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师兄不正经>第52章 你这是血光之灾啊!

  “给师兄算算,我和这些妖仙姐姐有没有缘分。”

  殷停收回嫉恨的视线,转了一圈,从床底把团成团的姜太平薅了出来。

  姜太平尚没从适才的惊吓中回神,痴痴地轻“啊”了声来表达自己的不解。

  殷停也不多做解释,两手插进她腋下,半拖半抱着往窗边走,敲了敲窗棱,示意她往下看。

  姜太平痴迷上卜算相挂一道并非是这几日的事,许是因为生性胆小,对于能避祸的卜算一道,她自入门起便上心无比。

  只是碍于师父余明总不见人影,而卜算一道玄奥艰涩,没有师父授业解惑,是万万不能入门的。

  今次前往妖地,她终于有了长足的时间向师父请教。

  殷停不知她究竟得了几分,想想师父门中算测千里的卜仙名号,她多少也算个小卜仙吧?

  头一回被请教的姜太平,像得到了认可一般,心绪激荡无比,脸色都涨红了。

  她暗暗握拳,一定要让师兄刮目相看!

  “嗳!师兄暂等,”她响亮地答应,按住窗棱往下瞅了两眼,确认对象后,两手骈起,往空中一划,像抓住了什么冥冥中的气息,随后她盘坐在地,取下用麻绳穿孔系在腕子上的寸许方张铜钱,铜钱内方外圆,正面刻意凶,背面刻吉。

  铜钱表面多粗磨,呈暗沉的古铜光泽,入手颇重。

  两指夹着铜钱往上一抛,姜太平目光仅仅跟随着铜钱在空中飞起落下,面色郑重。

  “啪!”

  她接住铜钱,盖住手背。

  “算出什么来了?”殷停蹲下,好奇地看被姜太平按得密不透风的铜钱。

  嗐,他是真好奇。

  原本他是不信卜算一说的,在他看来任何号称有识人断相之能的人都和江湖骗子沾亲带故。

  当然,在前往妖地之前,师父也不例外。

  但这都老黄历了,自从在路上,师父给他算了一卦,准确言明他隔天吃的兔子肉里会吃出绞进肉里的麻线后,他便觉得这事有些邪乎。

  不过,她怎么好像越按越紧?

  殷停眼神狐疑。

  在他的打量下,姜太平垂下头,把手打开给他看了。

  凶字朝上。

  她声音很小:“血光之灾。”

  殷停哼出不信的屑声,俗话怎么说来着?

  左眼跳,喜来财,右眼跳,去娘的封建迷信!

  他拿姜太平圆滚滚的脑袋当托手,撑着站了起来,斜靠在窗上,探出半边身子往外看,撅着嘴朝下吹出个自认为风流倜傥的响哨。

  效果甚佳。

  四人一齐抬头向他看来,祝临风眼里写满了鄙夷,匆匆侧目,与这一众人等划清界限。

  余明则是觉得他孺子可教,颇有为师风范,也应和着吹了声轻佻口哨。

  两个娘子则饶有兴致地望着他,左手边那位扭着腰,向殷停递去个风情万种的眼神。

  殷停虎躯一震,更往前靠。

  “咔咔,”很轻微的木材断裂声,殷停没有在意。

  他身后,再次扔了三回铜钱,对自己的卜算结果充满自信,想要获得师兄夸赞的姜太平站起身来,站定,说:“师兄,你真有血光之灾。”

  “一边去,”殷停也不回头,只挥挥手。

  然后下一刻,细微的咔咔声骤然放大,殷停只觉得身前一空,紧接着便按着断裂的横栏,跌下楼去。

  “嘭!”

  摔了个瓷实。

  鼻尖沁出温热鲜血,殷停边装死,边悲愤地想,还真是血光之灾!

  “菖尤道友,小徒顽劣不堪教训,莽撞失笑了。”殷停听见自己师父的声音。

  菖尤,也就是那个植株成精的精怪,吊着尖细的嗓音娇笑了声,“小徒儿可爱,有趣得紧。”

  殷停羞愤欲死,愈加不敢睁眼了。

  直到三人脚步声渐远,他才试探着将眼皮掀开一条缝。

  一双簪着白毛的精致鹿皮小靴踩在地上,冷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出丑献宝你倒是行家。”

  ……

  且不说殷停如何羞愤,这厢说完刻薄话的祝临风远远吊着余明走远了。

  他倒没有窥探师父私生活的癖好,若是不甚瞧见了什么不该瞧见了,还要生针眼子。

  此番,有太多的困惑,关于程商、关于桩地,他想,唯有师父能给他解答。

  这些话有师弟师妹在,总问不出口。

  先头三人脚程极快,加上他对这地方不熟悉,险些被甩脱了,废了好一番工夫才追上。

  周边环境渐偏,稀树吊影,老鸹嘶寒。

  约莫走出二三里地后,至一处岩壁下后,兔儿精朝两人福了一礼,转身走远了。两人绕行至大顽石后,身形被岩石挡住。

  祝临风远远看着,下意识觉得师父要和妖女进行某些你深层次的交流,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硬地杵在原地。

  两人并未察觉身后跟了个人,隐约的说话声从顽石后传来。

  “贵门尧道友,丹心妙手,救吾主上于绝命之间,余下丹师亦尽心照料,这才使吾主康健无虞,感佩之情无以言表,深谢道友了。”

  祝临风耳尖一动,来了心思。

  女妖口中的尧道友应当是指闲隐门中素有丹仙美名的尧云。

  尧云精于丹道,脾性却狂妄自大,不通人情事故,得罪了不少人,由此托庇于闲隐门下。

  此前姜太平被秋珩所伤,门中丹师却都被指派了出去,如今听这女妖的话,似乎是都被指来无有天,看顾天主了?

