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假期的第二个周三, 裕南高中公布了全校的期末考试成绩,原来的宋西辞一直是班上的倒数,但现在是全班第十三名,全校四百多名学生里, 他排在九十八位。

  桑承福专门给他打了电话, 鼓励宋西辞再接再厉, 他还给宋家打了电话, 着重表扬了宋西辞这个学期的进步。

  接电话的童笑珊心情很复杂, 学习成绩上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道德还不是一样的败坏,一个品德败坏的人,就算成绩再怎么好,最后也不会是一个有大成就的人。

  霍丞风听见了童笑珊接电话的声音, 他从楼梯上走进客厅,到童笑珊的身后给她捏肩膀,“妈妈, 老师都在夸奖小辞,不如今天晚上让他回家来吃饭吧?”

  童笑珊默不作声的思考了一会儿,叹气道:“我还是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 十几年了,我都没有发现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一直对他疼爱有加, 就算知道了他不是,我也是尽心爱着他的,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嫉妒你, 你是我的亲生儿子, 有十几年没见, 他怎么能因为我关注你一点,就想尽办法的欺负你呢,我实在没办法原谅他。”

  “他现在已经受到教训了啊,再说了,大哥还是那么维护他,您要是总是不待见他,大哥和您之间会生出嫌隙的。”霍丞风担忧的道:“您要是和大哥生出嫌隙了,以后岂不是过得更不开心吗?”

  “你呀,就是太心软了,所以才这么容易被欺负。”童笑珊松了口,“那你叫他今晚回来吧,他要是能改,宋家也不会亏待了他,毕竟养了这么十几年,感情还是有的。”

  “是吗?”霍丞风语气不明,他刚才还在轻声劝慰,但听见童笑珊说能原谅宋西辞之后,他又好像不太高兴似的,因为童笑珊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也不加掩饰的阴郁起来。

  “怎么了?”童笑珊觉察到他的情绪不对,回过头来询问。

  霍丞风的表情立马恢复了晴朗,“我就是有点担心,不知道小辞会不会答应。”

  “是他做错了事,我们原谅他,他还有什么好不答应的?”童笑珊语气里带着些不满,“他要是不回来,你也别劝他,我们难道还要求他回来不成。”

  霍丞风给宋西辞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彼时的宋西辞正在高兴自己的进步,思考着应该怎么样才能把自己的成绩给童笑珊看,又紧张的想,童笑珊会让他回去吗,看见他的进步,不知道会不会高兴。

  他一接霍丞风的电话,就迫不及待的给霍丞风说了自己的进步,他问,“你说我这个进步,妈妈会高兴吗,我要怎么告诉她啊,直接打电话她会接吗?”

  “我就想和你说这件事,小辞。”霍丞风的语气有些为难,说话也说的磕磕绊绊的,“今天桑老师给家里打了电话,夸了你,可是……可是妈妈好像还是,还是不太高兴。”

  “为什么?”宋西辞有些愣愣的反问,“桑老师说了我进步很大吗?”

  “说了,还夸了你很久。”霍丞风那边有些风声,他好像是出了门,犹豫的道:“可是妈妈说就算成绩进步了,道德还是一样败坏,这样的人不会成才。”

  “是吗?”宋西辞获得好成绩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呐呐道:“妈妈是这样想的呀。”

  “对不起小辞,我劝过妈妈了,也给她解释了,但好像之前高老师给妈妈说过些什么,她不信我,以为是我心太软了,想包庇你。”

  “没事,你不用道歉的,小风。”宋西辞强打精神,勉强的笑了一下,“是我自己的错,是我自己之前太冲动,才导致了现在这个情况。”

  “我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小辞,我过来陪你。”霍丞风语气温柔,极尽耐心的道:“你不要太难过了,我们之后再想办法好吗?”

