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有凤惊凰>第57章

  宗人令没去答赵意晚的话。

  而是起身恭敬跪倒在地:“微臣拜见长公主殿下。”

  众臣这才回神, 纷纷起身拜见:“微臣拜见长公主殿下。”

  各国使者虽未跪拜,但都颔首致以敬意。

  赵翎桌子下的手紧握成拳,这些使者对他可没这么客气!

  赵意晚瞥了眼赵翎阴沉的面色, 神色淡淡的抬手:“起。”

  “谢殿下。”

  待众臣归位后, 赵意晚才看向林沅,漫不经心道:“林大人刚刚所言何意?”

  轻飘飘的一句话竟让林沅浑身冒了冷汗。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这个人血染戎装,一手持剑一手提着刘将军的人头, 踏入三皇子的营帐,如从地狱而来的煞神,军营几千将士无一敢靠近。

  她将人头扔到案前, 将带血的长剑架在三皇子的脖子上,只问了一句:“降还是不降。”

  而这一刻。

  他似乎又感觉到了那骇人的威慑。

  林沅用长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陪着笑脸道:“沅误信谣言,还请长公主别放在心上。”

  慕连挑眉看向林沅,他刚刚可是嚣张得很,怎地这么快就装起了鹌鹑。

  赵意晚也无意为难, 见威慑的目的达到, 只淡淡道:“既是谣言, 本宫自不该深究。”

  “但是, 林大人的话说的也着实难听了些, 本宫正值桃李年华, 怎地就要西去了?”

  林沅身子一僵,忙起身颔首赔罪:“是沅之错,不该误信谣言,还请长公主大人有大量……”

  话未说完,便见赵意晚抬手打断他:“误信也是信。”

  殿内霎时安静, 气氛也逐渐紧绷,此事林沅理亏在先,且西宁如今还在向缙国进贡,本就处于劣势,若长公主执意问责,林沅就算死在这里,西宁也无话可说。

  林沅背上的汗越来越厚,连腿脚都有些发软,就在所有人以为赵意晚要发难时,却听她道:“不如林大人自罚三杯?”

  林沅一愣,浑身突地放松下来。

  “该罚,沅自罚三杯向长公主殿下赔罪。”

  赵意晚淡笑不语,直到林沅饮完三杯,她才挪开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而后落在关良身上。

  “这位使者是?”

  关良眼里仍有阴郁,但已经淡到几乎看不出,他起身颔首道:“洛北使者关良,见过缙国长公主。”

  女将军的名号响彻大陆,但他从未见过,心里自然一直存有质疑,而今日一见才知名不虚传,尤其是看到林沅那老鼠见了猫的态度后,他便将心中质疑收敛许多。

  当年长公主以一己之力迫降西宁,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沅可比他们清楚得多。

  赵意晚轻笑一声:“原来是洛北使者。”

  “贵国封迟可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关良一愣,而后笑道:“长公主谬赞了。”

  语气听着多了几分真诚。

  “本宫可是实话实说,顾忱常同本宫说,洛北封迟是他最可敬的对手。”

  赵意晚朝关良遥遥举杯,轻笑道。

  顾忱永远都不会说这句话,他只会说,有朝一日杀了封迟,他定要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庆祝。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是闻名大陆的长公主,关良忙弯腰端了酒杯回敬。

  “顾将军也乃当世豪杰。”

  一人坐着,一人恭敬站着。

  三言两语间,高下立见。

  赵意晚勾唇,不置可否。

  待关良唇角带着笑意落座后,她才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江宿,然她只安静的盯着江宿,不出一声,似在无声询问。

  江宿抬头迎上赵意晚的视线,对方温和的眼神中透着浓浓的压迫。

  过了片刻,江宿终是败下阵来。

  起身微微颔首:“豫东江宿见过长公主。”

  赵意晚点头,淡淡嗯了声。

  “不知江使者与江朔是何关系。”

  江宿沉着脸道:“江朔乃宿嫡亲侄儿。”

  对关良还是笑意盈盈,对他却冷若冰霜,明显差别的待遇,让江宿本就还未消退的怒意更甚。

  可他无法肆意发泄,只能用黑沉的面色与冷淡的语气表示不满。

  然赵意晚却比他更冷。

  听闻两者之间的关系后。

  赵意晚收了唇角唯一一丝笑意,冰冷道:“原来江使者是江朔的叔叔。”

  若说刚刚只是冷淡,那么此时便是浓浓的敌意了。

  江宿皱眉,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一战,下意识以为赵意晚是因为江朔在迁怒。

  然下一刻却听长公主道。

  “江使者可知,你们要的质子是何人。”

  江宿一怔。

  苏栢?

