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和离后他跪了>第34章

  跪了

  这席话落在谢云舟耳中, 便是这番意思,江黎后悔救他了,若是可以重回到那日, 她万不会救他,任他死去。

  谢云舟怀里揣着来时买的燕城枣糕, 他隐约记得江黎喜欢吃,原本打算等说开后把枣糕给她。

  他甚至还想, 若是江黎因为他记起这事能少生他的气, 那与他来说, 算是最好的。

  当然, 她若是愿意坐下与他好好谈谈, 他更为乐意,毕竟唯有解开心结他们才会有重新再一起的机会。

  只是未曾料想, 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 她恨他,即便听到他说记起了,也未曾开心半分。

  似乎,比之前还恨。

  他的阿黎, 真的不打算再原谅他了吗?

  “阿黎,我……”谢云舟道歉的话刚到嘴边, 马车里再度传来江黎的声音, “谢将军, 还不让开吗?”

  那声“谢将军”像是一道沟壑生生把两人的关系分开得更远了,谢云舟刚刚缝补上的心就这样一拉一扯撕裂开,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抬起, 想碰触下布帘后那张绝美的脸。

  想触摸下她的手, 想把人揽在怀里, 求她不要这样对他。

  他指尖伸到半空,虚虚的颤动了一下,感受到的只有那冻彻心扉的凉意,风很冷,落在指尖仿若冰刀,还夹杂着重重的痛意。

  连谢云舟自己都不知晓到底是手指在痛,还是心在痛,亦或者是全身上下都在痛。

  大抵是后者吧。

  “阿黎,你可还记得那年我们一同放纸鸢,你说最喜欢我做的猫儿纸鸢,不若我现在做给你可好?”

  那年春日,他们一行人郊外踏青,纸鸢迎风飞到高处,江黎仰头看着,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浮现笑意。

  江藴问她:“笑什么?”

  她回:“纸鸢很漂亮。”

  江藴浅笑道:“是阿舟做的。”

  江黎想说她知道,话还未开口,她听到江藴问她:“阿黎喜欢吗?”

  她轻点了下头,“喜欢。”

  那日江黎一起外出游玩都是个意外,原本她不被允许出府的,因前一日江藴犯错,她再次为江藴担下,惹怒了父亲,父亲罚她在房内抄书,一百遍抄不完不许吃饭。

  她听着庭院里传来的咯咯笑声很是羡慕,金珠银珠为她抱打不平,凭什么大小姐做错了事,老爷罚她不许出门。

  她道,算了,既然担下了,那只好一担到底。

  后面不知何故,父亲又允了她外出。

  再后来,她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是谢云舟为她求了情,故此父亲才应允的。

  江黎很感激谢云舟,对他的喜欢又多了一分,拿着亲手做的糕点去找他时,听到了他浅浅的话语声。

  是江昭在问他,“你一向不插手别人的事,怎的今日会向我父亲求情允江黎出来?”

  江黎躲在拐角处,唇角轻勾,细细听去。

  她听到他说:“是江藴央求的。”

  江昭问道:“若是阿藴不求呢?”

  谢云舟道:“你家的家事,她若不求,我不会插手。”

  马车内的江黎回过神,唇角扬起露出自嘲的浅笑,笑自己那时的痴傻,明明亲耳听到了,还是不相信。

  以为江藴说的才是真的。

  以为他也是有那么一星半点是在乎她的。

  以为他每次投过来的眸光是在看她。

  “纸鸢?”布帘掀起,露出江黎清冷的眸,“谢云舟你还以为我如当年那般好骗吗,嗯?”

