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车轮碾压在细碎的石子上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车内也比之前颠簸了许多。
似乎是上了山路。
顾洛辰闭着眼睛靠在马车上休息，听着车轮滚动声，微微陷入了沉思。
他已经一连两日没听到闻柳的心声了。
起初他还以为读心术对所有人都失效了，可后来他才发现, 旁人的心声他都还能听见, 唯独闻柳。
他的读心术对闻柳似乎不起作用了。
听不到闻柳的心声了。
这一认知让他无端生出了几分烦闷。
他轻轻叹了口气, 慢慢睁开眼, 马车又颠了一下, 他心下这股莫名的烦闷终究是没压下去。
他转头看着外面, 冷声斥责道：“你慢点儿。”
外面“车夫”闻声, 低声应了声，立马放慢了速度。
闻柳听到顾洛辰方才那一声斥责，猜到他心情可能不好, 于是刻意在他回头前低下头，避免视线跟他撞上让两人尴尬。
可闻柳心里不明白，顾洛辰昨日心情不是还好好么？
明明昨日他还反常的问东问西唠叨个没完，今日怎么就突然一句话都不说了。
“低着头想什么呢？”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问句, 闻柳这才抬起头, 扯了个谎道：“没什么。”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在想顾洛辰为什么心情不好。
不过，顾洛辰心情不好, 对自己来说, 也许是一个很好的能表现自己的机会。
管家说了，顾洛辰性子冰冷，讨厌别人靠近他，所以他要粘着顾洛辰, 让他心生厌烦才好。
于是闻柳微微笑着开口道：“王爷, 这块儿有些颠簸, 不如属下给您捏捏肩膀松快松快吧。”
顾洛辰闻言，又试图用读心术去听闻柳的心声，可依旧和前两天一样，什么也听不见。
闻柳等了半天，顾洛辰也没有回应，车厢里安静的只能听到车轮赶路的声音。
“王爷？”
闻柳轻声唤了顾洛辰一声，不知为何，顾洛辰刚刚面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
“嗯。”
顾洛辰回应了一声，闻柳心叹，刚才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像顾洛辰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有什么可失落的呢。
再说了，像顾洛辰这样心思深沉的人，即便哪天真的失落了也断然不会让旁人看出来。
他起身坐到顾洛辰身侧，似乎是嫌离顾洛辰位置远，又故意往顾洛辰那边挪了挪，之后才开始给顾洛辰按肩膀。
刚按了没多久，闻柳便听到了一声轻叹。
那声轻叹声音极轻，若非闻柳耳力远胜常人恐怕都听不到。
闻柳从那一声轻叹声中听出了些许无奈。
顾洛辰似乎真的有心事，闻柳虽然对顾洛辰的心事本不感兴趣，也不该追问。
可他想到，追着顾洛辰问问题应该也会惹他厌烦，于是便硬着头皮开了口。
“王爷您，可是有心事？”
只要顾洛辰稍微跟他说上两句，他就能顺着顾洛辰的话刨根问底，问到他烦为止。
这样一边缠着他，一边问东问西惹他烦，双管齐下，久而久之，定能达成目的。
闻柳在心底幻想着，越想越开心，嘴角也不自觉带了几分笑意。
只是这笑意只持续了片刻便没了，因为他听到顾洛辰背对着他冷冷回了一句“没有”。
恰在此时，马车开始慢慢减速。
“王爷，到了。”
“车夫”在外面轻声喊了一声，马车随即慢慢停了下来，顾洛辰刚要下车，之后又突然转过头对闻柳沉声嘱咐了句：“在这儿等本王。”
闻柳应了声，微微颔首，眼看着顾洛辰下了马车，车帘慢慢合上，才轻声长叹了一口气。
刚刚他按肩膀的时候都坐的那么近了，顾洛辰竟也没说什么，看来以后还要缠的再紧一些、靠的再近一些才行。
他抬眸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四处青山环绕，绿水长流，倒是个适合隐居的好地方。
这种地方，顾洛辰若是没有事，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来。
他每天那么忙，还能耽误上朝的时间来这里见人，想必见的一定是个大人物。
又或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
那日他猜测顾洛辰此番出行是为了吏部尚书之事的时候，顾洛辰说他猜对了一部分，由此可见，他此番必然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但无论是什么事情，能让顾洛辰赶这么久的路，一定是大事，大事就一定会谈很久。
这样想着，闻柳便下了马车，“车夫”见他下车，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闻柳本就不愿跟人交谈，见“车夫”没理他，心底反倒放松了许多。
他下了马车，四下看了眼，然后转身走到不远处空地的位置，开始活动筋骨。
在马车上坐久了，浑身都不舒服，这会儿活动了一会儿才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顾洛辰大概还得很久才能出来，闻柳不想在这儿闷着，打算走远一点四下看看。
