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从二十多年前讲起。
当时司医生还不叫司维,而叫齐明耀,是一所公立初中的普通学生,家境平平,成绩平平,除了相貌比较出众。
却不是那种男孩子的帅气,他长得比较像他的过世的母亲,精致秀气,皮肤白皙,手脚纤长,没发育之前身材也比较矮小瘦弱。
所以班上的人有时候会拿他开玩笑,说他以后一定会分化成一个omega。
但他的瘦小多半来自于他没有受到良好的养育。
他的父母意外去世,祖父那辈只有一个爷爷,可是年事已高,自己也住在养老院,怎么可能抚养他?
所以齐明耀被他的亲戚接收,从他九岁开始,就由舅舅抚养长大。
在他小的时候,有时他半夜醒过来,会偷听到舅舅和舅妈因为抚养他而争论吵架,他只能当成没有听见,回到房间跟表弟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这时,他总会收到表弟的嫌弃。
表弟抱怨一句:“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半夜上厕所,吵着我睡觉了。”
就让他养成了睡前不喝水的习惯,只怕自己会影响到别人。
在那个家里,他是没有自己的空间的。
一直到上高中,他都没有自己的书桌,要么坐在餐桌写作业,可是在餐桌写得抓紧时间,得在家里开始准备做饭之前,要么在客厅的茶几上跪坐着写作业。儿童房里是有一张书桌,可那是表弟专用的,表弟对这个突然来到他们家里跟他抢资源的小孩非常排斥,几乎看他什么都不顺眼。
起初舅舅还说过一次表弟不用书桌时,他也可以用,他自己乖乖地小声地回答:“没关系。”
等到他越长越大,两个孩子再挤在一张床上就越来越不合适了,也睡不下。
上了初中以后,齐明耀感觉自己开始变成半个大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想要早点变成大人,想要能够自力更生。当时甚至想过要辍学,早点参加工作,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时还没有上abo那一章的生理健康课。
他的消息获知渠道也很闭塞,他是在初中的时候从几个嘴巴不干不净的同学口中慢慢地领悟出世界上有alpha、beta和omega三种性别。
有人嘲笑他以后会分化成omega,他都不明白这是嘲笑,还反问“omega有什么不好的吗?”,却没想到一句玩笑话惹恼了对方,招致了足足两年的霸凌。
回家以后,他翻开父母的死亡证明,认真查看了一下信息,发现他的父母都是beta,自己看书研究了一下,确定,按照遗传学的概率,他多半是分化成一个beta。
第二天再到学校,他刚把书包放下,有个同学跟他说老师叫他,他赶紧去了办公室,结果老师压根就不在,他老老实实地等了二十分钟,等到老师来上班,才知道自己是被人耍了。而当他重新回到教室,小组长催他交作业,他才发现自己书包里的作业不见了。
找了一圈,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他被撕碎的作业。
齐明耀低着头,在嘈杂的同学玩闹的背景音里沉默了很久,选了装成无事发生。
就算告诉老师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吧,他大约知道是哪几个人欺负自己,而且根据他的观察,假如老师罚了他们,自己只会被变本加厉的欺负。就算找家长了,舅舅会不会嫌弃他麻烦?就算来到学校评理,估计也说不过对方的家长。
最重要的是,他也没有证据。
所以,齐明耀跟小组长说:“我忘记写了。”
老师罚他中午最晚去吃饭,留下来写作业,写完了才准吃。因为已经写过一遍,所以这次他很快就把作业给写完了。
老师问:“你怎么会忘了写作业的?不像你啊。是不是生病啦?”