  “阿黎,我不是。”谢云舟怕她误会什么,开口解释,“没有觉得你好骗,我也从未想过骗你。”

  他不知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误会,但还是想解释,“阿黎,你信我,我真没有。”

  “够了。”江黎不愿同他多纠缠,问道,“话说完了吗?说完请让开。”

  谢云舟有种他只要今日让了,便不能再见她的感觉,从怀里取出那包糕点,他之所以放怀里是怕糕点冷掉。

  曾经的谢云舟可是从来不会做这些事的,不会哄她,不会道歉,更不会投其所好买她喜欢的任何东西。

  在他眼里,他可以哄任何人,但唯独不会哄江黎。

  他可以为了任何人做任何事,但这些人里绝不包括江黎。

  成亲前的江黎不必他费心思,成亲后的她更是如此,她好与不好,他都不在意。

  然,他错了,今生唯有她值得。

  悔意像是浪潮般涌来,这些年他做的有多过分,便有多后悔,谢云舟后悔当初没对江黎好些,后悔没有关心过她。

  后悔在她生病时没有只言片语的轻哄。

  后悔在她离开谢府时,没有认清自己的真心把人留住。

  悔恨交织在一起,他心空空如也,像是什么都有,又像是什么都没了,只想着讨好眼前的人。

  “还热着呢。”谢云舟抬脚朝前走两步,“你尝尝可好?”

  “站住。”江黎端倪着他,眸光依然没有任何暖意,“谢云舟你到底要如何?”

  “我,”谢云舟喉结轻滚,目光灼灼,“想你原谅我。”

  江黎眼尾轻挑,有什么一闪而逝,回答的很敷衍,“好,我原谅你了,你可以走了。”

  不在意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漠视,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你心心念念,可我对你的示好毫无感觉,你要我原谅你,唯一要求,你消失。

  江黎甚至都没看谢云舟听到这句话后的表情,松手放下车帘,对着车夫交待道:“走。”

  车夫挥着马鞭子朝前驶去,谢云舟愣在那,看着手中的糕点想起什么,几步追上交给了车夫,“给你家小姐。”

  他甚至还未曾离开,便听到江黎说道:“扔了。”

  随后糕点掉到地上,滚落到稍远的地方,不知从哪里来的黄毛狗,叼起糕点朝一处跑出。

  一切发生得太快,谢云舟反应过来时,只看到了地上的碎渣,被风一吹,碎渣也没了。

  他的心意就这样被无视了,他站在那里,衣衫纷飞,心跟着一点一点冷下来,脚像是生了根,动不得也挪不得。

  外人眼里,他似乎一切都安好,可只有他自知晓,心流血的感觉有多么疼,呼吸不畅的感觉有多么痛苦。

  被痛意灼噬的夜晚,有多么难捱。

  -

  车上何玉卿问她:“谢云舟那样讲你不感动吗?”

  江黎斜倚着软榻,身上盖着裘被,外面很冷,但马车里很暖,垂眸间她看到了她的手指,语气淡淡道:“若是你试过在冰水里洗碗,洗衣服,手上生着冻疮还要在厨房忙碌,偏偏那个你最亲近的人看到了这一切,你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实则他只是冷眼看着,看着你的苦看着你的痛,任何只言片语都没有。”

  她顿了下道,“你便会明白,他现在再多的忏悔都是无用的,过期不候便是如此,过期的忏悔也不会有用。”

  “那你说的原谅?”

  “我同他没有原谅这一说。”

  何玉卿轻笑,“我还以为你真不在意了呢?”

  江黎换个姿势,淡声道:“伤都在肉里,心里,除非肉没,心没,不然怎么可能。”

  肉没,心没,那人估计也没了。

  言下之意,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

  何玉卿终于放心了,戳了下她手臂,“我就是怕你会轻易原谅他。”

  “才不会。”原谅没有,江黎只是不想同他继续纠缠下去。

  这日去买首饰时还发生了一件事,正巧遇到了做完事情折返的荀衍,江黎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迎上去。

  荀衍倒是也没说什么,同她们一起进了店铺,有荀衍在,事情变得更方便了些。

  荀衍要给钱,江黎很不好意思,推拒道:“衍哥哥不可。”

  荀衍自有一套说服人的方法,“阿黎是嫌弃我?”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江黎含笑道,“是我给未出世的侄儿买东西,怎可用你的钱。”

  “你和我何必要分的如此清楚?”荀衍给了侍从阿川一个眼色,“怎么我也要送的,不若一起。”

  江黎还要推拒,他又道:“要不这样,你若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多做几次饭好了。”

