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师兄不正经>第140章 人间游(其三)

  都说女子的心情多变如六月天,殷停却觉得自家师兄的心绪比女子、六月天还捉摸不透。

  好不容易看着开怀了些,又不知哪句话惹了他的气性,一下阴云密布起来。

  正当时,传信用的卷轴突然又闪过道白光,殷停暂时放下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祝临风,低头看了眼卷轴上的小字,而后抬头道:“师兄,太平给你的消息,说是想讨你门下新进的,叫茯苓的洒扫女官做弟子。”

  说完,殷停皱了皱眉。

  太平如今背负着天下孽果,自身难保,如何能再收弟子?须知,收弟子可不是一件小事,那是道途的传人,一经入门,自身的运势便会和师父相连。

  以太平如今的运势再收弟子,岂不是害人?

  “拿来我看,”祝临风同样拧着眉头,递手道。

  他接过卷轴看了,也是久久不语,显然有和殷停同样的担忧和不解。

  “这些年,我和她都未曾收传人。”祝临风道:“到底为何……”

  他看向殷停,道:“太平她主意越发大,心思也深,有时候连我都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尽管祝临风如此说了,但殷停还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自家回忆里那个贪吃、胆小、怕死,遇事法宝一喊救命,二喊师兄的太平同祝临风口中的主意大,心思深联系起来。

  那简直是另外一个人。

  “那茯苓能被师兄和太平一齐看上,想必是个难得的良才美玉。”殷停道。

  祝临风用“瞧你这个俗人”的眼神瞥了殷停一眼,说:“太平为何瞧上她,我虽不知。我收她却不是因为俗人眼中的‘资质好’。”

  这个“俗人”将殷停也一并损了进去。

  殷停也不恼,问道:“那是为何?”

  “吃甜食齁着了,便让选个格外苦相的进来,看着解解腻。”祝临风回的理所当然。

  殷停:“……”

  这位茯苓当选的原因居然是苦相,可不能叫小姑娘知道,不然真造孽了。

  “太平难得与我张回口,倒不好推拒,不过她身上的因果……”祝临风沉吟了一阵,拿下巴点了点殷停,“等回京,你把当太平徒弟的危险同那小孩说说,说得恐怖些,将她吓怕,这样我也有由头拒了。”

  只听祝临风这样说,殷停就明白了过来他和太平如今的相处模式——互相的尊敬不乏,亲近却远了。

  若是还在门中当弟子的时候,姜太平想要祝临风个什么东西,她都先塞嘴里,沾上一圈口水,祝临风嫌恶心,便都给她。而祝临风若是不愿给,一道眼风扫过去,一句话放出来,直吓得姜太平像耗子。断不会像今天,一个郑重其事地传消息来问,一个推拒也得弯弯绕绕。

  自己离开的真是太久了。殷停心下黯淡。

  “别急着推拒,关于太平身上的因果,我或许有法子。”殷停道。

  “你还不死心!”祝临风一听这话就像是被点着的火药桶,“蹭”地从榻上站了起来。

  “师兄,你先别急,听我说。”殷停连连摆手,以示自己的无辜,“是另外的法子。”

  祝临风将信将疑地扫了他一眼,又坐了回去。

  “一是让太平舍了修为,再做凡人,因果却不会纠缠凡人。”殷停竖起一根手指。

  “这断然不行,”祝临风立即否认道:“以她如今的处境,若是自行舍了修为,无意于自寻死路,且不提魔道威胁,便是姜国内的隐患,都会让她立刻尸骨无存。”

  说着,祝临风看向殷停,等他接下来的“二”,他可不认为后者只说得出如此蠢、没有可行性的话。

  “二,”殷停竖起两根手指,说:“其实昨日起我便在疑惑,太平身为半边天下的共主,被因果缠身不让人意外,”他看了眼祝临风,“可为何师兄却安然无恙,按理,师兄也该担一部份因果的。”

