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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太后,你好大的胆子!”◎

  嗯呢第33章

  事情不是尹崇月不想就能不做的。

  她站在东宫墙外, 深感人生不易。

  说是东宫,听着尊贵,但自当年废太子开府出宫, 此处便一直空至今日,再加之他后来命运, 这座宫宇便有了不祥的意味, 而光宗忌惮, 自然不愿靠近或打理, 以至于先皇做太子时根本没住过这里,于是就成了眼前还不如冷宫的模样:荒草生与院墙瓦檐, 碎石裂砖断于足下。

  倒是禁军一圈圈将东宫缠得死死的, 怕是苍蝇蚊子进不去也出不来。

  曾海珠和陆望辰两个孩子安顿在此后,萧恪虽然很少来看, 但也安排人手稍加整理, 至少尹崇月看到的小院也不至于死气沉沉, 但屋内陈设却老旧且破损,只是十分干净, 正有个宫女侍奉将五层的漆木大食盒一一展开, 取出汤食饭菜。那宫女见贵妃至此, 连忙行礼, 回禀自己是太后遣来送些吃食。

  尹崇月心下哂笑, 萧恪还能饿死这俩孩子不成?用她屁颠屁颠装慈爱。

  让宫女摆好食物后下去, 再屏退左右, 屋内便又是只有尹崇月和两个孩子了。

  当初在邰州曾家祠堂的对峙仿佛仍在昨日, 尹崇月也不想吓唬小孩子, 可曾海珠静静站在那里把弟弟护在怀里的模样和当初没什么分别, 这个恶毒后母她不想当也必须得当。

  尹崇月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随意的就像回自己宫里,开口也是慢慢悠悠的语气:“后日是你们入嗣的典仪,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我们有得选么?”曾海珠冷冷说道。

  “你这话说得像我有的选一样。”尹崇月无奈摇头,“你不是小孩子了,应该看得出来我和你俩半点不投缘,这件事我也头痛得很,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有的选么?”

  她说得这样实在,倒让曾海珠有点摸不着头脑。尹崇月也不和小孩自一般计较,继续说道:“皇上让我来看看你们,就我们三个,就不说本宫不本宫的了,名义上你们是我的孩子,但看年龄,傻子都知道不可能,所以咱们三个就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明天表现得漂亮一点,给足皇上面子,你们就可以安顿下来,也不会有人为难你们的,包括我自己。这点我还是可以保证。”

  “如果我们要是不配合呢?”曾海珠挑衅一般抬眼看她,“你还会像在邰州一样威胁我对不对?”

  尹崇月这次只静静看她的眼睛,用很平静却不像方才那么柔缓的声音正色说道:“我不会威胁你,但是皇上可不会像我这样好说话,你最好想清楚。”

  曾海珠不说话了。

  和小孩子置气并不能让尹崇月心情愉快,她只捡重要的事说,巴不得快点走:“你们明天起就可以冠回萧姓,皇上说,海珠这个名字极好,沧海遗珠,你的的确确如此,你从今往后便叫萧海珠,你是皇上的头一个公主,也是姐姐,当然尊贵,皇上也特意给你拟了个封号,叫宁国公主,你学问极好,该知道这个封号的重量和寄托。”

  曾海珠闺训甚嘉,身姿仪态总是落落大方,极少低头,即便此时心中震撼露于面容之上,也还是努力望着尹崇月的眼睛。

  “宁国公主……真希望她的存在能宁兴国邦。”萧恪初次和尹崇月聊起这个封号时已经是极深夜里,他却怎么都睡不着,忽然说起,“曾经璧阳公主的封号直接用了我的名字,还是父皇特意起的,他说这个名字他起时便很是得意,给他唯一的公主不能更好,因此不必单独另起封号。我朝百年来,也只有我这一个公主有这般尊荣。”

  可他的声音里没有半点骄傲,只有惆怅弥漫在浓郁不化的夜色当中。

  尹崇月回忆彼时,对萧海珠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柔软许多:“你很聪明,但真正的聪明需要更大的胸怀,这宫中内外不止你一个心中有深仇大恨的,你看他们活得如何?皇上给你这个封号,也是过了自己的心坎。”

  她见萧海珠不再言语,也知至少这孩子把这些话听进去了,便看向那个还在发抖的说道:“你也是四五岁了,怎么这么胆小,将来如何保护姐姐?她要是遇到事情,你该学着挺身而出才对。不过算了,就慢慢教着吧。皇上已经开始给你们找合适的老师,有了正经的授业,想必都会好起来。对了,萧家皇族一脉的男子皆是单字,皇上也给你赐了名,叫萧靖。”

