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风幡>第78章 解铃-8

  郁弭从楼上下来时,看见曾砚昭又站在窗前看外面的菜畦。

  想到陶春丽说的话,郁弭烦闷得很,但陶春丽是什么态度,郁弭在吃饭以前已经和曾砚昭说过一回了,如果现在还向曾砚昭发牢骚,他反而觉得自己窝囊,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曾砚昭,只说陶春丽把客房准备好了,这两天他们分开休息。

  没想到,曾砚昭对这样的安排居然泰然处之,郁弭明知这是曾砚昭的个性使然,心里仍免不了有些许郁闷。

  陶春丽的提醒让郁弭不得不想起郁大富,担心他若不受控制,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郁大富平时为人不错,性格爽朗,有点惧内。

  家里的大小事务基本全是陶春丽拿主意,郁大富即使有不满,只要陶春丽的态度强硬,他便是一副不愿与她论长短的态度,做甩手掌柜。

  正因为如此,郁弭曾觉得出柜的事,只要搞定陶春丽,就没多大问题了。可是,郁大富有一个不得了的缺点,就是他的酒品不好。他在酒后不但容易失言、信口开河,性格也会变得更为冲动。

  以前在花马州,郁大富曾经因为酒后驾驶摩托车,摔车后重伤,住院一个月。在那以后,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只要有机会喝酒,从来没有清醒着回家的时候。

  郁弭还记得,当年他们把他同父异母的姐姐送给别人当童养媳,姐姐的母亲找上门来,郁大富正是酒后,两人大打出手,双方都头破血流。

  之前他卖身给叶懿川,在陶春丽他们眼中,是为了家里牺牲。现在,郁大富如果知道他真的是同性恋,郁弭真害怕他一激动,抄家伙打人。到时候,他就算能拉着曾砚昭立即逃跑,怕是面子和里子全没了。

  郁弭为不久以后要面对郁大富忧心忡忡,午休时,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他起身去客房找曾砚昭,惊讶地发现门虚掩着,悄悄推开门往里一看,竟看见曾砚昭在床上打坐,那平静的样子,分明已经入定。

  郁弭看得愕然,觉得既惭愧又滑稽,心道凡夫俗子和菩萨确实是不能比的。他静静望着曾砚昭,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尾。

  曾砚昭没有坐在阳光之下,背着光,郁弭反倒觉得是他的背上透出光来。

  之前,郁弭问曾砚昭会不会出家的时候,曾砚昭说过,他的心里有不少放不下的事,所以不会出家。

  如果现在他们遇到的状况都不足以让曾砚昭打破平静,郁弭不禁好奇,那些让他放不下的事,究竟是什么呢?

  郁弭回到房间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不知自己躺了多长时间,不知究竟睡着了没有,突然在某个时间点,听见手机收到短信息的声音。他睁开眼睛一看,竟然已经躺了一个多小时了。

  郁弭走出房间,路过曾砚昭的房门口,推门往里一看,见到曾砚昭仍在打坐,便再度把门关上。

  没想到,他才转身,看见郁大富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的尽头,登时吓得心脏险些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不知郁大富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心里害怕得很,但估摸着陶春丽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把事情告诉郁大富,便强作镇定,免得不打自招,反而露出马脚。

  郁弭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来到郁大富的面前,笑着说道:“爸,你回来了。我听妈说,你去钓鱼了。钓到了吗?”

  “嗯。”郁大富面色凝重地看他,“我听你妈说了。你还把那个人带回来了。”

  闻言,郁弭感觉脑海中轰然一声巨响,他呆呆地看着郁大富,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说:“哦,是。”

  郁大富皱着眉头,小麦色的圆脸隐约透出猪肝色,脸上的道道皱纹也愈发清晰。半晌,他沉了一口气,说:“郁弭,你不能这样。你可以和那个人做兄弟,但你要和女人结婚、生小孩。”

  做兄弟?郁弭讶然之余,险些为这样的说法发笑。他木然地站着,真不知从何处开始解释起才好,好不容易才回答道:“对不起,爸。我没法和女人结婚。”

  郁大富愁容满面,缓缓摇头,说:“你再这样下去,这个家就要散了。”

  郁弭想不明白自己是同性恋与否,怎么会影响这个家散与不散?他莫名其妙,看着郁大富转身下楼,哭笑不得。与此同时,他又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庆幸郁大富没有冲进客房找曾砚昭。

  看来,郁大富和陶春丽的态度是一样的。在曾砚昭的面前,他们依然想维持一份体面,所以即使反对他们在一起,不认同郁弭是同性恋,只要曾砚昭还在家里,他们就不会撕破脸来争吵,大动干戈。

  郁弭暗自为他们还存有这种心理而心存侥幸,心想这次回家的时间太短,他突然把曾砚昭带回来,对他们来说确实也是一个很大的冲击,他们现在还能保持冷静,已经难能可贵。即使他们不能那么快认同他、接受曾砚昭,郁弭也不着急了。

  陶春丽常常笑话郁大富,钓鱼只是为了炫耀渔具,钓的是一份心情,消磨时间,收获基本没有。

  但是这一天,郁大富竟然满载而归,带回了四条鲫鱼、两条草鱼。

  郁弭听陶春丽说,郁大富回来的时候呼朋唤友,要请渔友和邻居来家里喝酒吃饭,可是听说他的事情后,又红着脸一一给他们打电话,称改天再约了。

  郁弭听得出陶春丽意有所指,无言以对。

  开饭前,平时几乎不下厨的郁大富在厨房里给陶春丽打下手,厨房里没有留下郁弭的空间。

  郁弭坐在客厅陪曾砚昭看电视,愈发感觉这次带曾砚昭回来是个错误。

  大概在郁大富的计划中,这天的晚饭,应该是他和朋友们齐聚一堂,喝酒谈天,好好把白天钓鱼时的风光再说一番。然而,结果却变成了四个人围坐在餐桌旁。

  陶春丽仍像中午时那样,周到地招呼曾砚昭落座吃饭。

  郁大富则拿出珍藏的美酒,兴冲冲地说,郁弭去析津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可见是真朋友、真兄弟,一定要和曾砚昭喝几杯。

  曾砚昭客客气气地接过郁大富递过来的空酒杯,说自己是居士,受过戒,不能饮酒。

  郁大富拿着酒瓶子,还没坐下,听完愣了一愣,懵懂地看了陶春丽一眼,问曾砚昭:“你不是教授吗?怎么是和尚?”

  郁弭又好气又好笑,拿过曾砚昭的酒杯,解释说:“他不是和尚,没出家。他是在家修行的居士,受过五戒,是不能喝酒的。不信你问妈。”

  面对丈夫,陶春丽窘然地撇了撇嘴,说:“是,受过戒,不能喝酒。但是……”她的话说了一半,看了曾砚昭一眼,不再往下说。

  曾砚昭不明所以。

  只见郁弭把酒杯放在自己面前,说:“爸,我陪你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