  荀衍打的什么主意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这是给自己再次去别苑的理由。

  “吃饭可以,”江黎道,“但买首饰的银两我要自己付。”

  “还是同小时候一样执拗。”荀衍像是料定她会坚持,摇摇头,柔声道,“好,听你的总成了吧。”

  阿川从里间走出,对着荀衍轻点下头。

  然后掌柜也从里间走出,笑着迎上来,故意把价格说低了很多,这大概是江黎买过的最满意且最便宜的首饰。

  离开时,何玉卿回看了店里一眼,只见荀衍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交给了店掌柜。

  掌柜躬身收下,态度虔诚。

  何玉卿收回视线,问道:“阿黎,你真没看出荀衍做了什么?”

  “看出了。”江黎不傻,这样的把戏当然知晓,若不是实在不好拂他的面,她也不会装作不知,罢了,日后再补给他吧。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退,年关将近的燕京城比平日热闹了很多,街上小商贩也多了很多,叫卖声此起彼伏。

  荀衍跟了上来,指着近处的一家酒楼说道:“今夜去那里吃可好?”

  何玉卿本想去的,只是她今夜有事不能随行,正巧她家丫鬟来接她,她便上了马车。

  荀衍走近,问道:“阿黎不会也有事吧?”

  江黎眉眼弯弯回道:“无事。”

  荀衍云袖轻荡,“那便去那里吃?”

  江黎回道:“好。”

  荀衍不知方才去做什么了,坐下后,江黎看到他衣袖染了些许灰尘,细看下还有些别的,她顿住,拿出帕巾递给他,轻抬下颌,“衍哥哥给。”

  荀衍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随后会意,伸手接过,边擦拭边淡声解释道:“方才去了库房,许是在那里染的。”

  其实他可以不解释的,江黎并不在意,但是他提了,江黎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随口道:“是装染料的库房?”

  她指指上面那淡淡的红,“那个颜色,看着像是染料。”

  荀衍家也经营布匹生意,布匹织就渲染都是自己做。

  荀衍低头沉默须臾,随后扬唇道:“嗯,是。”

  话音落下没多久,饭菜上桌,两人边吃边谈,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荀衍最会照拂人,今夜用膳,江黎很开心,浅笑道:“等哪日衍哥哥得空,可以去我那用膳。”

  算是邀请了。

  荀衍当即应下来,“我明日便有空,不知可行否?”

  江黎点头:“好,那便明日。”

  饭后出来时,地上有些滑,江黎没太注意,险些摔倒,荀衍眼明手快急忙扶住她。

  光影里,两道相贴的身影拂到地上,绵延间仿若一道影子,看上去甚是亲密。

  江黎也意识到不妥,抽回胳膊作势要退开,忽地,前方传来马蹄声,还有人的说话声:“将军,可疑之人在前面。”

  “驾。”挥舞鞭子的声音响起,四周人群散去,随之而来的是飞驰的马儿。

  疾驰中的谢云舟无意中朝一侧看去,蓦地,看到了让他心碎的一幕,女子轻倚着男子,男子伸手紧紧护着她。

  他们刚从身后的酒楼里出来,看样子是一起用过晚膳了。

  她不要他的糕点,却同荀衍一起用膳,还被他那样亲密搀扶着,醋意席卷而来,谢云舟握着缰绳的手指慢慢束紧了力道,重重的红痕映在他手指上,他似是感觉不到疼痛,还在用力攥着。

  手背上的青筋鼓起再鼓起,像是随时要崩裂。

  他吁一声勒马停下,眼睛里好似迸射出光,不过他眸光落在了荀衍身上,他在用眼神提醒荀衍别得寸进尺。

  荀衍这人除了钱多外,还有一样是多的,那便是,胆子。他从未怕过谁。

  谢云舟眯眼凝视他时,他也在回视着他,两人好像在眼神交缠中生生厮杀了一番。

  江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抬起头朝前看去,只见谢云舟端坐在马背上,正在冷冷凝视着,他眼神犀利,似乎随意要冲过来。

