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师兄不正经>第124章 既明

  “铛!”

  半是魔气半是冷光的剑刃将环绕的水墨宝塔斩飞,祝临风魔气肆意的眸子盯向宝塔后的光运道人。

  光运道人被他这一眼看得悚然不已,他出了口气,平复下翻腾的沸血,看祝临风的眼神多了几分郑重,他虽不明白祝临风这身刺得人皮表身疼的可怖魔气是由何而来,但这小子无疑已与之前有了天壤之别——是必须全力以待的对手。

  尽管他想即刻去追殷停,但显然,在将眼前这个比魔头还像魔头的小辈打倒之前,他是不得脱身的。

  祝临风剑尖上撩,一式劈山断海的剑招向光运道人杀来,光运道人半步不退,手握成爪,掌心凝着团浩然正气,悍然杀上。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响之后,坐落的山谷狠狠震了震,两侧的山体像被大手拉拽着似的,山谷消失得无影无踪。

  烟尘四起,被裹在剑光中倒飞的殷停只能看见厚厚的烟障,和一声声巨响。

  他眼珠通红的驱使着法力撞击被封住的各出大穴,然而堵塞大穴的法力却像铜墙铁壁般,任他使尽了力气也无法撼动丝毫。

  祝临风这是铁了心要让他苟活!

  殷停发了疯似地冲撞大穴,经脉出现道道裂痕,鲜血从皮下渗出,几乎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约莫刻钟之后,穴道终是松动,而剑光也来到了溪止山边界,因大阵的阻拦遁速慢了下来,殷停也终于彻底冲开了穴道,然而还不等他从剑光中脱身,便见大阵之下突然出现数以百计的黑袍人影。

  这些人影不带一丝活人气,像是从阴曹地府钻出的索命幽魂。

  他们腾空而起,将殷停团团围住。

  殷停心中瞬间警铃大作,一时也顾不得挣开剑气,转手唤出因果刀与这些来者不善的人影对峙。

  还不等他出手,护着他的剑气已然分化成千数道巴掌大小的袖珍剑气,呼啸着向黑袍人影射去。

  殷停顿时明白了过来,这是他师兄留下的后手。

  顷刻间几乎所有黑袍人影都被剑气笼罩,然而令人瞠目的一幕也随即出现,只见那些黑袍人竟散开了身形,化作虚虚实实的黑烟,剑气从黑烟中穿过,他们却毫发无损,待剑气消耗一空后,黑烟再度杂糅成人影。

  这千道剑气,竟连个水花都没砸起来。

  殷停瞳孔一缩,意识到这群黑袍人的来历,这等诡秘的手段,数遍整个大乾也只有——魔道!

  来不及思考魔修为何会来此,黑袍人已向殷停袭来,数以百计的攻击将天空遮蔽出一角阴暗,攻势之光,让殷停压根没有闪避的余地,他只好凝练出法力屏障,试图阻拦一二。

  然而,当法力屏障触及到黑烟时,却像是三月之残雪遇初阳,顷刻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这些黑烟对法力有绝佳的腐蚀性,堪称法力之毒。

  看着周身坑坑洼洼的屏障,殷停也不敢将这些法力收回体内,只好就地打散。

  黑袍人攻势连绵,再度分化成黑烟,远远望去,半空中仿佛一朵乌云将殷停严严实实的罩在了其中。

  他尝试用因果刀将烟气劈开,可一旦稍微沾上烟气,那黑烟便如附骨之疽一般死咬着他不放,腐蚀衣物,腐蚀皮肤,拼了命的朝皮肤里钻。

  殷停下手也果断,一咬牙剜掉了手臂上被黑烟腐蚀的那块皮肉,留下个碗口大小的血淋淋伤口。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再度进入能窥见因果线的玄妙状态——若非万不得已,他是万万不想再用这法子的——冥冥中他有种预感,截断的因果线愈多,便有愈加大的灾祸在等着他。

  然而,方才大展神威的因果刀,此时却无功而返,殷停看得分明,那些黑袍人身上竟没有因果之线,他们不是像冤魂,他们就是冤魂!

  正当一筹莫展之时,众多黑袍人影中的其中一道,突然行迹诡异地退到了角落,此时余下的所有黑袍人影将殷停围在其中,压根没有注意到脱离而出的特例。

  那行迹诡异的黑袍人手中托举着一个小巧的玉葫芦,葫芦在掌心滴溜溜的旋转,迎风而涨,不多时便有了人头大小。

  “疾!”