  江宿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长公主是因为苏栢迁怒于他。

  传闻,苏栢原是长公主府上的客卿。

  传闻,苏栢得长公主千般维护,万般宠爱。

  江宿心中顿觉舒畅,没想到这传闻竟不作假,长公主当真如此在意苏栢。

  虽然他不清楚江朔和陛下为何非要苏栢,但抢了长公主心尖尖上的人,这种感觉可真是不差。

  江宿勾唇,缓缓道。

  “苏质子年少成名,是缙国最年轻的状元郎。”

  赵意晚低眉。

  苏质子?呵……

  “江使者知道的不全,苏栢不仅是我缙国栋梁,还是我赵意晚护着的人!”

  赵意晚盯着江宿,似笑非笑中杀气蔓延。

  “同本宫抢人,江朔好胆色。”

  风倾面色郁沉,眼里怒意翻腾。

  苏栢苏栢,她的眼里就只有一个苏栢么!

  江宿面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

  明明是他们打了胜仗,胜者为王要个质子有何不可,怎地就是他们抢人了!

  再说了,不过一个苏栢,他还不稀罕!

  但是,若是长公主在意的人,他倒有了几分兴趣。

  “长公主说笑了,苏质子……”

  “苏栢此时还未到豫东,文书也未送到豫东皇帝手上,所以,他还不是质子!”

  赵意晚厉声打断江宿。

  江宿一愣,想要反驳却无从开口,文书的确还未送到陛下手中,所以苏栢此时也确实还不算是质子。

  沉默了半晌后,江宿咬牙切齿道:“苏栢到我国为质是缙国皇帝亲自点头,何谈抢人。”

  赵意晚低头冷笑一声:“江朔连攻三城强要苏栢,不过就是是欺本宫旧疾复发无法与他一战。”

  此话一出,各国使者皆正了神色。

  如今各国压境,包括他们此番出使缙国,不就是欺缙国再无女将军么。

  “江使者此番归国,劳烦带一句话给江朔,想动本宫的人得先问过本宫同不同意!”

  “若是苏栢因此少了一根头发丝儿,本宫定叫江朔以命来偿!”

  长公主的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骇人的决绝,殿内所有人皆陷入平静。

  此刻,没人认为她做不到,即使身有旧疾。

  过了许久,江宿直着脖颈冷哼了声:“苏栢如何算长公主的人,他分明是……”

  话突然停住,在众人好奇的视线下,江宿强转了话锋:“苏栢与长公主一无血脉,二无名分,怎算长公主的人。”

  赵意晚眯起眼。

  分明是什么呢?

  没将话激出来,再试探下去已无成效。

  赵意晚斜靠在椅子上,淡淡道:“本宫说他是,他就是。”

  江宿气的面色铁青,偏又反驳不了半句。

  最后还是慕连轻摇折扇解了围:“不过一个苏栢,何以如此针锋相对。”

  江宿冷冷一哼后重重坐下。

  赵意晚却直勾勾的盯着慕连。

  此人浑身冒着贵气儿,偏一举一动又随性肆意,笑起来时那一双狐狸眼漂亮极了,但同时也深不见底。

  这人绝非池中之物。

  “南国慕连,久仰长公主名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慕连端着酒杯起身,唇角挂着风流的笑意。

  看着像极了那专勾小姑娘的登徒浪子。

  “幸会。”

  原来,他的身份不是一般的贵,赵意晚很给面子的遥遥举杯。

  慕姓,皇亲国戚啊。

  接下来便是载歌载舞,其乐融融。

  各国使臣再无之前的气势磅礴,言语间客气有礼,仿若刚刚逼迫皇帝的不是他们一样。

  赵翎一杯又一杯的酒往下灌。

  原本的惊喜被怒意和不甘取代,凭什么她可以轻而易举解了眼前困境,凭什么她几句话就能将他们镇压。

  他这个皇帝,当的可真无用!