  下意识的,江黎护在了荀衍面前。

  她不许谢云舟伤害荀衍。

  这幕落在谢云舟眸中简直比拿刀子戳他还来得让他心寒,原来她不是不会在意人,只是不在意他罢了。

  谢云舟想起,曾经她也这样在意过他,前方有马儿冲了上来,她不管不顾挡在他身前,张开胳膊护住他。

  当时,他甚至想不明白,为何那般娇弱的她会做出那样勇敢的事,后来江藴告知她,江黎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因为江黎知晓,他不可能任马儿撞上她。

  谢云舟原本的感激顿时没了,他道:“原来如此。”她是故意的,故意在她面前示好。

  他没深究她这样做的根由,只是更讨厌她罢了。

  虽然后来他想明白了,她那样做哪是什么故意,她分明就是想护着他,可他想通的太晚了。

  那眼下呢?

  眼下她为何如此做?

  谢云舟不愿猜测是因为她想护着荀衍,可眼下的事实又不得不让他那么想。

  想起的那刹,心如刀绞,胸口疼痛难忍。

  谢七见他脸色变白,问道:“将军还追吗?”

  谢云舟压下痛意,只说了一个字:“追。”

  他重重给了马儿一鞭子,马儿吃痛疾驰而出,风里,男子的黑色氅衣被高高吹起,肩上的墨发纷飞,透着一抹难言的孤寂。

  没人知晓,他此时有多么难过,心有多疼。

  原来她所说的原谅,其实都是假的,她自始至终从未真的原谅过他。

  也对,他确实不值得原谅。

  忽地,谢云舟心里冒出一句话,阿黎,你同他在一起,是想看我心痛至死吗。

  马儿快跑到巷口时,谢云舟再次回眸看了眼,光影绰绰中,男子扶女子上了马车,车帘撩起,女子也不急着放下,一直在同男子说什么。

  他们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一点都不像她见到他时那般冷漠,他说十句歉意的话,她连一句都不想应。

  她把所有的柔情都给了荀衍,见到他,反而只剩冷漠。

  谢云舟一边知晓她这样做是因为曾经他对她也是如此,她最多算是把他做的那些事还给他了,一边又嫉妒的要命。

  为何阿黎对荀衍如此柔和,对他却不能呢。

  谢云舟停住的瞬间,荀衍朝他看了眼,故意似的离江黎又近了些,原本江黎不用他扶她上马车的,是他执意要扶。

  江黎不好驳他的面子,才允了,也只是手搭在了他衣衫上,并未有什么亲密接触。

  但远处的人是看不到这些细节的,他们只看到,一男一女亲昵话别,而荀衍要的便是大家的误会。

  尤其是谢云舟的误会。

  气死他才好。

  须臾,谢云舟收回眸光,孤寂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

  距离新年还有五日时,燕京城中有大事传出,镇国将军受了很严重的伤,人都快不行了。

  谢老夫人哭晕了好几次,醒来后依然哭。

  谢府众人也都是哭红了眼,谢府小姐为此还去灵愿寺上香祈福,很不凑巧,还遇到山匪了。

  好在最后人没什么事,就是受到了惊吓,人看着精神很恍惚,大家猜测啊,谢府这下八成要不行了。

  顶梁柱都倒了,可不是不行。

  不过说到底这些也只是猜测,真假如何除了谢府外其他人不知。

  谢老夫人是哭晕了,但不是夸张的日日晕,也就哭晕过一次,谢馨兰是遇到了山匪,但被人给救了,确实是受到了些惊吓,但不是很严重。

  至于谢云舟受伤不假,伤很重也不假,差点活不长更不假,但有一点错了,他昏迷了两日后醒了过来,就是身体有些虚。

  虚到什么样子呢?

  杯盏都端不住。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说好生养着,听闻今夜有灯会,又听闻江黎也会去看灯会,便再也躺不住了,执意要去。

  谢七跪地求都没用,最后还惊动了谢老夫人,谢老夫人脚还没好利索,走路很慢,到了谢云舟的住处,额头上溢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但她顾不得擦拭,问道:“舟儿你要去哪?”