齐明耀摇摇头:“不小心忘了。”
老师也没为难他:“下次记得。”
然后他赶紧赶去食堂。
只剩下一些残羹剩饭。
昨天嘲笑他的男同学坐在他对面,他头都没抬,继续吃饭。
为了吃的快一些他把饭菜混在一起拌起来吃,嘴里塞得满满的,两腮都鼓起来,快到觉得自己说不定会被噎死。
男同学笑话他:“这什么猪食,你吃得也跟猪一样,丑死了。你吃这么多还那么瘦,一定是因为你以后要分化成omega吧,我看omega都这样。说不定你初三的时候就会分化了。”
他没说话。
男同学就把他的餐盘给夺走了,没好气地说:“没听见吗?你聋了?我在跟你说话呢。”
齐明耀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总觉得此时的自己有几分难堪,但他太饿了,想了想,还是得好声好气地回答:“我不会分化成omega的。应该。我的父母都是beta。我只是发育不良而已。”
男同学更不高兴了,直接把他的餐盘打翻在地。
说实话,他完全不知道男同学在不高兴什么。
但他没饭吃了。
食堂的菜已经卖完了,他也不敢再去打翻,因为感觉这个疯子并不允许他吃饭。
齐明耀没钱去小卖部买零食,于是饿了一个下午。
晚饭他想吃完一碗饭以后还想多吃一碗,还没下饭勺就听见背后舅妈说了一句:“长身体的男孩子是真能吃。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他只敢再打了一点点饭,夹菜也只敢夹自己面前的素菜,一口菜就配一整碗米饭。
再之后,他见了那个男同学就绕路走,尽量不跟对方说话,不发生任何接触,以为这样子就能万世太平,保护自己。
他会在交作业之前都看好自己的书包,绝不让作业离开自己的视线,上体育课的时候跑去女班长那边,因为女班长他们人很好,那个男同学也不太敢来招惹,放学的时候趁那个男同学不在的时候赶紧走,某条曾经被堵过的路,他不会去第二次。
然而,即便他小心谨慎到这种地步,也还是出现过几次破绽,导致被抓住欺负了几回。
那人会用玩闹的名义把他压在走廊的栏杆或是桌子上戏弄。
同学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是霸凌,纷纷不以为,甚至还会有人在边上围观,引以为乐。还搞了什么丑男榜单,把他评成第一名。他的鞋子开胶了,用透明胶自己偷偷粘上,但是粘不好,又裂开,被那人当众指出来,说看他这么可怜,要不要给他买双新的,弄得他面红耳赤,很下不来台。
最过分的是有一次大扫除。
老师让他们冲洗走廊地面,他正在专心致志地拖地,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人接近,那人直接把一整盆的水泼在他的身上。
他人都吓傻了,一转头,那人笑嘻嘻地说:“对不起啊,不小心手滑了一下,你脾气那么好,这次一定也不会生我的气是不是?”
他深吸一口气,回答:“没关系。”
他去洗手间准备擦一下身体,结果洗手间里一群男生正在玩水,比他身上还要湿,一个个的全成落汤鸡了。
他听着同学们的笑容其实心地也有几分羡慕,这是在享受青春的笑声,并没有什么错,他们回家以后顶多得父母的一两句抱怨,然后成了一个不失大雅的美好回忆。但是他不行,他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孩,他这样做只会招致嫌恶厌弃,所以他避免自己有任何会给大人惹麻烦的行为。
他站在门口打算躲开。
那个男同学这次出现在他身后被他注意到了,他转过头,看见对方在笑,问他:“别板着脸了,要不要一起玩。”
他犹豫了一下,为难地摇了摇头,说:“不要,会把衣服弄湿的。”
那人脸上又有点挂不住:“这不已经弄湿了吗?再弄得更湿一点也没有关系吧。”
齐明耀贴着墙想要逃跑,却被那人拎住衣领抓了回来,按进了卫生间里,把他裹挟进去。
场面一时间一片混乱。
或许其他人回忆起来时是大家一起玩闹的记忆,但对于齐明耀来说,则是不管他不怎么说自己不喜欢不愿意,却还是被三四个人牢牢地抓住,按在墙上,按在地上,然后用水管用水盆用水桶往他身上泼水、浇水。
他想走也走不了,像是有无数个人在抓着他。
最后还被老师当场抓获,以为他也是主动参与胡闹的一个人,一并处罚了,在太阳下面罚站了半个小时。
被弄湿的衣服都晒干了,衣服变得臭烘烘的。
齐明耀刚才被人按住泼水的时候就忍不住红了眼睛,但在被老师发现时,怕被“误会”是在被霸凌,所以忍住没哭,正好脏水和眼泪混在一起,满脸是谁,也没人能分辨出他是哭了。
这时老师不在,他终于憋不住,无法控制地小声啜泣起来。
但不只是因为他被弄得这么狼狈。
他回忆着当时最最最难堪的一个情况,是那人坐在他的身上,把他弄得衣服都湿透,嘲笑了两句。
一句是:“就是个omega吧,你们看,他连口.口都是粉色的。”
还有一句是:“你怎么……了啊,你变态吗?”