  祝临风一愣,随后掐了个诀,如梦似幻的心意剑缓缓浮现,“难道是?”他显然也想到了。

  “正是心意剑。”殷停颔首道:“仙器的真灵飞升,留下的躯壳也蕴含有一部分‘超脱’真意,这凡间的因果沾不得身,正是仙剑替师兄拦下了因果。”

  “心意剑认了我的主不可转让,但若能替太平也寻一把仙器,”祝临风的眸子一下亮了起来,“堪虚剑在剑宗,这个不成,渡人琴也在剑宗,或能借出来,如何叫仙器乖乖认主却是个问题,”说着他瞥了眼自家的心意剑,好似颇为嫌弃,心意剑立即不满地“嗡”了声,使气性隐没了剑身。

  祝临风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盘算:“八荒矛被魔道夺去了,不若抢回来,要是不肯认主,收拾起来也不心疼。”

  殷停听得心里发毛,还真怕他说干说干,立马就要和魔道做过一场,以他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这事,当即打断道:“何必舍近求远,我们手中有更当用的。”

  说着,手在戒子上一抚,一道流光射了出来,浮在两人正中,通体如温玉,形状似长勺,其上留有七颗凹槽,勺柄两颗亮着黯淡的微光起来,正是北斗圭。

  “人皇玺。”祝临风盯着北斗圭上亮起的两颗星子,道。

  “正是人皇玺,”殷停说:“昔年上古,人皇铸人皇玺斩八方大妖,无数荒妖饮恨,铸下如此伟业的人皇,难道只是凡人?”

  “自然不可能。”祝临风眉头一皱,道:“人皇当时背负的因果何止百倍于太平,可却未曾有哪本官史,野史记载人皇是死于因果反噬,难道?”

  “人皇玺是神道至宝,神生于民,人皇玺亦生于民,”殷停道:“虽不和仙器一样有超脱特性,因果不沾身,却能主动吸纳因果,甚至——”

  殷停手一招,捻了两缕世间游离的因果来,凑近北斗圭,另一只手送去法力。

  只见两颗黯淡的星子像被唤醒了一般,闪过道耀目的华光,将两缕灰烟吸了进去。

  “加诸其上的因果愈多,则威能愈宏!”殷停的眸子倒映着两颗璀璨的星子,让人不敢逼视。

  “好!”祝临风猛地站了起来,注视着眼前这般神奇的景象,饶是镇定如他,也不经脸上飞红。

  “怪我,这般久了都未曾发现,真是空守宝山不知宝。”祝临风面露懊恼之色。

  “怪不得师兄,”殷停收回了北斗圭,道:“人皇玺残破,威能不显,常人无法察觉特异,我因自身特殊,才有所察觉……”

  祝临风横了他一眼,不满道:“常人?”

  殷停立时改口道:“常常优秀之人。”

  祝临风又被逗笑了。

  “可如今人皇玺残损,只靠这两块,恐怕只能解少许太平之苦痛。”殷停叹了口气,道:“若是能……”

  “非是两块,”祝临风竖起四根手指,表情神气,“四块。除了跑得没影的明水法王,和远在南疆毒虫之地不好贸然动手的蛊神,世上已无散落的人皇玺。”

  殷停飞速算了下,意思是魔教目前只得了一块人皇玺,除了明水和蛊神,余下的人皇玺争夺中,魔教竟被祝临风压制了!

  “师兄英明神武。”殷停赞道,这话真心实意。

  祝临风也不居功,做了几成事便说几成的话,“亏得先掌门和赤霄真人重创了魔主,叫他这近二百年除养伤外无暇他顾,另有鸣寒剑主,谢白道兄亦夺了一块。”

  殷停觉得稀奇,自家师兄竟和鸣寒剑主那个冰块人这般有交情了,真是难以想象啊。

  祝临风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道:“这些年他帮我良多,我们立了约,待天下平定之后,便有一战。”