  风倾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从赵意晚身上挪开,他看她给林沅立下马威,看她牵着关良的鼻子走,看她为了苏栢疾言厉色,看她与慕连打太极。

  看她游刃有余,再现当年朝堂的叱咤风云。

  风倾的闷气逐渐消散,只剩对眼前人的倾慕与思念。

  然慢慢的,他的火气又开始增加,因为那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就算看他目光也是一扫而过,不曾停留。

  赵意晚对那道恨不得将她戳穿的灼热视线故作不知,也不回应,也不排斥。

  看就看,多看几眼她又少不了一块肉。

  宴席一直到夜半才结束。

  各国使者走的东倒西歪,显然是尽了兴。

  江宿心里憋着气,喝了许多闷酒,此时早已不省人事。

  这些事自不用赵意晚操心,能伺候在金銮殿的近侍都不是蠢的,他们自然会将人安稳的送回使馆。

  慕连走在最后头,瞥了眼脚步虚浮的关良林沅,轻嗤了声:“蠢货。”

  明明是来砸场子的,却被那个女人轻而易举夺了主权,被完全碾压后偏不自知,还喝的挺乐呵。

  慕连离开前,转身朝大殿瞥了眼,唇角划过一丝兴味。

  赵意晚,有点意思。

  所有人离席后,赵意晚才屏退了伺候在殿内的宫人。

  一时间,殿内只剩长公主与皇帝。

  赵翎喝的有些多,但没醉到离谱。

  他摇摇晃晃的起身,停在赵意晚的面前。

  “皇姐,别来无恙。”

  赵意晚斜靠在椅子上,动也没动,淡淡应了句:“如你所见,还没死。”

  该死的,早知初次后要如此折腾,她就该将大婚提前,也免得遭这份罪。

  当然,她不会去怨她心心念念的太子,只会将气往赵翎身上撒。

  赵翎笑了声,似庆幸似讽刺。

  “还好皇姐还活着,否则今日难以收场。”

  赵意晚哪能看不出赵翎那点儿心思,瞥了他一眼后漫不经心道:“你倒不必觉得委屈。”

  这句话似乎踩到了赵翎的逆鳞,他面色阴沉的吼了句:“朕乃一国之君,何来委屈!”

  赵意晚只当瞧不见他的歇斯底里,揉了揉眉心道:“你若是也曾浴血奋战,也曾提着人头逼迫西宁投降,也曾火烧江朔的军营逼他退兵,他们今日也会对你存几分敬意。”

  赵翎一怔,半晌无话。

  他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你当初与风府逼我退隐的气势去了哪里,不过几个来使便让你乱了分寸。”

  赵意晚起身,森冷的气场将赵翎死死压制。

  “我原以为,你有几分能耐能稳住江山,可却没想到作为帝王,你心胸竟如此狭隘,压制不住小小的来使也就罢了,大难当前,你竟还有心思与本宫争那一口气!”

  “帝师说的果然不错,择你为主确属无奈之举,不知帝师若知你今日这般度量,会不会后悔当初举全族之力来压制本宫!”

  赵翎身子僵住,原本的不甘不知为何竟在顷刻间化为羞愧。

  “你以为本宫今日能镇住他们,他们便会放弃这场围剿么,你与其在这里不平不愤,不如想想接下来如何应对边疆的侵掠!”