太羞耻了。
都被羞辱到了这份上,他真的忍不下去了,哭得停不下来。
那人跟他一起被罚站,听见他哭,反而笑了,说:“你终于哭了啊,我还以为你是个木头,压根就不会哭呢。”
他哭得肩膀直抖:“我也是个人,我会哭的。”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呢?我到底有哪里做得不好,惹了你不满意,我改还不行吗?大少爷。”
他惹不起那人的原因,很大一半也是因为那人家境很好,听说父母都是有权有势的人。
都到了这份上,他还是不敢明说,委屈巴巴地说:“再这样下去,就算我说什么都没有发生,说不定也会被老师和家长看出到。到时候……到时候要怎么办呢?你是想要我怎么样?”
大少爷没好气地说:“你别说得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我只是跟你闹着玩而已,是你先惹我的,谁让你要装成跟我不熟,整天绕着我走,一看就让人觉得火大啊。”
他能怎样呢?
他只能温顺地说:“那我以后见了你都会跟你好好打招呼的,你能别再做以前那些事了吗?”
大少爷却又冷哼一声,嫌弃地说:“谁想要跟你交朋友啊?也不看你配不配。”
他沉默下来:“……”
大少爷又说:“你只配当我的小奴隶。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吗?”
……
听到这里,周念在心底默默地给自己捏了把汗。
这听着有点似曾相识,似是而非,有那么一点像他跟沈峤青之间的故事,可是又不是。
明明想要跟人交朋友,却抱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说对方只是自己的小奴隶什么,确实又幼稚又愚蠢。
其实他以前对沈峤青也抱着一点像这样说不清的没事。
忽然站在旁观者的视角来审视,他才觉得实在是没办法夸奖。尽管他并没有做出更多更过分的事情,没有撕作业本,往人身上泼水这样地霸凌沈峤青,但是在精神上,嫌弃沈峤青也算是一种霸凌吧。
而且他也不止一两次地跟着嘲笑过沈峤青以后说不定会分化成一个omega。
“司医生”还在继续讲。
……
总之,在这之后。
他与大少爷之间差不多就成了心照不宣的主仆关系。
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在学校外,大少爷要他做什么,他就老老实实地做什么。偶尔大少爷找他跑腿买东西,心情好了,还会分他一瓶饮料,让他把零钱收着,就当是给他了。
但是这些钱他一分都没敢花,而是拿了一个小本子,把每一笔都好好地写了下来。他做噩梦梦见了大少爷污蔑他偷钱,他百口莫辩,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是在做噩梦可是怎么都醒不过来。醒来以后反而觉得还好,太阳还是升起,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要去面对大少爷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初中毕业前,大少爷让他考某某学校,还说:“这是一所传统悠久的alpha学校,本来是父母都是alpha才能就读的,现在新社会了,所以像你这样的也能报考。”
“你一直到现在都没分化,等上了高中再分化的话,在那么多alpha面前分化成omega,想想这场面就觉得好笑,到时候要不趁早找个alpha把你标记了算了。”
其实以前他都肯定自己绝对会分化成beta,但是足足两年的时间里,大少爷反反复复地跟他说,他一定会分化成omega,等他分化成了omega以后会怎样,搞得他自己也变得一直不坚定起来,开始疑神疑鬼,觉得自己说不定是会分化成omega。
确实也有概率他可能分化成omega,尽管概率非常非常小。
那得有多倒霉,才会在双亲都是beta的情况下分化成男omega?
大约只有0.0001%吧?