  谢云舟脸色比纸还白,说话的声音轻缓,似乎动动嘴都能要他半条命似的,“灯会。”

  “什么?”谢老夫人皱眉道,“你身子不适,只能躺着,你去什么灯会,不许去。”

  “我要去。”谢云舟说完这句伤口再次被扯动,手捂上右侧腰腹,“母亲别拦我。”

  “我怎么能不拦。”谢老夫人道,“万一你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活。”

  说着,谢老夫人掩帕哭起来。

  之前她哭,谢云舟都会认错,都会哄,但自从江黎离府后,他便不会了,盲目愚孝也是一种错误。

  “阿舟,你别出去。”谢老夫人见哭不管用,又开始作妖,“你若是执意出去,那便踏着我出去。”

  谢云舟当然不会那样做,但他也不会心软,低沉唤了声:“谢七。”

  谢七上前拦住了谢老夫人,“老夫人您请回。”

  他也不想主子出去,但他也不敢忤逆主子。

  谢老夫人实在劝不动就这样哭着走了。

  谢云舟等人走了后,低头喷出一口血,手掌按在桌子上,身体朝一侧倾去。

  他这次受伤同匈奴人有关,之前征战时谢云舟曾斩杀过匈奴部落的一名王子,这些人便是为了替他们的主子报仇故而潜伏在燕京城的。

  见谢云舟落了单便把他围住厮杀起来。

  为首的匈奴人还下了死命令,必须杀死谢云舟。

  可是他们最终未能如愿,谢云舟没死,好好的活着,至于他们一个不留都死在了谢云舟的剑下。

  天子知晓此事后,专门派了宫里的御医前来为他诊治,用的都是上好药材,这才得以保全他的性命。

  “主子。”谢七见状上前扶住他,“要不还是别出去了。”

  “我无事。”谢云舟唇瓣上染着血,说话声音很孱弱,气息也不稳,他强压下不适,“备马车。”

  -

  一年一度的灯会每到这日都会有很多人出来,络绎不绝的。

  江黎在谢府关了三年,这三年也只有今年出过两次府,之前一次未出,是以好久未曾看过灯会。

  今夜她特意带着金珠银珠一起出来,走在息壤的人群里,心情也变得格外好。

  江黎忍不住蹙鼻闻了闻,似乎闻到了花的芳香,流淌在空气中,让人不免心旷人怡。

  何玉卿也带着丫鬟出来了,几人碰面后便在一起逛起来,前方有灯谜会,她们走了过去。

  一道无解的题,谁都没猜出。

  江黎看后拿出笔写下了答案,没多久纸张到了管事的人手里,同时到的还有另一张,原来也有人写出了答案。

  管事打开纸张,看着同样的答案赞叹出声,“那位小姐,还有那位公子,恭喜你们答对了。”

  江黎顺着管事的手指看过去,看到帘子慢慢撩起,有人走了出来,一身白色氅衣,内搭白色锦袍,头上束着玉簪,五官俊逸非凡。

  是荀衍。

  荀衍对着江黎勾唇轻笑。

  今夜的江黎也是极美的,她周身也是白色的,白色裘衣,狐狸毛衣领抵着下颌,脸颊衬得越发的小。

  内搭的白色牡丹纹绣袄子,袄子上缀着珍珠,灯光一照,亮晶晶的娇艳极了。

  她本就生的美,配上这身白衣,像极了误坠人间的仙子。

  荀衍不免看呆。

  何玉卿抬肘撞了下江黎,“欸,你们约好的?”

  江黎道:“没有。”

  何玉卿眨眨眼,“穿的挺搭配。”

  江黎看过去,他是一身白,她也会是一身白,还真有几分相似,她脸颊泛红道:“胡说。”

  随后警告她,“再乱讲以后不跟你一起玩了。”

  “欸,别啊。”何云卿笑笑,“好,不逗你了。”

  她们言谈间发现对面的荀衍不见了,江黎挑眉去看,只见他提着猫儿头的灯笼缓缓走来,还未走近,便被女子拦了下来。

  起初是一个,后来是两个,三个,个个巴巴问他::荀公子今夜美景,不知荀公子可否同我一起放灯。”

  “欸你怎么回事,是我先来的,荀公子你可否同我一起。”

  “我先来的,我要同荀公子一起。”

  “不对,我先来的。”

  “你们都给我让开,我要同荀公子说说话。”

  “我凭什么让,荀公子同我说话才是。”

  “……”

  争论声响起,荀衍拎着灯笼的手指缩了缩,皱眉道:“各位今夜我有约,失陪。”

  “荀公子别急着走啊。”红衣女子上前,“公子约的谁啊,难道那人比我长得还好看不成?”

