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柳见顾洛辰这般直白, 便直言问：“方才王爷让属下猜您此行的目的时，属下便有一个疑问。”
“昨夜属下听到严首领带暗卫出府做任务的动静儿，出门看了眼，见他带走了府里大半的暗卫。属下不明白, 以往严首领出府办事都是慎之又慎, 断然不会让人发觉他离府, 为何昨夜……”
为何昨夜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儿。
顾洛辰抬眸看了闻柳一眼, 微微愣了片刻道：“既然说到这儿了, 那你不妨再往下猜猜。”
“若属下猜错了, 可否请王爷恕属下无罪。”
这话放在以前闻柳是不会说的。
换做以前, 他或许根本就不会主动问顾洛辰问题，可他从严城和严宴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顾洛辰的事情之后，似乎是没那么怕顾洛辰了, 倒也敢主动问问题了。
只是敢问归敢问，还是谨慎一些更好。
“恕你无罪，猜吧，猜对了本王再赏你五十两银子。”
听他不会怪罪, 闻柳这才大着胆子继续：“其实严格说起来, 严首领昨晚弄出的动静儿不算太大，属下之所以说大, 是相比于平常, 平常严首领即便带人出发府里也无人知晓。”
“而且严首领为人仔细谨慎，断然不该弄出动静来，所以属下斗胆猜测，他这回弄出这动静儿, 是为了给府里的眼线听的。”
“属下不懂朝廷势力错综复杂, 却也能猜到, 王府里像属下这样被人送来做内应的人应该绝不止属下一个。”
“为何如此笃定？”
顾洛辰插空问了一嘴。
“实不相瞒，当初王爷派人截杀封秦的时候，王尚书很快便找到府上，问了属下王府暗卫有没有动静，说起来，那次的任务做得极为隐蔽，若非有内奸，消息应该不会那么快传出去。”
顾洛辰闻言，第一次认真打量了闻柳一眼。
他以前只以为，闻柳为人善良，心思单纯，有时候看起来笨笨的，大概是那种涉世未深，不谙世事的人。
如今看来，是他小看了闻柳。
如此这般思虑周全，心细如尘，即便当真是涉世未深，却也是个聪明人，至少，头脑很聪明。
“王爷？”
闻柳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见顾洛辰半天不说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犯了忌讳。
此时他心里颇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问。
可顾洛辰却朝着他笑了笑道：“对也不对。”
闻柳被顾洛辰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满眼疑惑地看着顾洛辰，仿佛在问他此言何意？
“严城故意弄出动静儿这点你猜对了，等回去本王让管家给你五十两，还有府里有其他人安插的眼线这点，你也猜对了，但封秦的死不是暗卫传出去的。”
“那天本王派去杀封秦的，除了你，全都是府里的老人，都是本王信得过的。”
顾洛辰这话虽然没有怀疑闻柳的意思，但在闻柳听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忙低下头，做了个行礼的姿势。
“王爷，属下发誓，那日的消息不是属下传出去的。”
“本王知道。”
顾洛辰淡淡回了一句。
若是闻柳传出去的，第一次做任务就泄漏王府机密，此时他还焉有命在。
闻柳不知顾洛辰心里的想法，长长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感激顾洛辰相信他，闻柳的声音里都透着几分欣喜：“谢王爷信任。”
他刚说完，便被顾洛辰接下来一句云淡风轻的话惊的半天没缓过神儿来。
他说“消息自然不可能是你放出去的，是本王放出去的”。
闻柳：“……”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顾洛辰为何要故意把这件事传出去，难道他就不怕自己的名声变得更坏么？
“本王乏了，你听着些外面的动静。”
顾洛辰突然嘱咐了一句，之后便靠着马车睡了。
他的头在闻柳这个方向看起来是微微侧着的，闻柳下意识看了眼他的侧脸，心叹他闭着眼睛睡觉的模样还挺好看，睫毛还很长。
闻柳看着看着，便觉得喉咙一阵刺痛，他下意识捂住了嘴，强行将那抹轻微的咳嗽声和强烈的咳嗽的欲望压了下去。
昨夜那场雨之后，似乎着凉了。
过了许久，闻柳才松开手，微微探了探额头，果然发热了。
也难怪这一天头总是晕晕沉沉的，打不起精神来。
闻柳本也想靠着马车小憩一会儿，可他不能闭眼。
他现在即便难受，也要打起精神来保护顾洛辰的安全。
一来是因为他现在还是顾洛辰的暗卫，二来他答应过顾洛辰，最重要的是，按严城所说的推断，顾洛辰是个爱才之人，他有可能会从之前那批被封秦挡了路的“落选”之人里挑选吏部尚书。
若当真是这样，那他就更要保护顾洛辰了。