可他完全不能低估自己的不幸运,他一向是最倒霉的那个,再倒霉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想,他绝不可能去上那所学校,且不说他考不考得上,就算考得上,那个学费是他交得起的吗?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报考了另一所公立高中。
学费低廉,而且是abo混读,他查了往届招生比例,是beta占大多数,比较有安全感。
结果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来的时候他傻眼了。
竟然就是大少爷选的那所高中。
大少爷还跑到他的家里来,洋洋得意地跟他说:“我就知道你想要逃跑,所以我私下找了你舅舅和舅妈,他们听说我愿意资助你上那么好的学校,都非常乐意。”
“哭丧着脸干什么?我出钱让你上好学校,接受更好的教育,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才对。”
“为了让你报恩,以后你继续当我的奴隶吧。”
之后的高中三年更加难熬。
他们一起去学校报道,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一所初中来的老同学,以为他们关系好。
因为这学校离家很远,他打算申请住宿,毫无疑问的,他们被分到了一个宿舍。
高中整整三年,大少爷在宿舍里也没干过一点家务,全都是他做。但是偶尔比如在他冬天洗完衣服回来以后,大少爷会抓着他的手,抹上护手霜,一边胡乱揉搓,一边嫌弃地说:“你这手真粗糙啊。”
玩闹也变得更加频繁,就算有室友在的情况下,也会无缘无故就把他按着戏弄他,他只能赔笑。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在玩,就算是室友见了,也不过说一句“哇,你们俩要开房出去找个宾馆,不要在寝室里乱搞好伐?被老师抓到了我们寝室的文明分直接被扣成负的。”
高一上学期放假的暑假。
大少爷逼着他一起去海边旅游。
他没从去过海边,应该说,从没去旅游过,毕竟那时候还是小孩子,起初见到大海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除了大少爷非要给他擦防晒霜的时候不太开心,因为浑身上下都被擦了。
两个少年正值青春转变的关键时期。
他们都是男生,身体的出厂部件相同,按理来说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但是他们又即将面临abo分化的转折点,兴许会分化成不同的性别,那么就应该有性别不同的意识才比较好。
他隐隐绰绰地感觉到了进一步的侵略感,事情有些不妙,这次就算是被按住,也打死不肯答应,牢牢地抓着那块破布,即使几乎保护不了什么。
他又被弄哭了。
这是第二次。
他对自己尴尬的回应而面红耳赤。
大少爷这才尴尬地停下来,骂他:“妈的,你变态啊。”
“每次欺负得狠了,你就这样,你说你是不是天生是个变态。”
他紧咬牙,摇头。
大少爷极其难听地侮辱他说:“你这样子,要是分化成omega,得有多少alpha被勾得想弄你,你自己说说看。”
他忽然来了点气,也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倔强地说:“我不会分化成omega的,我一定会分化成beta。”
大少爷固执地说:“你一定会分化成omega。”
他俩吵了起来。
“我不会。”
“你会。”
“我父母都是beta,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是beta,我舅舅一家也是beta,我肯定是beta,我几乎不可能分化成omega。”
“我说你会分化成omega,你就分化成omega。”
吵着吵着,两人就从动口变成了动手,在地上扭打成了一团。
他气在头上,忍无可忍,第一次没控制住自己,跟对方互殴起来。
但他的力气不如对方,最后还是被死死地压住,挣扎了几下,都无法动弹。
两人气喘吁吁地看着彼此,他刚哭过,含泪恶狠狠地瞪着对方,谁都不服气。
大少爷看他却像是看入迷了,又像是对他的反抗感到异常生气,打算更过分地欺负他一下似的——忽然俯身,亲吻了他。
当时都还是小屁孩,半大年纪,根本不会亲嘴,只是一通乱亲。
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啃咬。
他已经完全懵了,还被掐住下巴,不许他反抗。
他找着个机会,踢了对方一脚,起身夺门就跑。
他沿着马路乱跑,见到有小巷子就钻进去,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一直走到天黑,睡也睡不着,什么都没带,就在大马路边坐了一晚上。
尽管是夏天,只穿了一件泳裤坐在街头也挺冷的。
他很迷茫。
他本来就是被大少爷强行带来这里玩,他没有钱,也不可能真的能逃到哪里去。再说了,他的作业也还在行李箱里,要是作业丢了,等开学以后他怎么跟老师交作业啊?