  “约的……”荀衍抬眸去看,徐徐光影中已经不见了那道纤细的身影,他挑眉去寻,也未曾寻到。

  几步远处,何玉卿道:“你就看着荀衍被拦住,也不去救?”

  江黎笑笑,“衍哥哥也老大不小了,早到了成亲的年纪,方才那样,不正好吗。”

  “你真不吃醋?”何玉卿又在打趣她。

  江黎听习惯了,也不做过多解释,只道:“不气。”

  何玉卿看她淡然的神情还真是一点都不气,遂道:“你这副样子荀衍可是会伤心的。”

  “不会。”江黎道,“衍哥哥正忙着,不会有空闲伤心的。”

  她努努嘴,“不信你看。”

  何玉卿顺着她眸光看过去,已经有人主动去挽荀衍胳膊了,他似乎也没推开,另外还有人在拿他手里的灯笼,说同他一起。

  总之,就是一副非常友爱和谐的画面。

  江黎勾唇道:“我觉得衍哥哥同那个红衣女子挺配的。”

  “那个蓝衣女子也不错。”

  “紫以女子也挺好。”

  她眼底笑意盈盈,像是簇拥着星辰,何玉卿到现在真的信了她说的那句,她对荀衍并无兄妹之外的情谊。

  行吧,不喜便不喜吧,慢慢来,总能遇到江黎喜欢的。

  前方有舞狮子的,何玉卿拉着江黎手朝前走去,金珠银珠还有何玉卿的婢女小枣在后面跟着。

  人太多,她们挤着挤着便不在一起了。

  有人拍了拍江黎的背,江黎以为是何玉卿,回头去看,发现是另一个人,她皱眉道:“谢七,你何事?”

  谢七抱拳作揖说道:“江二小姐得罪了。”

  然后江黎便昏了过去,醒来时人在马车里,还有浓郁的汤药味道。

  她缓缓睁开眸,眼前出现一张熟悉的脸,五官棱角立体分明,侧颜弧线刚毅,他脸上有着病态的倦容,眼下有着乌青,看上去很不好。

  但江黎没心情管他好不好,厉声道:“谢云舟你要做什么?”

  谢云舟勾唇笑起,“阿黎你醒了。”

  江黎还是方才的话:“你要做什么?”

  谢云舟身子斜倚着,扬唇又笑了笑,“给你惊喜。”

  江黎才不想要他所谓的惊喜,怒斥道:“赶快送我回去。”

  “阿黎,你别急,”谢云舟力气好像用完了似的,语气很慢也很轻,“等看过了我会送你回去的。”

  “我不要看。”江黎连见他都不愿意见,又怎愿意同他独处,“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不是喜欢看烟火吗。”谢云舟道,“我带你看烟火。”

  江黎确实喜欢看烟火,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可他从未在意过她,又岂会让她如愿。

  今日不同了,谢云舟想把最好的给她,只要她想的都愿意为她做。

  带她看尽世间繁华,带她看遍最美的烟火,她所期翼的,他都会做到。

  这是他心底许下的诺言。

  “我不看。”江黎道,“金珠银珠见不到我肯定会着急的,你赶快送我回去。”

  “阿黎莫担心,我已经差人告诉她们了,晚些时候会送你回去的。”谢云舟柔声安抚道。

  随后,他又道:“谢七。”

  马车外的谢七回了声:“是。”

  须臾,声音传来,烟火在半空中燃起,照得四周纤毫毕现,一片绽白。

  车帘撩起,江黎的脸也被烟火映衬的忽明忽暗,杏眸里缀着光,人也显得越发好看。

  远处树影婆娑,树枝被风吹的吱吱作响,光影拂在树梢上,像是给树木染了灼眼的色。

  再远处是河,河面上结冰,光落到上面,折射出璀璨的光,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幅很美丽的景,若是有画师在,必定会即兴一幅。