  祝临风觉得有意思,他知道门中向来有教无类,便是妖族子弟,但凡真心求道的也都尽心教导,却不想,门中已和妖族眉来眼去到如此亲厚地步。

  这在向来贬斥不容妖族的各大仙门中可谓是骇人听闻了。

  何况,既然天主已康健,为何无有天对外仍宣称天主即将不久于人世,大张旗鼓的接绮秀回天呢?

  ——作戏。

  祝临风下了论断。

  那厢,似乎是生性谨慎,哪怕在不见人烟的野地,菖尤仍是张开了道禁音屏障,以隔绝外人探听。

  在探听师父隐秘和当个循规蹈矩的乖徒儿之间,祝临风几乎没有犹豫地偏向了前者,他取出张上上品隐匿符贴在身上,大着胆子往前迈步。

  在约莫十五步之遥时,他暂住脚步。

  这个距离,是不触动万象真人灵觉的极限了。

  若说旁人想探听万象真人间的谈话,无异于茅房里打灯笼——找死。

  但祝临风可不是寻常人,他伸出手,掌心中出现了一个形似喇叭花,半个巴掌大小,浑身流光溢彩的灵宝。

  此宝名谛听,原是大乾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五胡手的法宝,本身并无攻伐之利,但在窃听消息上,可谓做到了极致。

  非但能“听”到口口相传的消息,便是修士间以神念交流,也逃不过谛听耳目。

  五胡手依靠此宝,无数次料敌于先机。

  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再奸猾狡诈的人物也逃不过天理昭昭,五胡手死后,这件宝贝流落暗市,几近辗转落入祝临风手中。

  他将喇叭花的花蕊捻了捻,将花朵贴在了耳朵上,屏息凝神地听着两人说话。

  “此番主上身危的消息传出去,别有用心之辈果真按耐不住,露了马脚,”菖尤声音泛冷,“待将这些硕鼠剪除,无有天真正铁板一块,内外一心,贵门所谋,吾族必举全族之力襄助。”

  “这是天主托我转告余醒真人的话,还望真人转达。”

  “道友言重,”余明声音疏懒,听得出来是应付。

  祝临风皱了皱眉头,虽说他并不清楚门中和妖族交好的内情,但既然师父对此事并不上心,掌门为何会指派他居中转和呢?

  一瞬之后,他释然了。

  想必掌门也是无奈之举。

  与妖族来往极犯忌讳,外人指定靠不住,可用之人也就只余英,余明二人。但思及余英师叔那副嫉妖如仇的模样,若是把她指来,怕是不论什么来往筹谋,都能给搅和黄了。

  真正能差使的,也就只剩下了一个,自家不靠谱至极的师父了。

  设身处地一想,祝临风不由得为掌门感到头大。

  “这是公事,”菖尤声音缓和了下来,带着笑意说,“接下来谈谈私事。”

  “分魂定神盘一事,天主应下了?”

  余明的声音像终于长出了骨头,正色起来。

  “圣盘虽不能为外族启用,但贵门自不与其余人族相类,加之此番妖圣的再世身是真人勉力护送而归,于我族大恩无尽。”

  “天主已是应了。”

  听到此段,祝临风眨了眨眼,内心一时委屈酸楚,几乎落下泪来。

  他是根倔骨头,平生最恨便是不能修行,但若说这恨的根源在何处,那一定是余明真人首徒是个根骨粗劣的凡人。

  他可以忍受自己的不堪造就,却无法承受来日的一天,当真相大白于天下,因自己的粗陋让师父被天下人攻讦、嗤笑。

  这是祝临风孤枕难眠时,最深的梦魇。

  然而此刻,亲耳听到师父为自己的万般筹谋,祝临风突然觉得自己此前的担心,就像殷停说的一样——庸人自扰。

  有这样好的师父,他该高兴才是。

  谈话未停。

  菖尤话头一转,声音无奈,“只是意外和再世身结契的弟子,却无法让他和真人回门了。”

  余明声音陡厉,仅从他的语气中就能听出毫不退让的坚决,

  “我带了四个孩子出来,也定是要全须全尾的将四个孩子带回去,这话也请转达给天主。”

  两人的话,成功将祝临风从多愁善感惊醒。

  他先是愣了愣,随后很快反应了过来,取下喇叭花,维持着隐匿的状态转身,大步往回奔了起来。

  那话里说的分明是——刘鹏!

  “殷停!”回到宿处,祝临风推开虚掩的门大声唤道:“出事了!”

  室内清静,适才断裂的围栏已经修缮完毕,窗屉却大开着,一阵冷风潜入室内,吹动榻上帷幔,露出埋在锦被间睡得不省人事的姜太平。

  室内却不见殷停的影子。

  祝临风抓住姜太平肩膀,将她从酣睡中摇醒,问道:“殷停人呢?”

  七荤八素的姜太平揉了揉眼,左右看了看,慢半拍地反问,

  “师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