于是又花了大半天走回了酒店。
这更难堪了,幸好这家度假酒店的服务很好,对一下房号就确定他的身份,而且他是小孩子,走丢了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所以好声好气地领他回了房间。
大少爷在房间里等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还笑话他说:“迷路了是吧?昨晚在那过的,你有带钱吗?”
他说:“在马路边的椅子上睡了一会儿。”
大少爷笑了:“没被警察发现啊?”
他说:“没。比较偏僻吧。我也不认识这边的路。”
大少爷问:“吃饭了没?饿不饿?你看看你,跟条流浪狗似的。”
就好像昨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陷入在一种巨大的茫然之中,无论是他当时身处的场景,还是他们正在进行的对话,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像是假的。
为什么这家伙能那么若无其事呢?
总不能昨天的欺负和强吻都是他精神病发作以后的臆想吧?
大少爷问:“你要吃什么?这会儿酒店的用餐时间过了,我给你买点吃的。吃海鲜吗?昨天你回去以后我去吃了一个龙虾,挺好吃的,给你点一份吧。一份一千多块钱,你看你要是跟我过来玩,你哪能有机会吃得到。”
这算什么?喂狗吗?他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对方想要装成什么都没发生,但他不想,他说:“你不跟我道歉吗?”
大少爷放下电话,抬头看着他,屋里安静下来,他冷笑一声:“道歉?道什么歉?让我给你道歉?不就亲你一下吗?你他妈还踢了我一脚呢。”
他早知道会是这样。
于是说:“不跟我说道歉的话,那就给我钱吧。你亲了我,就给我钱。”
大少爷愣住了,目光像是细细的塑料毛刷子从他的掌心上刮过,又疼又痒,犹如在看一个全新的人,不可思议地说:“你问我要什么?你问我要钱?我没听错吧。”
他点头,不哭也不气了:“嗯。”
大少爷:“你当你自己是什么?鸭子吗?出来卖呢?”
他:“赔偿金。”
大少爷像是被气笑了:“我是没想到你能这样,你贱不贱啊,你还能问我要钱?”
他说:“是你先干这种事的,我觉得你以后还会继续欺负我的,我还不如跟你要点钱,不然白被欺负了。”
大少爷把钱包拿过来,咬牙切齿地问:“你要多少钱?”
他比了个五的手势。
大少爷掏出五百块钱,还故意把钱扔在地上,说:“那你再给我亲一次。”
他没去捡钱,说:“不够。”
大少爷把钱全部倒了出来,全部扔地上:“现在够了吗?”
他蹲下去捡钱,一张一张地捡起来,说:“够了。”
大少爷:“过来,跟我亲嘴。”
他用汗湿的手捏紧了厚厚的一沓钞票,来不起整理整齐,所以几乎一只手抓不住。
亲完,大少爷恶狠狠地说:“那也是我的初吻,还要我倒找给你钱了。”
“既然你收钱,那我能不能再做点别的,我会付你钱。”
他说:“不要。五千块够我一年的生活费了。”
大少爷改了口:“算了,我就不应该问你‘能不能’,直接告诉你就行了,你这人就是不识抬举。”
他没有太多办法反抗。
偶尔被欺负一下,有时是小小的欺负,有时稍微过分一点,但是能拿到一笔钱。
他想,就当时给以后读书攒学费了。
但是有一次很可怕。
大少爷亲了他以后,还非要抱着他一起睡觉,跟他说:“喂,齐明耀,等以后你一分化成omega,我就把你标记了吧。不然你这么骚,整天散发着信息素勾引别的alpha,那不是给我戴绿帽吗?”