  江黎许久未曾看烟火了,一时不免失神,唇角绷得笔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真是想起了不好的事,也是从谢云舟有关的,其实,他不是一封信未回,而是回了一封,只是字迹潦草,同他平日书写很不一样。

  江黎猜测,那日他大抵是喝醉了,不然字迹不会那样潦草,可让她心寒的不是他潦草的字迹,也不是她写了那么多的信他不回。

  而是,她心心念念的回信,他只回了四个字:痴心妄想。

  她还记得那封信她写的是什么,写了思念写了期盼,最后她写,等他同来,他们一同看烟火。

  他的回信是,痴心妄想。

  是啊,她要看烟火便是痴心妄想,既然是痴心妄想,那他今日这是做甚?

  江黎眼底没有欣喜没有感动,心像是被冰冻住了般,没有暖意,只有冷意,她心冷,便容不得别人暖。

  “谢云舟,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我会开心?”

  “阿黎不喜欢吗?”

  “不喜欢,从未喜欢。”

  “……咳咳咳。”

  风流淌进来,吹拂到谢云舟身上,冻得他一阵战栗,喉咙又干又痒还痛,胸间像是有什么往上涌。

  他用尽全力才压抑住,他不能让阿黎看到他吐血,会吓坏她的。

  他的阿黎,胆子最小了。

  “对不起,”谢云舟哑声道歉,“我竟不知你不喜了,不若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你真想知道我喜欢什么?”

  “是,你告诉我。”

  “好,我告诉你。”

  江黎自从和离后一直避讳着谢云舟,此时竟然做出了不一样的举动,她缓缓朝谢云舟靠了靠,两人的距离拉近,她闻到了草药味,眉梢轻蹙又松开。

  她睨着他道:“我喜欢,你滚。”

  谢云舟先是一愣,随后咳嗽出声,起初是轻咳,后来是重咳,一声接着一声,听着像是要把肺咳嗽出来。

  “阿…黎…”唤完她的名字,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七再远处听到咳嗽声急忙跑了过来,拿出不知道是什么的药丸给他服下,谢云舟这才好了些。

  他之所以伤这么重,有个原因是因为他中的那箭有毒,毒性很烈,暂时未找到解毒的方法,只能先将养着身子,看后面如何。

  他中毒的事除了天子谢七还有宫里的御医其他人是不知的,连谢老夫人也不知,都以为他只是受伤了,养养便能好,殊不知有了解药才能好,没有解药怎么也好不了。

  再度咳嗽几声,谢云舟脸色渐渐红晕了些,颤着声音道:“阿黎不喜,那以后不看了。”

  江黎没关心他身子如何,毕竟曾经的他对她也是不闻不问的,“送我回去。”

  谢云舟看了眼渐渐暗下来的四周,“阿黎不觉得这里很美吗?”

  江黎没心情欣赏四周的景致,见他不松口送她回去,便打算自己走回去,她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谢云舟轻叹一声,也掀开布帘走出来,谢七扶着他下的马车,他落后几步跟着,见江黎一直朝前走,提醒道:“小心看路。”

  江黎步子没停,更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前方有雪,她脚没了进去,谢云舟又道:“阿黎,慢点。”

  刚叮嘱完江黎,他一个不稳摔倒在雪地里,谢七惊呼:“主子。”

  谢云舟一口血吐在了雪里,随即他用手覆盖住,又胡乱擦拭干净嘴唇,才回了谢七的话:“大呼小叫什么。”

  江黎听到声音顿住,慢慢转过身,只见谢云舟还双膝跪在雪地里,她站定的方向正好在他正前方,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在对着她跪。

  谢云舟没起身的意思,睨着江黎道:“阿黎,别气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不好意思,今天晚了(我错了),昨天只更了六千,后面我会把那三千字补回来。

  五一快乐,笔芯。(每日一提醒,求求不要养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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