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恋痛癖>第38章 “他在以什么心情目送我赴死”

  这是戚寒度过最漫长又短暂的一周。

  他把每一天都拆成分秒来过,仿佛和死神抢夺时间的绝症病人,但其实本质上别无二致,因为七天后等着他的,就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周一,他重新约了一次摄影师来拍照。

  幸运的是小男孩儿也被父母带了回来,在傅歌的邀请下客串了一把两人的儿子。

  照片里,戚寒把他顶在脖子上,抓着他的两只小胖手,两人身上沾了一些五颜六色的点心渣,傅歌笑着拿手帕去帮他们擦,又被小孩儿闹的往前扑了一下,正好被戚寒拥进怀里。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

  花坛、草茵、画着小熊的画架、散落在地上的五彩颜料罐、高大俊朗的alpha、他怀里蓄着长发的温柔beta,还有肩膀上戴着小瓜皮帽的孩子。

  仿佛真正的一家三口,多年夙愿就这样照进了现实。

  那张照片被戚寒印了很多份,最大的一张挂在他病房的床头,开门就能看到,但傅歌每次进来都会很快移开视线,他一眼都不想看。

  因为他知道两人不配有这么美好的未来。

  周二,戚迹的基金会从幕后走到台前。

  上百位受捐助者同时发声,一场以腺体保护为主题的悼念活动在网上发起,离世九年的科学家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人们这才知晓这位默默无闻的先者为omega的腺体保护做出过什么贡献。

  “寒哥,你来。”陈行把他拉到房间,神神秘秘地说:“戚叔的通稿和受捐助人感谢信,我们一共找了三十家媒体发布,但我发现在我们发布前几分钟,有另外十五家媒体先一步发了通稿,内容还不一样,并且在我们发后他们又立刻撤掉了。”

  戚寒敛起眉:“名单有吗?”

  “有。”陈行拿出手机给他看,说:“我查过了,都是近几年兴起的小报,背景挺干净。”

  他摸了摸鼻子,咂了一声,“真是奇了怪了,为啥会有人和我们做同样的事啊,要不是正好就比我们早几分钟我还发现不了,他们的目的是啥?宣传正能量?不能吧,这明显有组织啊,要不我再去查查?”

  “不用。”戚寒注视着名单上一家叫“雪萤蝉声”的媒体,这四个字是傅歌高三时为自己的画作取的名字。

  “我知道是谁了。”

  “哈?你又知道了?谁啊?”

  戚寒艰难地动了动唇,“一个……老朋友。”

  显然傅歌也知道腺体买卖一旦曝光,毁掉的不仅是戚寒,他已逝的父亲同样会受到影响,所以小beta才准备了这么一手,预备先把戚迹摘出去。

  他还和以前一样,爱憎分明却不丧心病狂,不会因为自己的仇怨连累旁人,处心积虑毁掉戚寒的同时又会小心谨慎地保住他父亲的清誉。

  准备了三年的计划一旦启动,戚寒就是他唯一且势在必得的猎杀目标。

  周三,戚家惨案被挖了出来,轰炸商圈。

  九年前幸存的小孩儿如今成了商会会长,无数媒体把它当做重磅新闻大肆报道。

  一天不到,京城的男女老少全都知道了戚寒悲惨的身世,就连医院里最厌恶他的那个小护士都忍不住对他报以同情。

  不管戚寒走到哪儿都有人用探究的目光望着他,他们或好奇或唏嘘地小声谈论当年的细节,这些声音如同穿进耳道的毒虫,钻进他的脑袋,把尘封已久的噩梦拖出来循环播放。

  半小时不到的一场午睡,戚寒的衬衫已被冷汗浸透。

  他猛然惊醒时是无声的,殷红的眼底先透出几分茫然,再是错乱,最后才是恐惧和无助。

  闭上眼调节呼吸,让胸腔的起伏减缓,再换一件干净的睡衣重新入睡,并抬起右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假装噩梦和噩梦中的事都没有造访过他的人生,假装有人在他惊醒时帮他盖住眼睛。

  这是戚寒十四岁就学会的自我疏解方法,他一直用到了二十三。

  或许是这次的意愿太过强烈,眼睛刚闭上就感觉到一只手掌落了下来,柔软的掌心散发着颜料的松香味。

  戚寒不敢置信地睁开眼,果然看到病床边,小beta表情淡淡地坐在那里。

  他一只手放在戚寒额头上,一只手有些费力地解着自己的外套,注意到alpha的视线后抬起眼,问:“还要再睡一会儿吗?我陪你。”

  戚寒的眼圈一瞬间被水雾覆盖,嘴唇狼狈地抖动着:“哥陪我?”

