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皇贵妃祸国实录>第29章

  ◎四个人全然四副心肠,想得东西各奔东南西北.◎

  宁寿宫位于内苑纵深之处, 草木繁密,幽中宜静,住真正的老太太倒是不错, 可想到里面是个刚满二十的妙龄少女,尹崇月总觉得诡异。

  但想到这个二十岁妙龄少女是徐荧真, 那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远远的, 她便看见萧恪在宁寿宫前的花园里负手而立, 心中不由一暖, 只恨在宫中守着规矩不能一跃而下飞奔过去,好好抱抱他。

  两人离着不算近的距离目光交汇, 此时自是什么都不必说不必讲, 笑一笑便一切都了然于胸。

  尹崇月下来坐撵,来搀扶的不是太监和宫女, 而是萧恪本人, 仿佛之前贵妃失宠的传言真的只是流言蜚语, 两个人很是切密地走近了宁寿宫。

  一般的年轻寡妇看到这一幕怕是气死恨死,但徐荧真见他二人一同前来, 只是笑笑。

  甚至萧恪告诉她自己决定将二位废太子后裔收入自己牒内子嗣, 徐荧真也只是极其短暂的略微一愣, 说道:“这样最好不过, 先皇若在一定盛赞皇帝的心胸韬略, 只是……皇帝与贵妃鹣鲽情深, 若是日后诞下孩儿, 又或者将来迎入宫中的皇后诞下嫡长子又该如何?”

  尹崇月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吃醋, 于是她便假装不爱听的样子侧过头, 萧恪很满意她的演技, 正色对上座的徐荧真回道:“母后多虑, 若是贵妃生子,朕便让她做皇后不就行了,想来贵妃德行也无人反对。”

  尹崇月愣住了,萧恪可没和她说这个,不过她这一愣倒是很逼真,好像真的喜出望外一般,于是两个人在朝野上下最尊贵的寡妇宫里深情凝视,旁若无人,看得左右宫人都觉得虽说时令将近初夏,但看来春天还没完全过去啊……

  “哀家听闻这两个孩子都颇有气性,原本哀家提出收养,便是折中之策,怕他们不愿听从皇帝的话,给皇帝面上不好看。”

  徐荧真对两个人的恩爱表演视若无睹,一边喝茶一边重申自己曾经的主张。萧恪把眼神从尹崇月的脸上挪开,非常随和地笑了笑说道:“母后,朕是萧氏皇帝,朕承认的萧家子嗣才是天横贵胄,朕不承认的,连萧都不配姓。他们愿不愿意并不重要,明不明白才重要。朕会命贵妃去教育他们,以后这两个孩子便记在贵妃名下。”

  尹崇月又吓了一跳!

  这事儿怎么不早和她说!

  想到曾海珠对自己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尹崇月就脑壳疼,她才二十岁,就有了个十二的大姑娘,好家伙!这可真是门丁兴旺。

  “难道皇帝真想让那个男孩有朝一日继承大统么?”

  太后突然的发问让所有人都愣住,萧恪的表情都微微一滞。

  其实,尹崇月以前就在想,要真是那个臭小子能继承大统,作为废太子的血脉,那些孽党便也没有理由再闹下去,萧恪的名声怕是一夜走高,消弭夙世恩怨于无形,真乃千古名君。但这只用想就知道不可能,萧恪怎么会肯。

  太后这样问,也是戳人心肺的话,当真可恶。

  尹崇月一向敏思擅虑,此刻更是充满了使命感与正义感,抢在萧恪前头替他答太后的话:“母后不必有此担忧,想来明日大朝朝会,陛下向群臣宣布后,自会有所争论,我们内宫之人不若听听再去忧思也好。”你这个小妖婆少管我“男人”生孩子的事!他又不是你亲生的!

  她答得又拖延了时间又滴水不漏,萧恪很是惬意乐得一句话不说便解决,心想果然尹崇月在短暂的与婆婆斗争的宫廷生活中,掌握了丰富技巧,当真是孺子可教。

  自此徐荧真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两人离开时,她还好言好语让他们早点生下孩子,她也想含饴弄孙。

  “她和我一般大!含饴弄我的孩子?”出来后尹崇月和萧恪两人走在最前头,落下后面随侍十步开外后,尹崇月实在忍不住将腹诽说出口。

  萧恪也笑出声:“反正咱俩生不出孩子来,她就想想吧。”

  “咱俩倒是可以生各自的孩子。”尹崇月将声音压很低,语气却满满戏谑和快乐。

  “你能不能安分老实点?”萧恪觉得她真的习惯性红杏出墙了,可能自己这个皇帝真的太没魅力魄力了,“做个贤妻良母的榜样,怎么说都是要当娘的人了。”