  男孩眨眨眼,似乎不明白,去看姐姐,而姐姐也只是沉默。

  “你们两个……其实不用想太多,不用担心死活的问题,这样的情况已是保了你们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当然前提是不作死。”尹崇月希望自己的这番话能起到正向作用,因此也不说太多太深的东西,只是站起来准备离开,又道,“之后会有礼官专门指点你们宫中礼仪,这玩意儿特别烦,我学了好久才弄明白,你们就速战速决,明天稳住就好。”

  尹崇月很满意今天的谈话质量,还想顺口再夸两个孩子一句,却见他们二人各有心事的模样,索性算了,想说也不非挤在一天,她也不是聒噪饶舌的人,便打算离开,余光看见桌上饭菜尚有热气,心想徐太后还是挺细心的。只是那菜上却有个苍蝇趴着不动,她略微皱眉,顺口问了句:“平常太后给你们加餐改善伙食,送来的菜色可都新鲜?有无吃过后肚子不舒服?”

  萧海珠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话题转这么快,颇为实诚地回答:“这是太后第一次送来吃食,之前一直有御膳房送饭菜来,都很新鲜。”

  这回换尹崇月愣了,她以为太后早有想收养这两个孩子的意思,便提前来做出一副慈祥祖母的样子,日常送些吃食关照,可居然自己撞上这是第一回 ,还是太后已知晓计划落空后的举动,这就怪异了。她伸手去驱赶那苍蝇,谁知苍蝇一动不动。

  尹崇月拿起筷子,居然将苍蝇夹了起来,细看才知道,居然死了。

  她顿时脊背发凉。

  萧海珠见她举动古怪,也凑上来,看见筷子上的死苍蝇,又惊又疑。她本不是无知孩童,又经历过极其惨烈的生死幻变,且十分聪慧,略一细想便明白尹崇月为何脸色骤然发白。

  “是……毒药?”她不能确定,只好去问尹崇月。

  尹崇月定了定神,想拿点银饰试毒,可她满头满身端是一派华丽富贵,哪有半点银饰可摘。正是很尴尬的时候,曾海珠却从自己鬓边摘下一支掐银丝的小小须钗递来说道:“父母养我有恩,虽也是有所图谋,但仍旧恩重如山,因形势所困不能尽敬孝道,只能以一点心意聊表哀思了。”

  果然她全身上下皆是淡色衣裙,头上也无任何绢花缠饰钗环步摇,只是略略用几支素银小钗将乌云秀发齐整得干干净净。尹崇月明白她是在给养父母戴孝尽一份感念,心中也有所触动,心想这萧海珠这个女孩子,脾气倔是真的倔,也不大好相处,但心地却正直有担当,不似一般朱紫之门的贵女。

  眼下并非感叹此事的好时候,尹崇月接过银钗,轻轻触碰菜肴,那小钗明亮的银色顿时通体漆黑。

  萧海珠吓得后退一步,尹崇月也是惊悸不安。

  要是在典仪前萧海珠和萧靖出了事死于非命,那不知多少人要暗度萧恪不肯容下这两个孩子,怕是残余废太子党也不会就此罢休!

  好恶毒!

  尹崇月看看两个孩子,心想自己再讨厌他们也没想过让他们死掉,徐太后当真是心狠手辣,之前了解她过往的那半点同情也顿时烟消云散。

  她顿时起了念头,反正大家已经撕破脸,不如干脆把话说开,免得她以为自己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此处,她便将一干宫婢嬷嬷太监叫入殿内吩咐道:“今日起将公主与皇子送至本宫宫中,一切饮食与本宫同,典仪后再有安排。皇上那边本宫自会知会。”她从来说一不二,宫里又都知道尹贵妃得宠,便也无人敢说什么只应了开始替萧海珠和萧靖收拾起来。尹崇月让两个孩子先过去,再让宫女重新装好食盒,拎着跟自己杀去宁寿宫。

  她还没在请安以外的时辰来过宁寿宫,这里即便是下午时分也并无那种闲适感,井然有肃却又安静的院落里不见半个人影,但却花草繁茂处处阴凉,有人报了尹贵妃的鸾驾,才有宫女太监有条不紊出来迎她入内。

  徐太后人在书房不在正殿,本来也不是请安时候,她只穿着日常的装束,颜色也总是略深一些,明明没比尹崇月大两三岁,却好像是往大二三十岁一样打扮。尹崇月看过去见她平常打扮很简素的确像个寡妇,然而这般素衣却也遮蔽不住精致的美貌,徐荧真当真是国色,即便全身上下的老气横秋,她仍然有种天然雕饰的静谧庄肃之美,令人想要敬而远之,又渴求她垂怜。尹崇月忍不住想,要说出墙,她可比我适合多了……

  看到尹崇月气势汹汹,徐太后也不惊不恼,只镇定在书台后看她问道:“贵妃何事?”

  尹崇月命人都下去,屋内只剩两个人时,才扬起下颚说道:“徐太后,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