  人影轻吒一声,葫芦调转方向,葫芦口对准一众黑袍人影,紧接着便爆发出一道绝强的吸力,将黑袍人影全吸了进去。

  殷停看见,众多黑袍人的身后凭空出现了一道庞大的风旋,将黑烟如长鲸吸水般吸纳一空,视野为之一净。

  遥望着那道笼罩在黑袍下的熟悉身影,殷停不由得为之一怔,嘴唇抖了抖,似乎是想说什么。

  那道人影将木塞子堵在葫芦口,手法娴熟地在木塞子上刻了道封印阵法,而后将葫芦缩小至酒壶大小,悬挂在腰间,动作时,他头上罩着的兜帽往下滑了滑,露出截冒着短短胡茬的下巴。

  殷停喉间一涩,那人影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挥手一道袖里乾坤将他罩住,两人消失在原地。

  直至一处格外僻静的山坳后,来人才将殷停在背坡放了出来,殷停初一落地,目光便追向那道熟悉得让他不敢相认的身影,终究是开口轻唤道:“师父?”

  声音发颤。

  人影动作顿了顿,稍作迟疑后放下兜帽,露出一张殷停熟悉无比又因刻满未见过的苍老而感到分外陌生的面孔,正是余明真人。

  余明真人的鬓角已被风霜刻了白,光滑的皮肤也起了褶皱,整个人显得沧桑又落魄,唯独那双眸子,经由打磨后展露出愈加摄人的毫光。

  “师父,”殷停又唤了一声,见余明真人微不可查的点了一回头,他这才有了实感——师父终于回来了。

  无处安放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落了实地,殷停却无闲去向师父倾吐,他满心满眼里只想着师兄,想得只恨不得下一刻就飞去师兄身旁才好。

  “师父……师兄他为了救我,解开了封印,他……”

  “我们快去找师兄……”

  殷停一面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一面就要朝外走。

  “停儿,你留在这儿。”余明忽然开口。

  “师父,您没听我说吗,师兄他解开了封印!”殷停语气激动,步子迈得愈发快。

  “你留在这儿,”余明单手按住了殷停肩头,眼神沉静地重复道:“现今溪止山遍布白莲魔教的耳目,四大法已至其三,这不是你能掺合的局面。”

  他手上加重了力道,强行制止了殷停挣扎的举动,接着道:“你师兄那儿有为师呢,别担心,你就待在此处,稍后会有人带你离开溪止山。”

  殷停却按捺不住,一急性,竟然不顾自己与师父的修为差距,也忘了尊师重道四个字怎么写,运起一股蛮牛般的法力朝余明的手冲去,余明显然也没料到,他这个徒儿竟胆大到敢和他动手的地步,一时不备,还真被殷停冲开了手。

  冲开束缚后,殷停放出木剑就要御空,见状,余明长叹了口气,知道是阻挠不得了,若是强行将殷停留下,他指不定还要做出何等莽撞的事来,此时溪止山步步危机,将他留下反而更是危险。

  “也罢,你就随我同去,”余明运使一道法力将殷停从木剑上拽了下来,嘱咐道:“切忌不可莽撞。”

  殷停委实没有说话的心思,胡乱点了点头,用眼神催促余明快快动身。

  余明将他卷入袖中,遁入云端,巧妙地绕过所有白莲教耳目,来到了方才祝临风和光运道人所在的山谷。

  此地已看不出丝毫曾经山谷的影子,两座大山被硬生生移平,崎岖的地形被硬生生压得平整,出现了一个占地百里方圆的辽阔平原。

  天空中阴云攒聚,浓重的暗意下垂,像活生生将天穹撕裂一角,森白的电蛇奔流在乌云之间,不时泄露出几声整耳欲聋的雷鸣,一股压抑至极的不详气息扑面而来。

  平原之上,有两方人马呈对立之势。

  一方是以掌门为首的正道修士,纷纷目露凝重之色的盯着十丈开外的魍魉魔影。

  相较于人人道骨仙风的正道修士,令他们如临大敌的魔道修士则生得各有特色,其中又以三人为最。

  其中一人状如弥勒,肥脸大肚,左脚放置于右脚之上,端坐于法台,乍一看是慈悲为怀的得到高僧,可那法台上累积着的森森白骨,却不由得叫人心头发寒。

  这正是白莲魔教的四大法王之一的,酒肉僧。

  第二人则是个只有半人高的侏儒,背后隆起高高的山丘一只鼻子如鹰勾一般,面上皮肤层层耷拉,缝隙中藏污纳垢,一个又一个的脓包遍布全身,浑身味道臭不可闻。

  这便是四大法王之一的,捉菩提。

  而剩下的第三人,看似是个人畜无害的妙龄少女,一双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可这少女脑后却生长着另一副面孔,遍布密密麻麻的蜘蛛复眼,嘴角咧到而耳后根,猩红滴落着粘液的长舌探出。

  这就是四大法王中的最后一人,妙观音。

  而这三位容貌能止小儿夜啼的魔修,却将一名容貌俊逸,身姿挺拔,气息邪肆中带着些微的不协调的少年人拱卫在其中,并隐隐有以这少年人为首的架势。

  这少年人正是让正道诸人如临大敌的祸首——祝临风,不,该说——盖世邪魔——无妄生!