他还是执拗地说:“我不会分化成omega,我一定是beta。”
大少爷懒得跟他争辩。
他们各自都已经在心底认定了。
命运却在这时跟他们俩都开了一个大玩笑。
鉴定报告出来了。
报告上显示,他有99.98%的概率分化成alpha。
不是分化成omega,也不是分化成beta,而是分化成alpha。
两个beta生出来的孩子分化成omega的概率很小,分化成alpha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他把报告书拿回家去给舅舅看,舅舅很高兴,说他的太爷爷就是个alpha,这也是有可能的。
他分化成alpha这件事并没有在班上分化成alpha在他们学校里反而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因为他们学校大部分是双alpha家庭的子女,整个年段两百多个人之中,有百分之八十的人分化成alpha,还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人分化成beta,还有三个同学被鉴定会分化成omega。
同学们都去围观那三个稀奇的omega。
只有大少爷来找他,看了他的鉴定书,非常不满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分化成alpha?”
他看自己的鉴定书都给捏皱了,想要拿回来,又怕扯坏了,再想,扯坏了也没事,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一张纸而已,说:“我也觉得可能出错。我再去测一次吧。”
又测了一次。
没有错,结果还是alpha。
医生很和蔼:“为什么还特地过来再重新测一次,第二性别检查很重要,不会弄错的。你爸爸妈妈呢?你要是害怕的话,让你爸爸妈妈给你多做点心理辅导。”
他说:“我没有爸爸妈妈,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车祸事故都去世了。但他们都是beta,我几乎不可能是alpha吧?”
医生说:“也是有可能的。分化成alpha有什么不好吗?”
他被问住了。
对啊,分化成alpha有什么不好,那样的话,就绝不会像是omega一样散发出信息素来吸引alpha。
而且以后进入社会,在就业等方面,似乎也有更多的便利,说不定会更好找工作。
最重要的是,不如那家伙的期待。
起码在他们俩的第二性别上,那人是不会再有优越感了。
他把重新检测的报告给大少爷看。
大少爷更生气了:“干嘛?还特地拿来给我看?你以为你可能会分化成alpha了,就不用再当我的奴隶了吗?”
他沉默下来:“我会听你的话,但我不会再跟你接吻了。两个男alpha……你对男alpha没兴趣吧?”
大少爷:“轮得到你说吗?”
说完就抓住他的衣领把人拽过来,躲在教室的门口接吻。
他心里想,变态。
本来应该只是想想,他在心底骂过这家伙很多次了,结果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不小心说出口了。
他自己先慌住了。
大少爷听见,没生气,似笑非笑地说:“被你传染的。”
两人又开始装成毫无芥蒂。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分化,但是做好了功课,提前去药店买了alpha抑制剂。大少爷非要跟他一起去。
在购买的时候,他还是疑神疑鬼地问药店店员:“请问我可以买点omega抑制剂吗?”
药店店员说:“你的鉴定书上写的是分化成alpha啊,你买omega抑制剂干什么?”
他很担心地说:“万一我分化成omega了怎么办?我觉得还是做好准备比较好。”
这话把店员给惹笑了:“小朋友,不要这么担心,这样的医学鉴定事故我这辈子都没有遇见过。”
大少爷在边上说:“那说不定就出了这个事呢。”
店员还是说:“没有鉴定书或者omega证明,我们不可能擅自卖omega抑制剂给你们的,小朋友,不要杞人忧天了。”
一离开药店,还没走远。
大少爷用手上拎着的塑料袋砸了一下他的屁股,他转过头,看向对方:“你干什么?”
搞不懂这家伙为什么高兴起来了。
大少爷问:“你其实也想分化成omega吧?这样你就可以被我标记了。”
他紧皱眉头:“我只是有备无患。”
大少爷哼哼两声,不置可否,对他说:“周末来我家写作业吗?打游戏呢来不来?”
能是只打游戏吗?
他直白地说:“不去。最近不缺钱。”
大少爷羞恼:“你别那么自作多情好吗?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吗?还缺钱,我都给你花了多少钱了,你就不能脸色对我好点?”