顾洛辰睡了一个时辰，就听到一阵隐隐压抑着的咳嗽声，他睁开眼，见闻柳正捂着嘴，低声咳嗽着。
直到这会儿顾洛辰才发现，闻柳的脸色有些不正常。
虽然他看不到闻柳的全貌，但他的唇和下巴都露在外面，薄唇周边的皮肤跟以往比起来，白皙中多了抹异样的红。
闻柳憋了许久，还是不小心咳出了声，他发觉顾洛辰被他吵醒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对顾洛辰道：“属下……”
可还没等他说完，顾洛辰便打断了他的话：“你发烧了？”
“嗯。”
闻柳轻轻应了声。
顾洛辰闻声，对外面的人喊了一句：“找客栈休息。”
出于安全考虑，顾洛辰只要了一间上房，他让闻柳先上床休息，闻柳却愣在那儿半天没动。
虽然头疼喉咙疼，浑身不舒服，可他再怎么也不能跟顾洛辰同睡一张床。
顾洛辰见他站那儿不动，无奈笑了笑问：“闻柳，有没有人说过你有时候闷的像块儿木头。”
闻柳：“……”
这人嘴下就不能积点儿德么？
可他即便心里不满顾洛辰的说话方式，也断然不可能坏了规矩：“暗卫怎可与王爷同床，不合规矩。”
顾洛辰心叹，古人这阶级意识倒是真够强的，像是刻在骨子里一般，怎么抹都抹不掉。
于是他为了让闻柳放松一些，便随口调侃了句：“无妨，王爷跟暗卫不能同床，但跟木头同床还是可以的。”
闻柳：“……”
“属下不敢，王爷您睡吧，属下给您守着。”
“让你上床睡就上床睡，别磨蹭。”
见顾洛辰没了耐性，闻柳也还是没动，他一个下人，怎么能……
“再不上床，等回去本王就让你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们念你之前写的《月夜翻墙有感》。”
顾洛辰心知，闻柳那社恐的性子，让他当众读东西怕是跟要了他的命差不多，更何况是严宴给他哥写那些满是撒娇的话。
果然，他刚说完，闻柳便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顾洛辰见状，满意一笑，又道：“你先歇会儿吧，待会儿吃完晚饭再睡。”
“王爷，属下……”
闻柳话音还未落，耳朵便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他下意识起身瞬间移动到门前，挡在顾洛辰前面打开了房门，见是车夫上来了，也没放下防备。
车夫手里端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饭菜，闻柳接过那饭菜，对车夫道了声谢，却见车夫没理他，而是探头往里面顾洛辰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才离开。
闻柳关上房门，顾洛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刚要吃饭，闻柳就下意识隔空拦住了顾洛辰的动作，之后从怀里掏出银针试毒。
顾洛辰见状，放下筷子看着他试毒的模样，没忍住问他：“你怀疑车夫？”
闻柳点了点头：“属下见他面相有些奇怪，行为也颇有些怪异，方才他还故意往里面看了一眼，虽然也有可能是属下多心，但现在这种情况，能防备还是多防备些，总是好的。”
他说完，收起手里的银针，对着顾洛辰点了点头，意思是饭菜里没有毒。
“坐下一起吃。”
这回闻柳却是没反对，虽然跟王爷同桌吃饭也有些不合规矩，但之前也同桌吃过了，况且，不吃饭他也没有力气保护顾洛辰。
两人简单吃了个晚饭，之后简单洗漱了片刻，之后便上床睡觉了。
为了行动起来方便，闻柳主动要求睡在外面，顾洛辰听了便直接脱了外衣直接上了床，去里面躺好了，之后才转头看着又开始有些犹豫的闻柳道：“上来。”
闻柳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把剑放在床边立着，外衣也没脱便上了床。
还没等他躺下，他就听顾洛辰问他：“怎么？面具戴习惯了不摘，衣裳也不脱？穿着睡习惯了？”
“回王爷，属下只是怕有意外，以防万一，穿着衣裳方便些。”
“嗯。”
顾洛辰应了声，闻柳侧身躺下了，顾洛辰看着两人之间那能打个滚儿的距离，再看看闻柳翻个身就能掉下去的样子，心叹本王身上是长刺儿了么？
“闻柳。”
“属下在。”
“你那么背对着人说话很不礼貌。”
闻柳本没想到这一层，这会儿听顾洛辰说了，才觉得确实不妥。
于是他转过身平躺，之后又侧过身，面对着顾洛辰，又往后挪了挪，又挪到了一转身就能直接摔下床的位置。
顾洛辰：“……”
“本王说你是木头，你还真像木头，你这样侧身躺在床边，是在给本王当护身挡板么？”
闻柳听懂了顾洛辰的话外音，细看他和顾洛辰中间的位置的确不小，他刚想往里面挪一挪，就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还是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