可他刚走出两步，就听顾洛辰在身后喊了他一声。
闻柳转过身，才发现顾洛辰不知何时竟已经出来了，大概是他刚才活动筋骨太认真，连顾洛辰出来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王爷。”
闻柳往前走了几步，故意凑到顾洛辰近前。
顾洛辰听不到他的心声，单看他方才望那方向，难免不多想：“你方才？”
“属下以为王爷要很久才能出来，想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闻柳解释完，又看着顾洛辰问，“王爷您……忙完了？”
“嗯。”
“这么快？”
闻柳下意识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顾洛辰听着他那脱口而出的一声感叹，轻声笑了笑，问道：“怎么？你想让本王在里面多待一会儿？”
方便你逃跑么？
顾洛辰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可闻柳却猜到了，他急忙摇了摇头：“属下并无此意。”
似乎是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顾洛辰轻笑了一声，随手拍了拍闻柳的肩膀，轻声凑到他耳边道：“少打想跑的心思，本王会给你抓回来的。”
“回府。”
顾洛辰说完，便转身上了马车，闻柳下意识跟在他身后跟了上去。
他刚坐到顾洛辰对面，就看顾洛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本王让你上来了？”
闻柳这才发现，自己平日里跟着顾洛辰竟然已经跟成一种习惯了，习惯到把原本该有的礼仪都忘了。
“属下这就下去。”
顾洛辰方才下车之前情绪就不算好，这会儿又突然抛出这么一句，闻柳也不好再在车上赖着，起身掀开了车帘。
还没等他掀车帘的手放下，他的另一只手的手腕便被人握住了，闻柳满眼疑惑地回头看了眼顾洛辰，不知他此举是何意。
谁知顾洛辰竟一改之前阴郁的面色，对他笑了笑，轻声调侃了句：“别走，本王逗你呢。”
闻柳动作停顿了片刻，面上的表情也有些懵，顾洛辰今日怎么看着跟往常感觉有些不一样呢？
他回过身，将手腕从顾洛辰手中抽了出来。
“过来给本王揉揉脑袋。”
顾洛辰说完，便主动微微侧过身子，慢慢闭上了眼睛，似乎从今晨起，头就时不时的有些阵痛，也不知是不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闻柳没耽搁，挪过去一边给他揉太阳穴，一边在心里嘀咕，顾洛辰这会儿头疼，该不会……
不会是昨晚碰那一下真被他过了病气吧。
闻柳下意识清了清嗓子，过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那个，王爷您除了头痛，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么？”
顾洛辰没回他，只慢慢摇了摇头，连带着闻柳给顾洛辰揉太阳穴的手也跟着动了动。
闻柳心叹，没有就好。
顾洛辰闭着眼睛，任由闻柳给他揉脑袋。
这让他想起了第一次在温泉旁边闻柳给他按肩膀的场景。
那会儿他尚且还有读心术，也不放心将背影这样交给别人，可从什么时候起，他对闻柳竟这么放心了呢？
放心到读心术对闻柳失去了作用，他却还依然敢闭着眼睛让闻柳给他揉脑袋。
他当摄政王这么多年，时时刻刻如履薄冰，什么时候竟这么容易放松警惕了呢？
还是说，只因为身后那人是闻柳，他才这般放松警惕。
自己的警惕性竟也能因人而异么？
想到这儿，顾洛辰脑海中突然又回想起昨日不小心和闻柳“亲”了一下的场景。
虽然他当时尴尬的立马起身了，可这会儿闲下来了，他却总是会想到那场景。
就连昨晚做梦还梦到过，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吧，一定是白天那会儿太尴尬了，脑子里总想，才会做梦。
可为何，他就连在梦中，都能清楚的记得闻柳的唇的炙热的热度。
过了一会儿，他的思绪被颠簸的马车拉了回来。
他回过神来，感受着闻柳给他揉太阳穴的舒服的力道，可过了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闻柳的手很凉。
“闻柳。”
闻柳闻言，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是属下下手太重了么？”
顾洛辰却所答非所问，微微侧头，轻声问他：“你的手一直都是这样凉的么？”
闻柳下意识以为顾洛辰是嫌他手太凉，不想让他按了，于是立马把手从顾洛辰额头上移开，往后缩了几分。
“是属下考虑不周。”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是想问，你手这样凉，是跟你身体底子不好有关系么？”
闻柳：“？”
顾洛辰……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是因为自己的手凉到他了所以才特意问了一句么？
“回王爷，属下也不知，小时候便是这样，王爷若是嫌凉，属下以后先暖手再给王爷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