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宴心头顿时涌上一种不算好的预感, 于是轻声开口试探:“哥?怎么啦?”

  严城没回他,而是把视线从严宴脸上转移到他的手臂上,没给严宴反应的机会,迅速拉开了严宴的衣袖。

  见严城这动作, 严宴瞬间心虚的把那袖子重新遮了回去, 不单单是要遮住那淤青, 更像是想要遮住自己那点儿心虚一般。

  闻柳看着严城的动作, 心下明白, 严城大概已经知道了严宴受伤的事吧。

  这府里上上下下, 到处都是暗卫, 严城作为暗卫首领,又岂会不知道自己弟弟在府里发生的事。

  即便他没说出口,即便严宴不说, 严城自然也会知道事情的始末。

  这样想来,闻柳却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似乎有些不对。

  严城是暗卫首领,整个王府的暗卫都归他管, 那些暗卫应该认得严宴才对, 可若是认得,那些人又怎么敢跟严宴打架呢?

  除非……除非是新人暗卫。

  因为最后一批进府的暗卫进府时间不长, 大概不知道严城和严宴的关系。

  毕竟严城和严宴极少同时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可宴宴说那人嘴欠才跟那人打起来的, 那暗卫究竟说了什么,能把平日里温温和和的宴宴气到跟他打架呢?

  严城看着严宴的动作,抬眸盯着他看了半晌,松开了他的手:“为什么不跟我说?”

  “哥你……你在说什么啊。”

  严宴试图继续装傻, 因为刚才严城掀开那一小段儿距离是看不到淤青的。

  严城微微蹙眉, 心叹严宴何时变成这样了呢?

  小时候的严宴恨不得掉根头发掉个牙都要缠着他跟他说半天, 跟在他后面委委屈屈哭半天,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严宴有什么事都不愿意跟他说了呢?

  是觉得自己保护不了他么,还是有了新朋友,就什么都可以跟朋友分享,忘了自己这个哥哥了。

  若不是暗卫和管家跟他说,严宴打算瞒自己瞒到什么时候呢?

  其实第一遍暗卫跟他汇报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找严宴问个清楚了,可他心底却偏偏有一丝期待,期待着严宴能自己自觉主动跟他说。

  至少这样,他才会觉得严宴还是当初那个需要他的、喜欢跟在他后面的宴宴。

  可等了许久,严宴也没跟他说,甚至这两天都从没去见他一回。

  严城这才无奈,找到了闻柳这儿。

  严城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抬眸问严宴:“我在说什么,你不知道?”

  “我……”严宴摇了摇头,心虚道,“我不知道哥你再说什么。”

  严城被他那一句不知道气笑了:“好,好一个不知道。”

  是他多事了!

  严宴看着严城那语气,瞬间有些慌了,哥哥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自己在撒谎,如果是这样的话……

  等严宴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本在他眼前的严城已经走远了。

  “你哥生气了,还不去追?”

  闻柳见他反应慢,轻声提醒了一句,严宴这才一溜烟跑了出去。

  等他刚要追上严城,严城却突然回过头,对旁边的侍卫嘱咐了一句:“拦住他。”

  侍卫闻言,立马半路将人截了下来。

  “哥!你别走。”

  严宴在后面高声喊了一句,他本以为严城会回头,可严城却压根儿没理会他。

  严宴瞬间有些委屈,他不想告诉严城本就是怕他生气,怕他为自己破了规矩,他也不是故意想骗他的呀。

  闻柳在房间里,听到严宴那一声带着些委屈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快要哭了一样,不放心的从床上起身,穿上了鞋子,一瘸一拐往外面走。

  刚出门,他便看到不远处的严宴和严城。

  严城虽然让人把严宴拦住了,但终究还是心软,停住了脚步,没再往前走。

  腿上的伤口处隐隐作痛,闻柳不敢再用那只腿走路,只好慢慢一蹦一蹦往严宴那边靠。

  “哥。”

  严宴又叫了一声,这一声与之前那一声不同,这一声里没有太多委屈的情绪,反而是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前面的人肩膀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过了许久,严城才慢慢转过身,走到严宴旁边:“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有事不要瞒着我。”

  严宴微微咬了咬唇:“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怕你知道了担心,也怕你冲动,怕你把那暗卫处置了,别人会在背地里说你坏话,怕他们说你有失公允。”

  听他这么一解释,严城心里更难受了:“别人愿意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我何时在乎这些了?”

  “可我不希望哥你被他们在背后议论。”

  严城无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伸手扶上了严宴的肩膀:“哥哥帮自己弟弟不是天经地义么,怎么就有失公允了?再说了,王爷说过了,我可以随意处置手下的暗卫。”

  “真的?”

