和太后就相继病倒了。

  叶蓁一个人两头跑,短短数日就瘦了一大圈,徐映月心疼叶蓁,便道:“好了,母后这里有我,你快回去歇歇去吧。”

  “我没事。”叶蓁同徐映月笑笑,随口道,“我还以为皇嫂你最近在皇兄那里呢!”

  徐映月听到这话,唇边的笑有一瞬的凝滞,叶蓁看见了,不禁问:“怎么了?”

  “没事,你皇兄那边有贺贵妃呢!”徐映月依旧笑着,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

  叶蓁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而徐映月已先一步善解人意将她往殿外推:“好了好了,母后这里有我呢,你快回去歇歇吧,瞧瞧你眼睛都熬成什么样子了。”

  叶蓁拗不过徐映月,只得去了,但从太后宫里出来之后,叶蓁并未直接回撷芳殿,而是去了宣帝那里。

  自姜曦歌远嫁和亲之后,宣帝的身子便愈发不好了,再加上他平日牵挂的事极多,一直都睡不大好。叶蓁没办法,只得往宣帝药里加了些助眠的药材,借此让他每日能睡一会儿。

  宫人通禀之后,出来的却是谢沉霜。

  自从宣帝病重之后,谢沉霜夜里几乎是宿在宫里的。这个时辰看见他,叶蓁倒也不惊讶。外面起风了有些冷,叶蓁一面往殿内走,一面问谢沉霜:“皇兄和毓儿呢?”

  “都睡下了。”

  叶蓁:“……”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桌案旁的烛火在跳跃。

  但其中一端的烛火已被灭了,而烛台下方,姜毓手上还抓着笔,但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叶蓁见状,脚步顿时放轻了许多。她解了兜帽,拉着谢沉霜,蹑手蹑脚在另外一张桌案旁坐下。虽然如今谢沉霜在宫里的时间多了,他们两人也能常见面,但每次见面的时候,宣帝都在。

  眼下宣帝这样,叶蓁暂时不敢让他知道,她与谢沉霜之间的事,是以每次见面时,叶蓁都有意克制自己的情绪。难得今夜宣帝与姜毓都睡了。叶蓁这才在桌案下握住谢沉霜的手,小声道:“霜霜,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宣帝病重,姜毓年幼,朝中虽然有徐相在,但宣帝不放心徐相,所以所有的事,基本都是谢沉霜在处理。这些天,叶蓁每次来见宣帝时,谢沉霜不是在同宣帝议事,就是在教姜毓怎么看折子,他眼底的青黛看着都比上次重了许多。

  “没事,我能应付得来的,”谢沉霜握住了叶蓁的指尖,轻轻笑了笑,“而且周允和张元修也帮了我不少忙。”

  周允惊讶道:“周大哥?他眼下在何处任职?”

  他们去蜀城时,会试再考并未放榜。归来后,叶蓁先是被罚禁足,之后又是一系列的事,叶蓁虽知道,以周允的才能绝对会高中,但却不知他去了何处任职。

  “在户部做给事中。”

  经过上次赈灾一事之后,叶蓁便知道户部不能小觑,像周允那样清正之人若去了户部,于百姓而言定然是件好事。顿了顿,叶蓁又问:“你说的张元修可是明乐的未婚夫?”

  谢沉霜轻轻颔首:“此人文采斐然,假以时日,定然也是可造之材。对了,听说祁明乐的婚期定了,在冬月十五。”

  “啊,这么快?”叶蓁眼底滑过一抹惊诧。可旋即想到祁明乐那毫不拖泥带水的性格,叶蓁又释然了,她开始有些犯愁,身子不自觉朝谢沉霜那边倾斜过去,蹙眉小声问,“霜霜,你们上京这种婚嫁,你觉得我送什么合适?”

  各地风俗不同,叶蓁来上京后,从没参加过婚丧嫁娶,所以只能来问谢沉霜。

  谢沉霜无奈笑笑,见四下无人,亲昵抬手抚平叶蓁眉间的褶皱,如实道:“以你与祁小姐的交情,你送什么,祁小姐都会很高兴的。”

  “你这话说了跟没说也没什么差别啊。”叶蓁撇撇嘴,揪着谢沉霜的胳膊,晃着撒娇,“不行,你快帮我想想,我真不知道该送明乐什么。”

  宣帝刚掀起帘子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昏暗的烛火下,男子神色温柔,女子眉眼娇俏,两人坐在一处,女子撒娇晃着男子的胳膊,男子清隽的眉眼里全是宠溺温柔。

  面前这两个人,是宣帝最为熟悉的两个人,但此时他们各自脸上的神色,却是宣帝从未看见过的。

  “咳——”宣帝重重咳了一声。

  叶蓁猛地转头,看见站在殿门旁的宣帝时,她蹭的一下站起来,惊惶不安喊了声:“皇皇皇兄!”