  还立了约。殷停心中吃味。

  为了避免再度被看穿,殷停立时开口道:“虽有四块人皇玺,但若想施为,也得太平想见我才是。”语气苦涩。

  “她哪是不想见你,”祝临风坐回榻上,道:“她是不敢。”

  这种心态就像小孩趁着大人外出不在,闯下了“祸事”,大人回来时便遮遮掩掩地不敢见面。

  太平也只有在面对小停时才有孩子气的一面了。祝临风想道。

  殷停一时怔忪,想半晌才缓了过来,抓着头嘀咕道:“我又不是吃人的夜叉。”

  “夜叉比您可差远了,”祝临风冷笑了声,道:“您不是要杀进去将她提出来么?”

  殷停听着这话口风不对,像是要翻旧账,立时插科打诨道:“好师兄,您大人有大量,便饶过一回罢。”

  “看你表现。”祝临风拿鼻孔斜楞他。

  向东而行两日后,忽起大雾。

  折射光的琉璃镜一点光透不进来,车壁上附着层水雾,水雾堆聚,凝结成颗颗水珠顺着车壁滑落,铺在车里的皮毛垫被打湿,晕染出一块比周围颜色略深的痕迹,像生长出的霉斑。

  祝临风几乎是一刻都无法忍受,他猛地将车窗推开,入目是一大片白茫茫的水蒸气,像误入一团铅色云团

  这蒸汽色泽偏向浅黑,极具侵略性,只开窗这一会儿工夫,水汽便横冲直撞地扑了进来,不仅车内,连人身上都黏了湿漉漉一层水珠。

  祝临风眼一眯,手中跃出柄法剑,周身法力鼓荡,挥剑,向下一道斜斩。

  也不听如何动静,环绕的“云团”便被斩开了一条从天上直抵下方的笔直通道,通道周边跳跃着蓝白的电弧,将试图填补的水汽吞噬。

  祝临风随手扔掉已崩出裂纹的法剑,道:“原是到渤湖水域了。”

  殷停心念一动,也凑上前来,向下看去。

  只见厚重的云海之下,是一望无际的宽广水面,水的颜色厚重,最便面是浅浅一层碧蓝,越往下则色泽越深,宝蓝,墨蓝,最后更是趋近于黑,像一块渐变的幽深猫眼石。

  这样深沉的色泽,深到将阳光抗拒在外,也不知有到底有多深。

  “渤湖水域?”殷停疑声道。

  “渤海学宫旧址便在此处,”祝临风侧头瞥了他一眼,似乎早就对他的‘不学无术’有所预料,顺口解释道:“此湖虽大,却远逊于海的体量,是渤海学宫的人嫌弃‘湖’字听着不够敞亮,气派。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改了个‘海’。”

  一面解释,一面还不忘损渤海学宫一把。

  殷停心头的疑问就像麦苗,起了一茬又是一茬,“为何是旧址,他们换山门了么?”

  立山门是头一件的要紧事,有三请三祭,排场大些的更是要九请九祭。三请:一请四方风水,二请八化灵脉,三请阵灵庇护。三祭:一祭黄天在上,二祭厚土在下,三祭祖师道统。

  这么一套流程下来,怎得也要个十几年。更何况渤海学宫的名头还和渤湖挂着勾,哪能像凡人搬家一样,山门说换就换?

  祝临风“啪”地关上了车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渤海学宫,已于六十载前覆灭于白莲教之手了。”

  殷停脑子“轰”地响了一声,他万万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祝临风接着道:“昔年在溪止山围攻过魔主的,事后都遭了报复,我们闲隐门是第一个。”他的声音听着无喜无悲,好似提到的不是自家师门一般,“紧随其后的便是广陵丹派,不过他们这一脉很是‘聪明’,立时便降了魔教。其后是渤海学宫,以掌门光运前辈为首,满门皆亡。红莲剑派和龟卜派一个有剑宗庇佑,一个找不到山门根脚,侥幸逃过一劫,然其门下弟子门人皆不出世了。”

  殷停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经历过的波折给了他任何变故都能接受的沉稳。

  他察觉不对,祝临风唯独没说渤海学宫是因何满门皆亡的。

  六十年前,魔主尚未恢复元气,四大法王中除了莫摇光另外三个没甚么大用,即使莫摇光那时已入了万象,也没道理能将同样有万象真人庇护的渤海学宫杀得满门皆亡啊?