他头都没抬。
大少爷评价说:“看你这个孬样就知道肯定不会分化成alpha。周末到我家来,你要是不来,你就等着我给你好看吧。只是跟你打游戏而已,行了吧?周六过来。”
到了周六,他忐忑了一整天。
打定了主意不去,生怕大少爷会打电话过来,又或者是突然出现在舅舅家门口,可是没有,一直到吃过晚饭,他已经洗了碗以后,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他在心底唾弃起来。
他简直像是巴普洛夫的犬,已经被训练出了习惯,就算极力雅致,还是无法遏止地开始感到害怕。
他无法想象自己将来迎来怎样的惩罚。
初中时在他老老实实地给大少爷当小奴隶前的日子又会重来一次吗?离毕业还有一年,这样不会影响他学习吗?要是因为而没能考上好大学,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坐在厨房的桌子写作业。
舅舅一家人正坐在沙发看电视,一团被子被丢在一旁。
那是他的被子。
自从他高中住校以后,表弟房间连半张床的位置都没再留给他了,他回来以后都是睡沙发,反正只睡两个晚上。
他看着墙上的钟表在行走。
滴答滴答。
在分针和秒针都指向整点的时候,九点钟,像是脑子里有个大钟,被敲了一下,他想,再不去找大少爷的话,就真的来不及了。
现在去还能在十二点前赶上。
他起身,跟舅舅说:“我有事要去找同桌。”
舅舅听说是那个跟他“要好”的富家少爷,问都没问就放了行:“去吧。”
他还是不舍得打车过去,太贵了。
跑着步去追了最后一班公交车,转了两路车,才到了大少爷住的这片别墅区,他来过好几回了,又是小孩子,还出示了名校的学生证,保安才放他进来,从门口过去也有点远,还问要不要开电瓶车载他过去。
他说谢谢,但是拒绝,自己走了过去。
到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十一点半。
大少爷住的别墅还亮着灯,他去敲门,开门的是保姆。
保姆说:“他出门了啊,就一个小时前。”
“怎么这么晚来找我们少爷?你要么先进来吧。”
他杵在门口:“这样会不会不好?”
正说着,远处响起了车辆的鸣笛声。
他转过头,被刺目的汽车远光灯照得挣不开眼睛。
“滴!滴!滴!”
像是有人在暴躁地敲车笛按钮。
又戛然而止。
一个熟悉的身体从副驾驶座上下来,气冲冲地跑到他身边:“你爬过来的啊?这么慢?!”
他:“忘了。”
大少爷冷笑了一声,想要骂他,张了张嘴,又没骂,把气吞了回去,说:“来都来了,进来吧。这么晚了,还玩什么。”
他也没进门,说:“我已经过来见过你了,我能回家了吗?”
大少爷问:“回去睡沙发啊?我这儿这么多客房给你挑,你想睡哪间都行,你贱得慌回家睡沙发?给我进来!”
他无奈地拔动脚步,跟了进去。
大少爷心情愉快起来,高声让保姆给他拿水果,再骂他说:“本来买了个蛋糕,听说今天是你生日,但是你没来,晚上我气得扔垃圾桶了。你没得吃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吗?
他不记得了,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是这天。
他说:“谢谢。”
大少爷答:“谢什么谢?都给你说扔了,又没送你。”
反正是周六,明天周日不上学,年纪轻也很能熬夜,大少爷拉着他玩了两个小时的游戏。
玩到凌晨三点,他说:“我该睡觉了,我睡哪个房间?”
大少爷扔了手臂,往后一倚靠,不爽地看着他:“你说你这么防备着我干什么?你本来不想亲你的,你连不小心碰到一下就一惊一乍的,搞得我反而想亲你了。”
他:“……”
大少爷:“你过来。”
他没动。
大少爷重复一遍:“过来。”
他慢吞吞地起身,刚接近到大少爷伸手能碰到的距离,就被抓住了手腕,直接硬拽过去。
亲了两回。
他都习惯了,以为和以前一样。
亲着亲着,大少爷一边按住他,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支针剂,打开了开关。
他惊醒过来,问:“这是什么?”
游戏机屏幕幽暗的光从背后照过来,大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住了他两只手的手腕,单手就给按在了头顶,居高临下地说:“我从黑市买的,分化催化剂,我等不了那么久,你还是给我分化成omega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