  严宴抬起头问道。

  “当然。”

  闻柳见他们把误会解释清楚了,这才放心没再往那边蹦。

  眼见着误会解开了,严城这才想起刚开始想问但一直没问的问题:“我听说这次是你先动的手,跟我说说,那人做什么了,让你这么生气。”

  严宴一听这话,想起当时那人满嘴的污言秽语,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凶狠”了许多:“他编排闻柳,说的话可脏了,说闻柳是王爷的男宠……”

  严宴没再往下说下去,因为那些话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

  “我是闻柳的好朋友,当然不能听着别人在我面前这么说他,所以就,就没忍住跟他打起来了。”

  严城闻言,微微笑了笑,也难怪宴宴这么乖都能气的跟人打架,原来是为了闻柳啊。

  也是,在这诺大的王府里,除了自己,能陪宴宴说上几句话,真把宴宴当朋友的也只有闻柳了,所以宴宴这般维护他也不奇怪。

  “维护朋友是好的,但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自己动手,回来告诉我,我帮你出气不好么?”

  宴宴不想让严城担心,点了点头,小声儿解释道:“这次没忍住,是因为他们说的话太脏了……”

  站在远处的闻柳微微一顿,只觉得心底放佛莫名被东西扎了一下一般,原来宴宴这样温柔的人,打架是因为别人说了自己的坏话啊。

  他何德何能,能让宴宴对他这样好。

  还没等闻柳回过神,便有人在他身后一手扶上了他的腰。

  闻柳下意识想往前躲,可腿脚毕竟不方便,这一躲没躲好,反倒险些摔着,是身后那人扶住了他。

  那手掌宽厚又温暖,有一种熟悉的触感,闻柳刚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便听他冷声喊了一句:“别动!”

  话音刚落,闻柳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就被打横抱了起来,蜷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闻柳本以为顾洛辰会直接抱着他回房,谁知顾洛辰却抱着他,径直往严城和严宴那边走了。

  “王爷。”

  闻柳在他怀里轻声唤了他一声。

  顾洛辰却没理会他。

  “王爷。”

  严城见到顾洛辰抱着闻柳走过来,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才开口。

  顾洛辰却没看严城,转而看着严宴道:“府里有上好的活血化淤的药,一会儿让管家带你去找。”

  “谢……谢王爷。”

  严宴嘴里这么说着,眼神却一错不错地看着顾洛辰怀里的人。

  闻柳竟然被王爷抱在怀里!

  王爷这样从来不让任何人近身、不让任何人接触的人竟然会抱闻柳,这要是让别人看见,岂不是更会流言满天飞了。

  想到这儿,严宴微微皱了皱眉头,有点为闻柳担心。

  顾洛辰听着严宴的心声,心叹以前只知道严宴心思单纯,却从来不知他竟然对闻柳这么好,也难怪闻柳会把自己从宫里带出来的糕点留着给他吃。

  他转头看着严城,沉声问道:“那人怎么处置了?”

  “回王爷,打了三十大板。”

  顾洛辰闻言,轻轻蹙了蹙眉:“轻了,再加五十大板,掌嘴一百。”

  “是,王爷。”

  顾洛辰转身,抱着闻柳回了房间,刚把他放在床上,便看到他腿上的伤口处竟又渗出些血迹来。

  好不容易养了几天好了点儿,这下又坏了。

  他看了看床头用来裹伤口的布,随后问道:“药在哪儿?”

  闻柳闻言,把方才严城送给他那瓶药拿在手里,却并没有要递给顾洛辰的意思:“王爷,属下自己来吧。”

  顾洛辰却有些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伸手把那药从他手里夺下来,又把裹伤口的布拿在手里一起放在床尾。

  之后又叫人打来一盆热水,洗了洗手,这才折回床边开始给闻柳换药。

  闻柳看着他,想起刚才他说掌那人嘴时的冷漠,跟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他动作又轻、又温柔,把之前的布拆下来的动作也比宋御医的动作慢许多,尤其是拆到最后几圈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一点一点慢慢试着往下拆的。

  拆完之后,仔细给他上了药,又给他重新包好。

  闻柳不禁在心底感叹,顾洛辰竟也能这么温柔。

  “伤还没好就出去乱跑。”

  顾洛辰一句冰冷的话将闻柳拉回现实,这怎么才刚温柔了片刻就又变回了这副冷冰冰的模样,而且,他这语气为什么听上去好像有些生气。

  是他听错了么?

  “属下……属下没怎么用这只腿走路。”

  顾洛辰对他这回答并不满意,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闻柳见他不悦,也不敢多说话。

  只在心里纠结着,顾洛辰方才罚那人罚的那么重,是因为自己么?还是因为被造谣的对象是他,所以他才一气之下重罚的。

  应该是后者吧,大概跟自己关系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