  其中定有变故。

  如此想着,殷停立时出声问道“变故为何”。

  “变故——”祝临风将这两个字咀嚼了一回,好似颇为不屑似的,看向殷停,反问道:“你可还记得当年五阳会之时,与你文斗了一场的女修?”

  “幻玲珑,玲珑仙子?”殷停不带思考地回道。

  他如何能不记得,当时此女的幻术之精妙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幻仙子——”祝临风阴阳怪气地拖了长音,看着殷停似笑非笑道:“一面之缘的人,隔了这百多年,难为你还记着,想是用心去记,生怕忘了罢。”

  这哪能呀。殷停被他看得脑门直冒虚汗。

  “你觉得是我的女相和她比起来谁好看?”祝临风忽然幽幽道,眼里闪着寒光,好似殷停答错一个字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不是在说“变故”么,怎的话题突然就转了个风牛马不相及,殷停被问了个猝不及防,谨慎道:“师兄好看。”

  “你还真比较上了?”祝临风又问,语气不善。

  “若不比较,没人衬托,怎能体现出师兄美得惊心动魄?”

  殷停反应极快地找补,见祝临风神色稍霁,提着的那颗心才稍松了,然而还不等松到底,就听祝临风开口道:“拿女子的外貌做比,多有不妥,我做师兄的不得不提点你为人处事,你却想差了。”

  好人你当,坏人都我做,面子里子全是你的,合着我在你的剧本里排的是个丑角呗。殷停一下被气得不轻。

  他本就不是多乖顺的人,顺着顺着就支起根鱼刺刺挠下,当即反唇相讥道:“师兄赞我记性好,一面之缘的人也记得牢固,我却觉得师兄的记性也‘不差’呢,师兄弟朝夕相处,师兄一照面却认不出我来,以刀剑相向。 ”

  “多好的记性啊。”殷停挑衅地看向祝临风。

  这话说得不讲道理,因果变幻之术的效果有多强,殷停心里比谁都清楚,拿这事出来说嘴也不过是为了反击祝临风的无理取闹,可当这话真说出来,殷停才后知后觉,自己都有些惊讶地发现——原来他无意识地真觉得委屈,对师兄认不出自己。

  祝临风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殷停这话钉子似的钉在他的七寸上。

  可他在气势上唯独不愿逊人,睁着双圆眼瞪殷停,殷停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好半晌,却是祝临风先别开了视线,略显僵硬道:“还是接着说‘变故’罢。”

  殷停心中一时惊愕,一时欢喜。惊的是师兄竟然会对自己让步,喜的亦是师兄对自己让步!

  “直到白莲魔教攻上渤海学宫的那天,世人这才得知,光运道友爱徒,大乾颇负盛名的玲珑仙子,是个天生魔心的魔胎。”祝临风一说起正事,神态便正经起来。

  殷停也收了玩心,在脑海中搜罗有关幻玲珑的记忆,可他对其知之甚少,想不出个所以然。

  “正是她泄露了自家护山大阵的机要,引狼入室,这才致使渤海学宫在短短半天的时间内就陷落了。”祝临风道。

  殷停原本想问,其余的仙门,就没一个施以援手的吗?想着,又住了嘴。魔主复生,又展露出锱铢必较的的蛮横态度,想必没有哪家仙门敢冒着开罪魔主的风险伸出援手。

  忽然,殷停像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师兄,能否降下去,我想看看残址。”