  ……

  余明真人和殷停落在了隔着对峙的两方人有十里远的巨石后,放下殷停,余明真人又接连在巨石周围插下阵旗将两人的气息掩盖了下去。

  修士目力即佳,哪怕隔了十里远的距离,殷停依旧能看清场上正在发生的事,目光触及“祝临风”邪气凛然的身影后,他险些控制不住,径直冲了过去。

  余明真人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直把他拉得趔趄,用手将他的眼睛掩住,说:“不可直视。”

  余明真人感到手掌下的徒儿剧烈挣扎了一下,而后像被抽干了所有力道似的,陡然软了下去,极力压抑的悲痛从喉咙中挤出丝余音:“师兄……是不在了么?”

  还不等余明真人回话,殷停艰难地撑着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眼里刻骨的恨意几乎化为实质,他着了魔似地喃喃自语道:“师兄不在了,我要杀了他,杀了他们,杀了——”

  他豁然抬眸,眸子中猩红一片,浑身的气息翻涌,直冲灵台而去,他一时自欺欺人地想师兄福大命大,不会死得这样轻易,一时又想若师兄真死了,为了他而死,那真是不值当,他蝼蚁一般的人物,怎敢叫师兄魂消魄散?

  他心头有怨,心头有恨,可除了自己,他一时竟想不出这怨恨还能冲谁去。

  嘶声道:“杀了……”

  “杀了无妄生?还是杀了你自己?”

  余明真人的声音响起,殷停面上骤然浮上丝被撞破般的无地自容。

  余明真人一指点上殷停眉心,清凉的法力渡来,殷停从千悔万恨中抓住了一丝清明。

  “忆之还在,我们不会让他出事。”

  殷停脑中乱得厉害,一时竟没把握住师父口中的“我们”有何意味深长,他只听见,也只能听见“师兄还在”四个字,如即将溺死的人攥住了一根浮木,便再也不肯松手。

  “师兄,还有救吗?”声音近乎小心翼翼,仿佛声量稍大一些,就会将师兄来之不易的生机惊走。

  “他不会有事。”余明真人给出了肯定的答复,随即话锋一转道:“但,首先,你要稍安勿躁。”

  殷停顿时点头如捣蒜。

  余明真人转而看向场中,说:“如今忆之的肉身被魔主侵占,但因程商前辈残魂未熄,加之心意剑之助,勉力护住了忆之真灵。”

  “然而……”

  殷停险些被他这个转换语气惊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在他心惊胆战地注视下,余明笑了笑,接着道:“程商前辈没了忆之的法力支撑,已是无垠之水,即使有心意剑,想必也坚持不了太久。”

  “机会只有一次,稍纵即逝。”

  “我能做什么?”殷停立马追问,稍纵即逝的机会,师兄的生机一线,若是让他干坐着等,他死也不甘愿。

  “你只需要看着,”余明忽而一笑,远眺着场中,神态意气风发,“这是师父们的棋局。”

  正说着话,场中对峙的局面倏而一变,正魔双方已交战在一处,妙观音抢先出手,只见她身前飘散出散发着异香的桃粉雾气,将正道修士笼罩其中,心智不坚者,稍微吸入那雾气,便心潮狂涌,不知疼痛地将自己的皮肤割开,任由那雾气将自己吸食得一干二净,至死脸上都挂着朝圣般的痴迷之色。

  另两位法王亦是各显神通,酒肉僧坐下的白骨接连起立,形成浩浩汤汤的白骨大军,身上竖立的骨刺突出,一波骨刺雨射出,不知多少修士成了刺下亡魂。

  而那侏儒则始终护卫在无妄生身侧,眼神锐利地注视着周边。

  两军对垒,帅不先行,掌门和无妄生始终不曾动手,直至第一声落雷轰隆而下,天地间闪过道刺目的白光,掌门向前一步踏出,桃木剑直指天穹,寰宇为之一清,盘踞的魔云被轰散,久违的天光洒落。

  无妄生几乎在同时踏出,只见他发丝狂舞,漆黑入墨的眸子中闪过道精光,手虚握成抓,将攒聚的电蛇一股脑的扯了下来,随着“刺啦”的,令人牙酸的尖啸声,墨色电网被扯出,落在无妄生手掌中,形成一个翻涌着血色的电球。

  两人同时御空而起,穿破层层罡风,直抵雷云之上。

  殷停察觉到不对劲,忍不住问道:“掌门怎会和无妄生动手,他不是身种魔种吗?”