  “好。”宋西辞丧气的坐在沙发上,双臂摊开,像是完全失去了力气。

  整个寒假期间,霍丞风时不时的就会来陪宋西辞睡一晚,宋西辞除了补课的时候在家里呆着,经常会和霍丞风一起出去玩,要么是带霍丞莹去儿童乐园,要么是在家里吃零食看电影。

  偶尔宋延庭也会在晚上来看他,大部分的时间他都会遇上霍丞风,看宋西辞和霍丞风在一起玩的开心,也对霍丞风改观了不少,起码相信霍丞风不是那个不安好心的人了。

  宋延庭对霍丞风的态度缓和了许多,霍丞风便也经常来宋延庭的办公室陪宋西辞补课,他甚至能在老师教授的基础上给宋西辞举一反三,对宋西辞的学习助力良多。

  晚上上完课,宋西辞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疲累的趴在书桌上,灵魂被锁定了似的,神游起来。

  假期补课的时间甚至超过了上学时候的课程,让他觉得充实的同时,精神上高度疲惫,宋延庭见他那提不起劲来的虚弱模样,合起文件道:“走吧,今晚带你们两个去放松一下。”

  宋延庭说的放松,是来到一家高级的会所按摩,这家会所是专门针对长期坐办公室的白领阶层的,从蒸桑拿、泡温泉到按摩都是一条龙的服务。

  宋西辞以前也跟着宋延庭来过,但霍丞风是第一次来,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宋延庭懒得陪他们两个,就让宋西辞带霍丞风去体验自己想体验的,他则直接去了房间按摩,他预定的是可以通宵休息的房间,待会儿他们两个回来,直接到房间里面找他就行。

  宋西辞带着霍丞风泡完温泉又去蒸桑拿,什么项目都胡乱去过一遍,最后两个人到按摩的包间的时候,都是晕晕乎乎的。

  给他们按摩的是男技师,手上力气很大,痛的宋西辞和霍丞风哇哇乱叫,宋延庭却早就已经习惯了,游刃有余的嘲笑着他们两个。

  “都是学生吧,这肩膀僵硬的都快成石头了。”技师笑道:“这一次按摩可能没有什么大作用,以后常来啊。”

  “不来了,不来了。”霍丞风嗷嗷叫道:“这么疼,我宁愿成个石头。”

  “我也不来了。”宋西辞附和道:“来了也不点男技师了,手劲儿真大,之前那个姐姐给我按摩,明明没这么疼。”

  那技师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打趣道:“原来弟弟你喜欢姐姐啊!”

  “还有一年才成年呢,别逗他。”宋延庭阻止了技师即将出口的骚话,对他们道:“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你们闭上眼睛吧。”

  宋西辞听话的闭了眼,他积累的疲劳太多,没过多久就呼吸平缓的进入了梦乡,技师按摩完了,关了大灯留下小夜灯之后就退了出去。

  霍丞风的脸闷在枕头里,突然问,“哥,你还那么不放心我吗?”

  宋延庭愣了一下,随即直白的道:“也没以前那么不放心了,你变了很多。”

  “我以前不那样,恐怕等不到你接我回来,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了。”霍丞风笑了一下,侧身躺好准备入睡了,“睡觉了,晚安。”

  沉默了一会儿,宋延庭回他,“晚安。”

  第二天醒过来,宋西辞浑身舒畅,神清气爽,一扫之前的疲劳,好像重新复活了一般。

  他醒过来的时候宋延庭已经收拾妥当了,等到两个小年轻收拾完,才带着他们一起去吃早餐,吃完饭后,宋西辞继续开始补课,而霍丞风则在沙发上看书。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开学前,童笑珊亲自打了电话来,让宋西辞回家吃一顿饭。

  童笑珊会联系自己,简直让自己感觉到了惊喜,宋西辞特意回家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才乘坐出租去了宋家大宅。

  在玄关就可以了听见客厅里吵闹的声音,有年轻女孩的笑声,还有童笑珊的笑声,声音混杂在一起,分辨不出到底有几个人。

  韩姨第一个发现了宋西辞,她正端着洗好的水果要送去客厅,看见他十分惊喜的道:“小少爷回来了,快进来,太太他们都在客厅。”

  终于有人打破了里面的喧闹,宋西辞松了口气,但还没进客厅,却被里面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白熙柔刻意做了鬼脸埋伏在门边,宋西辞一过来,就跳出来吓唬他。

  里面传来童笑珊快乐的笑声,“你这小姑娘,真的太调皮了,吓着他了没有?”