  祝临风意外地挑了挑眉,却没问原由,在驾驶用的罗盘上一转,花车沉进雾海。

  渤海学宫的山门原本有大阵庇佑,常人不得近,不过如今护山大阵被打得七零八落,山门就这样暴露了出来——是一座偌大的湖岛,像小山似乎的。

  岛上有几个想着捡漏的散修,远远望见花车落下,顿时作鸟兽散地逃远了。

  入目皆是断壁残垣,无法想见这里曾是仙鹤齐舞,灵鹿成群的仙家之地,殷停不由得感到一阵悲凉。

  他闭目感应了一番,掀开眼皮道:“果然亦是灵气凋敝,和门中一样。”

  “此处的地脉被白莲教撅走了,何来的灵气?”祝临风站至他身侧,弯腰,用手帕裹着抓了把地上枯黄的,一捻就成沙的土,道:“如今这些也不过是残余的灵气,终有枯竭之时。”

  每位修行之人,最初入道时,都会有个疑问——灵气从何而来,灵石又从何而来?

  答案是地脉。

  祝临风手一招,一枚叶脉走向由东到西的叶片落在了手中,叶片横向飘浮在掌心上,脉络微微亮起:“地脉深埋大乾地底之下,不知几万里,地脉孕育出灵石,灵石又散发出灵气,是以世间万物得以丰盈,衍化。”

  叶片上的支脉黯淡了下去,唯独东西走向的的主脉散发出微光,“而地脉中最重要的便是这条主脉,又被称作‘地母’,所有支脉皆是主脉的延伸,衍化。”

  祝临风道:“所有大宗门为何灵气各位丰厚?正是因为大宗门在立山点穴时皆选在支脉之上,既是享其甘露,又是镇压那些妄图打地脉念头的胆大包天之辈。”

  祝临风点了点主脉的起源,看向殷停,道:“你看这是何方?”

  极东。

  殷停答道:“是剑宗所在。”

  祝临风颔首道:“负责镇压主脉的宗门,正是每一代最势大的,今代是剑宗,上一代,”祝临风说到此处,不由得顿了顿,道:“是我门前身,青阳。”

  剑宗既负担了镇压主脉的重担,也享受了主脉的灵气厚禄,这也是剑宗灵秀之辈层出不穷,宗门之力长盛不衰的原因。

  也无怪乎元掌门对光复青阳的执念如此之深了。

  “我门,渤海学宫,广陵丹派,另有几个大派皆是立山于支脉之上,”祝临风道:“白莲教为了断绝道统,是以将支脉撅走,转移到了白莲魔地,尸骨海。”

  “也正是由此,白莲魔教行事愈发猖狂。”

  “地脉堪称大乾命脉,”殷停皱眉道:“白莲魔教妄动地脉,天下众修怎会容许如此行事?”

  祝临风叹了口气道:“一则,主脉无损。二则,大乾正如一只瓢,瓢中之水便是地脉。白莲魔教确实妄动支脉,可不过是从一处地方移动到了另一处,瓢中之水未曾减损,便对我等修士影响不大,是以大多人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数人义愤填膺,同样被魔教的酷烈手段吓退,只得听之任之。”

  “修士无碍,”殷停低声道:“那凡人呢,近年来多有地动,多发洪旱,想必是移动地脉的遗祸。”

  不等祝临风回答,他接着自嘲地笑了笑,道:“这世道,谁管凡人的死活。”自己亦是如此。

  “支脉尚且造成如此天灾,若是有人妄动主脉……”殷停喃喃自语道。

  “绝不会有人敢打主脉的主意。”祝临风断然道,他甚至没说“动”,只说“打主意”。

  他手一招,叶片上的主脉剥离了一相比整段主脉微不足道的一截,然而下一刻——分崩离析。

  “擅动主脉者,天地共弃之!”祝临风道。

  听完此言,殷停眼中闪过道外人不可见的因果纹路,他低头,目光如利剑直直射进地底不知几万里,须臾后,他收回视线,仿佛透过因果窥见了一角有关未来的剪影,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祝临风突然开口,他莫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想师兄真美。”殷停回以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