  “掌门师兄虽被魔种寄生,但他毕生的执念便是重现青阳,因而他不会叫天下人知道,他和魔道有牵扯,毕竟掌门师兄的执念所在是正道魁首,一呼百应的青阳,而非正魔不分的邪派。”余明觑眼望向雷云之上,叹息了一声。

  “可惜无妄生天性狡诈,即使掌门师兄助他脱困,他亦不会全然信任掌门师兄,反倒唤来了魔教诸人替他护法,这老魔果真难对付。”

  殷停快被他这番答非所问的话给说懵了,一时转不过弯来。

  若他记得不差,师父是被掌门逐出师门的,为何师父提起掌门,非但没有丝毫的怨恨之意,甚至隐隐有些敬佩尊崇之感?

  殷停还欲再问,却见师父的神情复杂难言,一时也开不了口。

  沉默了半晌,余明真人低下头,细细思索一番后,他忽然开口:“小停,为师原准备了许多话想对你们说,但转念一想,我这命早就定了的人,若在临死之前装好师父这一套,惹得你念念不忘,岂不是太混账了些?”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自嘲道:“虽说为师满打满算也混账了一辈子。”

  死?师父会死?

  殷停陡然怔愣,他嘴唇动了动,想问,师父你这是在哪门子玩笑?

  但触及到师父平静到仿佛早就接受了自己的死局的眼神,他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们为老不尊了一辈子的师父,唯独这次,不是在开玩笑。

  “掌门师兄昔年斩断了自己的前身,从此世间再无元应春,只剩一具被执念支配的行尸走肉,我要去唤他醒来,真正的醒来。”余明浑不在意的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会因此而死。

  殷停无暇去分辨师父话里的意思,他已被铺天盖地的悲伤所淹没,像一艘被巨浪打翻的小舟,在苦海中彷徨无所依。

  师兄危在旦夕,师父是他唯一的依靠,唯一的主心骨,而今这依靠也要离他而去了。

  魂灵像被甩脱出肉身,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断续地说道:“别去……师父……别去……别——”

  ——丢下我一人。

  余明没回应他,只是挑挑拣拣了一番,从自己这为棋子不得自由的一生中,选了几句最像师父的话,开口道,

  “待你师兄醒了,转告他,无需拘泥在闲隐门,那是师父长辈的责任,不是他的,叫他随意去玩耍,天涯海角皆可去。”

  接着他手腕一番,手中多出了支拇指大小的琉璃瓶,里面有一只灵动的小鱼在游动,他将琉璃瓶交给殷停,说:“这是为师的水月鱼,给你师妹,让她若是想我了,便进水月幻境看看,为师年少时出生纨绔,既不成器也没什么本事,但最会哄小姑娘开心。”

  说着,他翘着嘴笑了笑,似乎对自己年少时的这项本事颇为自得。

  见殷停摇着头不肯伸手来接,他便将琉璃瓶塞进了殷停衣襟,玩笑般道:“记住了,为师的水月幻境只有你师妹能进,她是个女孩,为师难免偏爱,你们可别吃味。”

  殷停听出了师父这是在逗他笑,他也很想笑一笑,可却连掀起嘴角的力道都丧失了。

  “小停,”师父温声唤道,是殷停从未有过的温厚,他脸上的表情也是殷停从未在见过的,饱含着期许,不舍,担忧,那是真正属于师父的神情。

  “我……我听不见……”殷停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肯听他说话,好似只要不听,师父就永远不会消失一般。

  余明真人缓步上前,手按在殷停头上,一下下的摩挲,说道:“你要活得痛快。”

  简短的一句话,是他对殷停最后的期许,也是对自己这一生的惋叹。

  今世通神的算仙,最先测算出的却是自己的死局,这是何等的悲哀。

  是不甘命局,死身力竭方罢休地去争一场,还是以此残躯作薪柴,烧出一个朗朗乾坤,余明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对这身不由己的一生,他只是有些不痛快,仅此而已。

  话音未落,殷停只觉身前一空,余明真人的身体骤然消失,他下意识伸手去捞,却只抓住了尚带余温的衣服,他将衣服死死抱在怀里,抬起头,无助地张望,视野模糊,哪里都再寻不到师父的身影,眼泪像排山倒海的山洪,顺着眼眶漫了出来。

  短短一天时间,他几乎将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了。

  视线模糊间,他似乎看见了一只在游动在空中的水月鱼,小鱼满怀眷恋地冲他一摆尾,继而化作道流光冲天而起,直奔雷云之上。

  一声暴喝响彻天地间:

  元应春,还不醒来!!!!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卷 在收尾了,不想断在高潮,每天加班码字,大累〒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