  傅歌有些羞臊,解扣子的手停住了,“不要吗?”

  “要,要的。”戚寒伸手过去帮他解开了最后一颗扣子,傅歌穿着毛衣躺进被窝里,张开手臂拥他入怀,他的脸颊贴着傅歌心脏的位置。

  “阿寒。”

  “嗯?”

  “不要看,也不要想,我会陪着你的,小熊先生今天也要好眠。”

  久违的称谓敲击着他脑袋里最脆弱的弦,戚寒几乎要演不下去了,声音哽咽又沙哑:“你是真的吗?”

  “什么?”

  “哥是真的在陪我吗?”

  “当然。”

  “睡醒了也会陪在我身边吗?”

  “当然。”

  “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睡吧,午安。”

  意料之中听不到肯定答案,戚寒湿红的眼眸眨了眨,他也知道他们再不会有永远了。

  周四,傅歌为他画了一张半身像。

  素描体的,黑白两色加上粗重线条勾出的暗色阴影。

  戚寒拿到的时候简直欣喜若狂,抱着傅歌转了好几圈,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

  直到那天晚上他把画像挂在三口之家的照片旁边,视若珍宝地注视良久,才发现异常。

  那不像一张画像,反而像死者的遗照。

  弯起的嘴角一点点下沉,他脸上的欣喜骤然变得苦涩,怔愣半分钟后倏地笑了。

  “也好,这样等我死后,可以直接把这个挂在灵堂,不用担心没有人帮我准备遗照了。”

  时间很快到了周日。

  戚寒拿笔标注出便签纸上的最后一行,上面写的是今天要完成的愿望——和小歌一起补做生日蛋糕。

  这张纸上一共有七行愿望,从上到下依次是:临时标记、合照、种花、长时间的拥抱、哄睡以及共进晚餐,俨然一份简单且容易满足的遗愿清单。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傅歌已经帮他完成了前六个愿望,虽然过程和结果都有一些偏差。

  今天是第七个,也是最后一个。

  因为晚上八点,他就要去黑市购买那块腺体,为期七天的梦碎了,他清白的名声和破烂的生命都即将画上句点。

  蛋糕选的是芒果味,和十八岁时傅歌做给他的生日蛋糕一个口味。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终结,戚寒安慰自己说这样也算得上圆满。

  “哥,这个花是怎么挤出来的啊?”他拿着裱花袋发愁,弄的手指上全是奶油也没挤出一朵像样的花。

  傅歌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好笑,“好啦,我来弄吧。”

  接过裱花袋,他极其自然地含着戚寒的手指,把沾到的奶油卷进嘴里,“味道还好,不会太甜。”

  指尖仿佛被针轻轻扎了一下,酥麻的痒意一瞬间从指端蹿到心头,戚寒屏着呼吸咽了下口水,“哥?”

  “嗯?”傅歌正弯着腰专心裱花,头也不回地揶揄他:“你一天要叫几次哥啊,戚会长是哥宝男吗?”

  戚寒才不管那些,看着他的眼神又红又怔:“哥说是就是,我才不管。”

  他从身侧靠近,缓慢又蛮不讲理地把傅歌往怀里揽,小beta一开始还能专心裱花,随着身上作乱的手愈发过分,他的脸颊泛出樱粉奶油一样的颜色。

  裱花袋彻底拿不住了,随着他一声哼叫就脱手掉了下去,戚寒立刻抬臂来接,却不是接奶油,反而借机握住了傅歌的手腕。

  “没力气了吗?”

  小beta一只手死死撑在桌子上,一只手被身后的alpha攥住,他求饶的声音哑的要着火了,偏偏音量低的可怜。

  “阿寒你——唔,你摸哪儿呢啊……”

  “感觉不到吗?要不要我再重一点?”

  “不!不要……”傅歌紧咬着唇瓣,嘴角渗出一点水光,眉头难耐地紧皱起来,他眼底冒出水汽。

  像落了雪的花枝子,被一只滚烫的手掌覆盖,一寸一寸捂化了。

  “别、别了……”傅歌抿着嘴,压住那些颤音,“你是想要吗?可医生说还不行……”

  戚寒轻声笑了,贴着他的脖颈吻了一下,“我不做,抱一会儿,五分钟可以吗?”