  谢沉霜看见宣帝,倒没叶蓁这般慌乱,他起身后,不着痕迹将身子挡在叶蓁面前,继而冲宣帝拱手行礼:“陛下。”

  宣帝看见这一幕,深吸了一口气,却又被呛的一阵咳嗽。

  睡着的姜毓被咳嗽声吵醒了,他睁眼看见眼前的情景时,瞬间被吓醒了,当即爬起来,低低叫了声:“父皇。”

  “回你殿中睡去。”宣帝淡淡扫了姜毓一眼,甩袖在主座上落座。

  姜毓不安看向谢沉霜与叶蓁,叶蓁惊惶不安盯着脚尖,而谢沉霜则回了他个不必担心的眼神,姜毓这才睡眼惺忪行过礼后出去了。

  姜毓这一走,殿内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叶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指尖紧紧捏着她的衣角,一副不敢看宣帝的模样。而谢沉霜则挡在叶蓁面前,生怕他向叶蓁发难一样。

  宣帝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没好气道:“谢重顾,你跟朕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宣帝直呼谢沉霜大名,叶蓁眼皮一跳,没等谢沉霜答话,她便一下子从谢沉霜身后蹿出来,急急解释:“皇兄,此事错不在沉霜,我们……”

  “你先不要说话,朕要听他说。”宣帝没让叶蓁开口,只目光灼灼盯着谢沉霜。

  叶蓁还想开口,却被谢沉霜握住手腕,拉至身后。宣帝见状,脸色顿时更不好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谢沉霜已膝盖一弯,跪下去同宣帝道:“陛下,臣倾慕公主已久,想娶公主为妻,请陛下允准。”

  谢沉霜这话一出,宣帝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瞠目结舌坐在桌案后。

  而叶蓁也没想到,谢沉霜一上来,竟然会向宣帝直接提亲。

  若是旁人敢这样,一上来就直接说要求娶他妹妹,宣帝早让人大刑伺候了,可偏偏这人是谢沉霜。宣帝顿时又气又怒,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叶蓁直接也跪在了谢沉霜身边,附和谢沉霜道:“我同霜霜两情相悦,求皇兄成全。”说完,叶蓁当着宣帝的面,直接与谢沉霜十指相扣。

  眼下事已至此,叶蓁想直接一步到位。

  殿内灯火哔啵,宣帝单手捂着胸口,大有一副随时要被气仰过去的架势,他苍白枯瘦的手指着台阶下的两个人:“你们、你们……”却怎么都你们不出下文来。

  叶蓁见状,目露担心看向宣帝。谢沉霜则跪的端端正正的,甚至还趁着宣帝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捏了捏叶蓁的指尖。

  叶蓁愣了愣,不明所以偏过头。

  谢沉霜看着宣帝,轻声道:“陛下早就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了。”

  叶蓁茫然啊了声,旋即双眸撑大,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宣帝。

  原本还在喘气的宣帝,见谢沉霜拆穿了他拙劣的演技,这才冷哼一声,不满道:“朕又不是瞎子!就你们俩平常那副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对方身上的模样,朕就是想装作看不见都难。行了,都起来吧。”

  宣帝第一次看出他们之间不同寻常,是在中秋那天夜里。

  原本谢沉霜带叶蓁去蜀城后,宣帝就心存疑虑。后来中秋那夜,宣帝无意看见,叶蓁与谢沉霜看对方的眼神时,这才起了疑心。之后在相处中,看着叶蓁与谢沉霜,在他面前克制的模样,宣帝这才确定他们之间生了情愫。

  叶蓁听到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一面起身一面同宣帝抱怨:“皇兄,你也真是的,吓死我了。”

  “这就吓死你了?那你想想,皇兄知道你和沉霜之间有男女之情时,皇兄有没有被吓死?”

  叶蓁对上宣帝的眼神,立刻瑟缩了一下,小声道:“我们也不是故意瞒着皇兄您的嘛,中秋那夜,我们本来就想跟您说的。”

  提到中秋那夜,宣帝脸上的气愤才敛了些许。但一转头,看见谢沉霜时,宣帝又忍不住损谢沉霜:“当初朕让你一并把蓁蓁也教了时,是谁嘴硬说不教的?”

  谢沉霜没想到,宣帝竟然这么幼稚,还翻起旧账来了。

  而叶蓁压根不知道,当初谢沉霜就教她还有这么一茬,便十分好奇在旁听着。

  “哼!当初嘴硬说不教,现在又想来求娶朕的皇妹,你当朕的皇妹是你谢沉霜说想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啊!”

  “陛下所言极是,是臣当初不识好歹。”谢沉霜太了解宣帝了,所以他直接认错。

  宣帝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觉得没劲儿极了。但旋即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顿时气愤不已。

  “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当初母后让朕为蓁蓁和曦歌选驸马,你来宫里搅和了一通,然后撂挑子不干回府装病去了。”那几天,宣帝忙到做梦都在批奏折,如今旧事重提,他的怨气依旧很大,愤愤指着谢沉霜骂,“谢重顾,你还是人吗你?你想娶朕的的亲妹妹,当初竟然敢那么对朕?”

  “皇兄皇兄,您消消气。”叶蓁看宣帝神色不对,当即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替宣帝顺气的同时,又为谢沉霜说情,“当初那事是霜霜做的不地道,可霜霜已经补偿您了呀。这段时间,他不但要协助您处理政事,还要教毓儿看折子,您看他眼睛都熬眗了,也该能将功折罪了吧。”

  提到谢沉霜最近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宣帝顿时又不好揪住此事不放。叶蓁见宣帝神色有所松动,顿时又趁热打铁,为谢沉霜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宣帝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当真是郎情妾意,若自己再为难谢沉霜,只怕就真成了棒打鸳鸯的那根大棒了。

  宣帝无可奈何道:“行了行了,你再夸下去,朕这殿里就容不下谢沉霜了。”

  叶蓁这才悻悻闭嘴了。

  宣帝敛了敛先前的气愤,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同叶蓁道:“你先回去吧,皇兄有些话,想单独跟沉霜说。”

  “皇兄,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叶蓁不想走。

  宣帝不说话了,谢沉霜便接话道:“陛下,我送公主出去。”

  宣帝颔首。

  谢沉霜将叶蓁送到殿门口,叶蓁眸色不安看着谢沉霜,谢沉霜反手攥了攥叶蓁的指尖,冲她温柔坚定笑着道:“我们说好了的,不管前路再崎岖坎坷,都不会再放开彼此了,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