  “吓了一大跳呢。”白熙柔带着撒娇的语气,“阿姨,你们家宋西辞胆子太小了,哈哈哈。”

  宋西辞扒拉着头发进来,尴尬的笑了笑,“妈妈。”

  “嗯,坐吧。”童笑珊招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和白熙柔说话,白熙柔古灵精怪的,逗得童笑珊哈哈直笑。

  白熙柔似乎是笑累了,又或是有意要把空间留给宋西辞和童笑珊,她止住了笑,对童笑珊道:“阿姨,我去厨房看看小风,他虽然说要做好吃的,但我可真有点儿怀疑。”

  “去吧去吧。”童笑珊挥挥手,“这孩子,真讨喜。”

  宋西辞尴尬的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他和童笑珊太久没有见面了,就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好在童笑珊先开了口,“还要亲自给你打电话才来,你还真够难请的。”

  “对不起,我下次自己回来。”宋西辞捏着手指,以为童笑珊说这句话是因为他这么久了,都没有回来过。

  但童笑珊回答:“别,你还是不要自己回来。你看看小柔,这才是该交朋友的人,哪像你的那几个朋友,一个打人一个蠢,还有一个是病秧子,什么用都没有。”

  宋西辞被她说的不敢回话,他以为童笑珊是不生气想他了才叫他回来的,但现在看来,好像是自己误会了,童笑珊并没有消气,倒像是专门叫他回来挨骂的。

  “你看看小柔,在对比一下那个打人的邓涵惢,高下立见。”童笑珊从茶几上拿了橘子,一边剥皮一边从厨房望去,“看看,人家还会做饭,在给小风打下手呢。”

  “邓涵惢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宋西辞说的很小声。

  但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童笑珊哪里有听不到的,没好气的白了宋西辞一眼,骂道:“这种时候,你还在维护别人,亏得小风难么维护你。”

  要不是邓涵惢莫名其妙的出了国,哪至于现在这个误会也还没解开,宋西辞懒得争辩,“妈妈,我学习还忙,先回去了。”

  “谁叫你回去了,这点儿话都听不得了?”童笑珊不满,“坐着等饭吃,家里有客人,你自己走了像什么样子,要不是小柔问起你了,我也懒得叫你过来。”

  宋西辞又重新坐到了沙发上,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难过,以前童笑珊这么说他的时候,他几乎难受的快要窒息,但现在,就好像被蚊子骚扰了似的不痛不痒。

  原来这就是已经不在乎了的感觉啊,他甚至有些想笑,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全是之前童笑珊宠爱她的时候的事情,现在的她和以前的她好像渐渐的分离开来,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是啊,这不是自己的妈妈了,所以自己根本用不着伤心。

  他一言不发的站起来出了门,任凭童笑珊在身后怎么说他,他都没有回头,只当是不认识的人在叫骂,一个因为别人问起来才能回去的家,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家。

  这种依山而建的别墅区没有出租,宋西辞走了很久,明朗的天空阴云骤聚,没一会儿,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他冒雨走到了市区边缘,这才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很健谈的中年大叔,看他浑身都湿透了,赶紧把驾驶台上的纸整包扔给了他,“小兄弟快擦一擦吧,这鬼天气,这雨是说下就下啊,之前都没个预兆的。”

  “是呀,连个预兆都没有。”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头发,可纸巾不可湿水,化成了小碎片粘在了他的头发上,显得他更加的狼狈。

  宋西辞沉默的看着车内后视镜里面的自己,头发凌乱,眼眶通红,他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狗。

  他猛地将司机扔来的纸撕成了碎屑,然后笑着靠到了椅背上,像个情绪不稳的精神病人。

  作者有话说:

  不会换攻哦,只是在剧情上调整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