  “那不是领养别人生的孩子嘛……”尹崇月悻悻说道,“你又没提前和我说过,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只有寄在你名下我才放心,要是就空落落两个孩子仍在宫中,那些不安分的大臣和世家又该想着往我床上塞如花似玉的漂亮妹妹和女儿了。”萧恪叹气,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对尹崇月正色说道,“太后听闻这个消息,居然也不惊讶,她真是……城府比我想得要深多了。”

  “她说不定早就猜到会有这种对策,只不过赌你对自己狠不狠的下这心就是了。不过我们总算赢了,这件事风波平息总是好事。”尹崇月很佩服萧恪真的能迈过这倒心坎儿,要知道古往今来多少名臣帝王,他们并未败给别人,而是败给自己。

  “还没完呢。你还记得姚思延吗?”萧恪说道。

  “当然记得。”

  “我已安排好了,一会儿我俩换身寻常衣裳,去大理寺的典狱里看看他。”

  尹崇月一听能出去,别提有多开心,虽然是办正事,但回来路上还能浪荡一番,比窝在宫里强多了。不过她也有不解的地方,于是问道:“为何要乔装呀?你我光明正大看个谋反案的钦犯又怎么了?”

  “我不想打草惊蛇,裴雁棠前两日报来说,已有两三波刺客来暗杀姚思延,朕想这位一定是个重要人物,于是就想自己去看看他疯到什么程度。可是以皇帝身份去看太过隆重也太多眼睛,带着你也不方便,不如就我俩暗中查访快去快回。”

  “还是我家相公想得周到!”

  尹崇月笑着缠他胳膊去,萧恪假装很受用的样子嗯了一声,朝她颇为古怪笑了笑:“而且我也得谢谢你一番慷慨陈词帮我这样大的忙呀!”

  等他二人换过便服,由陈麓领去大理寺典狱前,见了恭候在此的裴雁棠以及另外一个“惊喜”后,尹崇月才懂为什么萧恪笑得如此古怪。

  因为那个“惊喜”便是卢雪隐本人。

  萧恪显然是在享受这种蓄意报复的快乐,他自己受了尹崇月几天气,睚眦必报,非得在她身上找回场子,于是想了这么个主意,还冠冕堂皇与在场所有人说道:“你们几位都是邰州一事颇为得力的,也知晓大多其中缘由,本也无可欺瞒,如今一道前来参详一二,也好破解其中所难解的关壳。”

  裴雁棠的表情尽管极力忍耐,但还是像张惨白的纸,整个人透着紧绷,尹崇月无奈腹诽,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和他有一腿,你看看卢雪隐,平静从容,这才是干大事的心态!真不愧……

  真不愧是让她心动不已的男人。

  想到这里,尹崇月暗暗叹息,却也不敢再去心底深处探寻那一丝隐秘的依恋。

  典狱外设虎头铁门,雕凿嵌铜猛虎獠牙,门外石柱森然两排,其上各雕形态皆凶恶可怖的兽象。尹崇月知道些这里的布置,典狱分庭监、重监和内监,庭狱都是些临时在押的犯人,有些问过堂审便能离去;重监则都是些大奸大恶之徒,许多人已判了秋后问斩,羁押此处只等国法决断。最神秘的则是内监,听闻这里会关些要案相涉的人员,有没有罪不知道,但往往进去的人便不会再见天日了。

  姚思延就关在内监。

  走下三层才是他所在的地方,到了第二层,便是幽暗阴森的地界,仿佛置身阴曹地府,裴雁棠与陈麓走在最前,各手执一避风铁骨灯,内里是手腕粗细的牛油蜡烛,火苗又大又亮,饶是如此,在这漆黑纵深犹如夜色提前降临一般的地方,也不过是萤火之光,只照得清前脚几步路。

  尹崇月倒是不怕,要下第三层前,忽觉肩上一暖,原来是萧恪脱下披风罩住她全身。

  “下面又阴又冷,满满你身子弱,不要受寒。”

  他说得简直缠绵悱恻浓情蜜意,裴雁棠手里灯笼晃得影子都乱了,尹崇月只觉得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难道卢雪隐真的什么都瞒自己这位好大哥吗?他一直走在自己身后,方才听到那声满满,人已经站住不动了。

  萧恪似乎很是满意大家的反应,不顾尹崇月投来的怨怼眼神,心情舒朗至极,觉得大仇得报竟然这么痛快。平时最是机智的尹崇月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化解尴尬,面对萧恪仿佛宣誓爱意一般的挑衅叫嚣,她只能期期艾艾接受,努力不回头看后面的人一眼。

  陈麓见裴雁棠手里的灯影乱晃,觉得古怪,但他在御前时间颇久,知道有些事也不好多问,却忽然想到当时裴大人不顾性命也要救下贵妃,又甘愿犯险与她一道落难,而眼前见皇上与贵妃情深义重,裴大人几度方寸大乱,难道说……他简直不敢再想!

  四个人全然四副心肠,想得东西各奔东南西北,完全乱了路叉了道,却每个人都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