  傅歌扁着唇,有些委屈:“好久……我撑不住……”

  话音刚落就被他掐了一下,“那哥求我,叫点好听的,我就把时间缩短。”

  傅歌糯白齿尖紧咬着下唇,眼里含着一包泪,看上去更委屈了:“别欺负人……你要我怎么求你啊,我还要叫你哥吗……”

  他委屈成这个样子,像团要化掉的芝士奶糕,却躲也不知道躲,谁能忍住不欺负他。

  “不可以吗,我比哥大。”

  傅歌觉得他耍无赖,还没办法,“你哪里比我大,明明比我还小两个月。”

  戚寒叼住他的耳尖:“我比的可不是年龄。”

  红晕瞬间涂染全身,傅歌含羞带怒:“你!别……”

  “叫人。”

  “叫、叫什么啊……”

  “宝宝,你知道。”

  “我不知道,唔——”虚软的手拼命抓住他手臂,傅歌终是认了输:“哥……”

  戚寒心满意足地把他捞起来,“好乖。”

  指尖拈了点奶油抹在自己鼻尖,戚寒捏着他的脸转过来,俯身凑近,命令道:“像刚才那样给我舔了。”

  傅歌不甘不愿地撅起一点唇,温驯地把那点奶油卷进嘴里,末了还要眨着那双满含春水的眼睛瞪他,“你不要脸……”

  戚寒心肝都在颤。

  *

  一块很小的芒果蛋糕,他们磨蹭了一下午才做好。

  两人坐在桌子上小口分吃着,傅歌状似随意地问:“晚上是还有工作吗?还穿着风衣。”

  捏着勺子的手一顿,戚寒没有抬头,散淡说:“嗯,有个很重要的会,今晚八点。”

  哥为我定下的日子。

  傅歌自然知道黑市那边的时间,随口“哦”了一声,额头蹭了蹭他肩膀,“阿寒要工作顺利。”

  戚寒笑着揉揉他,“好。”

  傅歌又说:“也要平平安安。”

  戚寒心头一颤,嘴唇僵硬着无法开口,他想问傅歌,你真的希望我平安吗?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陈行站在外面,神色不明地说:“寒哥,会议提前了半小时,我们得走了。”

  戚寒闻言一愣,他看了一眼盘子里的半块蛋糕,又转头去看傅歌,小beta没有抬头,正专心地挖芒果吃。

  “再……等等吧。”戚寒说。

  “我想把蛋糕吃完……”

  傅歌动作一顿,停了两三秒后又挖了一勺喂给他,“那你要快点啊,别迟到了。”

  戚寒苦笑着放下勺子,心想哥就这么迫不及待送我去死吗,连让我吃完这块蛋糕都等不及……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拿了条毯子给傅歌披上,吻了下他的发顶:“晚安宝宝,早点睡,蛋糕留着我明天回来吃。”

  傅歌应了声好,眼看他和陈行走出房门。

  到二楼拐角的小房间时戚寒突然说自己手表没拿,要陈行回去帮他取。

  陈行翻了个白眼:“怎么这么多事啊大少爷,等着啊,我马上回。”

  刚转过头戚寒就抬手猛刺在他后颈,麻醉剂顺着针管快速推进血液,陈行只来得及抓住他的手:“寒哥……你不能自己……去……”

  戚寒蒙住他的眼睛,第一次对这个傻小子笑的那么温柔:“我在303给你留了东西,你应该会喜欢。就陪我到这儿吧,接下来的路,我只能自己走了。”

  他把人推给身后的保镖,问:“直升飞机准备好了?”

  “好了会长。”

  “嗯,带他走吧,把人看住了,四个月内不准回国。”

  出门时两个人,到了楼下就变成了一个。

  路灯把戚寒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夜风吹起他风衣的一个角,alpha转头望向三楼的窗口,果然看到小beta站在那儿看着他。

  他突然很想知道,傅歌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目送他孤身赴死呢?

  是大仇得报的畅快,还是追忆往昔的痛苦,亦或是放下仇恨的释怀?

  他想不到,也猜不准,最终只挥了挥手,落寞地转身走进了夜色中。

  他想,今晚过后,哥想要的一切就都有了。

  而与此同时,三楼阳台上。

  傅歌把那张写着七个愿望的便签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桶里还有半个戚寒没吃完的芒果蛋糕。

  “遗愿清单帮你完成了。”他望着那道背影,轻声呢喃:“阿寒,五年了,你也该把欠我的还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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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了!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ᕦ(ò_óˇ)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