  赵意晚懒得再与他废话,甩了衣袖离开。

  她承认,赵翎适合做皇帝,但手段阅历都显稚嫩,没有几年时间沉淀,难当大任。

  可眼下,已经没有时间给他磨炼。

  赵意晚离开后,赵翎跌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动弹。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和悔意。

  可许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论你怎么后悔,都再无回旋的余地。

  赵翎又喝了很多酒,不省人事后,是狼林与成余将他送回了寝殿。

  这一夜,给这位年轻的皇帝上了宝贵的一课,至于他是在逆境中冲出云天,还是就此陷入黑暗的地狱,暂时,还不得而知。

  赵意晚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大殿。

  鹰刹迎了上去:“殿下。”

  赵意晚立在门口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说,本宫今夜应该睡哪儿?”

  鹰刹低头回道:“殿下,阿喜小鹊儿已经回长公主府收拾了。”

  赵意晚左右望了眼,果然不见阿喜小鹊儿的身影。

  长公主笑弯了眼,这两只鹅甚得她心。

  “那个什么……随什么呢。”

  赵意晚嘶了声,半天也没叫出名字。

  “回殿下,随安与小鹊儿回了公主府。”

  鹰刹道。

  赵意晚一边朝宫外走,一边哦了声:“看来小鹊儿还挺喜欢他。”

  “那谁……什么弯弯呢。”

  鹰刹:“也回了公主府。”

  赵意晚叹了口气,半天才很委屈的低喃了句:“本宫不想再往府里添人的。”

  可她不添,地狱就得添。

  “本宫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赵意晚顿住脚步,双手环胸,活脱脱一个骄傲跋扈的公主殿下。

  鹰刹勾了勾唇,很快又恢复平静。

  “好。”

  “要腾云驾雾,飞檐走壁那种。”

  长公主趴在杀手的背上,喜滋滋的提要求。

  鹰刹对她自然千依百顺。

  只道了句:“殿下抱紧了。”

  然后,便如长公主所要求的一般,腾云驾雾,飞檐走壁。

  这夜,宫里巡逻的侍卫大多数都看见了一道影子自眼前飞过,但定睛一瞧时,却半个人影都没有。

  夜色渐浓,月儿高高挂着。

  到公主府门口时,赵意晚才从鹰刹背上下来,还抱怨了句杀手背太硬了,下次要垫个软枕。

  对长公主无理的要求,鹰刹还认真嗯了声。

  公主府大门的封条已经拆了,门口还挂了两个崭新明亮的灯笼。

  想也知道是小鹊儿的注意。

  赵意晚抱着双臂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才甚是满意的准备入府。

  然一只脚才踏进去,便听一道轻笑传来。

  “长公主。”

  赵意晚一愣,这笑声,这语调。

  是宴席上那只狐狸没错了。

  赵意晚抬手制止了鹰刹,叹了口气后收回那只脚,缓缓转身:“慕使者好兴致啊。”

  这大半夜的竟跑到公主府来堵她?

  鹰刹皱着眉头。

  他刚刚竟然没有发现他!

  慕连摇着扇子走向赵意晚,眯起一双狐狸眼道:“听闻长公主风流肆意,今日一见果真……名副其实。”

  说完还瞥了眼一旁面色冰冷的鹰刹。

  很显然他是在指刚刚鹰刹背赵意晚的事。

  “我不会武功,你不必如此防备。”

  慕连实在受不住鹰刹那要杀人的目光,合起扇子不耐烦的指了指他。

  鹰刹自然也感觉到慕连的确没有内力,可视线仍旧死死盯着他。

  “你刚刚沉溺于温柔乡,我又藏的比较深,你没看见我情有可原。”

  话是对着鹰刹说的,人却已经走到赵意晚面前,二人的距离只有一拳之宽。

  赵意晚看了眼偏过头的鹰刹,又不动声色的挪开目光:“慕使者寻本宫有何事。”

  慕连仗着身高的优势,弯腰凑到赵意晚的耳边,轻声道:“连仰慕长公主已久,今日一见更是倾心,不知,殿下愿不愿意多一个入幕之宾。”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加更没成功。

  今天小肥章。

  慕连: 介意换个男朋友吗?你不用回答,我知道你不愿意。

  赵意晚: ……

  慕连: 所以,介意多一个男朋友吗?

  贺清风: 你跟我抢晚晚?

  慕连:?!!!!什么,什么玩意儿!我刚刚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