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风幡>第53章 杂念和妄想-3

  去往后山的石阶,每一级,都落有余晖的金色。树影婆娑,时而有微风拂过树冠,沙沙作响,仿佛那些金色是洒下来的,碎了一地的璀璨。

  随着山上各座寺院次第关门,一声声的鼓、一声声的钟,在山间回荡。

  这贯穿在山林里的钟声和鼓声,悠远而庄严,安宁中有振聋发聩的意味,伴着夕阳中淡淡的雾色,禄圆山俨然成为了一座佛国。

  郁弭到禄圆山当志工这几个月,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候到后山来走一走。他们上山的途中,遇见了不少下山的游人和信众,彼此间见面,即使不认识,只要看见对方了,都会礼貌地点一点头。

  山路狭窄,曾砚昭不急不慢地顺着台阶往上走,郁弭每次想与他并肩,都会遇见恰好下山的人,唯有把路让出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曾砚昭的身后。

  之前,郁弭曾经跟着常觉寺的师父到后山做过几次拜忏。但是他觉得现在自己和曾砚昭走在一起,才更像是修行。

  走着走着,太阳真正落到了山的背后。随着天边晚霞的消散,山林里的雾气越来越浓,迷迷茫茫、朦朦胧胧,像极了做得不清不楚的一场梦。他们遇见的路人也少了,山间唯有风吹草动的声音,空气慢慢地变得凉爽。

  山里的氧气足,走了这么一段路,郁弭觉得背上渗出汗。他大步走到曾砚昭的身边,瞥见后者的颈子上亮晶晶的,分明是汗,又觉得好看得不得了,像是那些刚刚上色的菩萨像似的。

  不过,郁弭可不愿意曾砚昭是菩萨。

  他撇撇嘴巴,四处张望,见路上已没有了别的人,便大胆地牵住了曾砚昭的手。

  曾砚昭一愣,脚步就跟着停下了。

  “现在没人了。”郁弭带着笑意说道。

  没人就可以牵手吗?这理由叫曾砚昭觉得好笑,才轻轻地把郁弭的手挣开,还没来得及转身继续拾级而上,就被郁弭拉回来。

  曾砚昭险些趔趄,惊讶地看向郁弭,见后者皱着眉,似有不满,忍着笑问:“干什么?”

  “想亲你来着。”郁弭说。

  曾砚昭道:“不行。”

  “为什么?”看他说完就继续走,郁弭只好继续跟。

  曾砚昭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不愿意在现在和郁弭接吻,正如他不理解为什么郁弭想在这时亲吻他一样。

  这么沉默无言地走一走,已经很好,曾砚昭不大理解为什么他非要做更多亲密的举动。想着郁弭刚才的不高兴,好像也不是真的要生气,曾砚昭索性不解释太多。

  走着走着,他们到了分岔路的路口。

  郁弭望见不远处有一座亭子,正是之前他在雨夜里上山找曾砚昭,和曾砚昭遇见的那个亭子。

  他不做多想就往那个亭子走,这恰好是曾砚昭原本不打算去的方向,曾砚昭错愕,可转念想,既然是散步,谁拿主意都一样,于是就变成了他跟在郁弭的后头。

  “之前的那只狐狸,后来你有再见到吗?”走到亭子里,郁弭突然想起了上次被狐狸吓一跳的事。

  曾砚昭问:“什么狐狸?”

  郁弭对狐狸印象深刻,曾砚昭却一脸不解。郁弭说:“就是上一次,在夜里,我来找你的时候在这里遇见的那只小狐狸啊。”

  “狐狸……”曾砚昭脸上的困惑更明显了,“有吗?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从来没见过什么狐狸。”

  见他满脸真诚和确信,渐渐地,郁弭只觉得身上的汗凉了。

  “没有吗?”郁弭不安地问。

  曾砚昭扑哧笑道:“有啊。我后来还见过它一次,在舍利塔群。”

  闻言,郁弭顿时松了一口气。曾砚昭居然故意戏弄他?郁弭又气又急,瞪圆了眼睛,上前一把将曾砚昭圈进怀里。曾砚昭笑着要把他推开,却没那么大力气,反而不敢再笑了。

  郁弭早就想抱他了,正好是他“自讨苦吃”,送上了门来,郁弭当然不会再轻易放开他。

  “曾老师……”郁弭贴近他的脸颊,“你刚刚说谎了。”

  曾砚昭错愕,狡辩说:“那不算说谎。”

  郁弭奇道:“为什么不算?”

  “因为我说不算。”他答道。

  听罢,郁弭又瞪直了眼,心想不能轻易放过他了,于是一句话都不多说就吻住他的嘴巴。

  曾砚昭吃了一惊,双手下意识想把他推开,可抓住郁弭的胳膊时,郁弭恰好把舌伸进他的嘴里。这一番搅弄,把呼吸的空气全圈走了,曾砚昭脑袋发蒙,忘了推开他这事,而抓住郁弭胳膊的双手,也忘了放开。

  郁弭揽着他的腰肢,扶着他的后颈,将温柔的吻甜腻腻地往曾砚昭的唇上送。他觉得曾砚昭的嘴巴也是甜的,怎么吃都不会够,就连他吮吸曾砚昭的唇瓣时,后者生涩的僵硬,也甜美得像是花露一般。

  曾砚昭不是完全的被动,郁弭的舌尖在他的口腔里挑弄时,他觉得用舌与之纠缠的触感格外柔软,伴着郁弭的呼吸,要把他吞没似的。他情不自禁地触碰郁弭的脸颊,那上面好像有余晖留下的温度,很暖。

  他在郁弭的手臂收紧时,忍不住哼了一声。郁弭松开了手,睁开眼看他,眼睛里仿佛有星河璀璨。

  曾砚昭喘着气,脱力地笑了一笑,说:“好像要被你吃了似的。”

  郁弭愣了一下,摇摇头,说:“有两个的话,我吃一个。只有一个,就舍不得吃。”

  他听得忍不住又笑了。

  如果不是和曾砚昭在一起,郁弭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经历: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坐在山中的亭子里,慢慢地看天光消散,夜幕降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帧新的图画。

  郁弭趴在亭子的栏杆上,望着山林发呆。他抬头看向亭子的屋檐,指着说:“这是戗角吗?”

  “嗯,是。”曾砚昭有点惊讶他居然知道这个名词,很快又想起自己曾告诉过他。不过,他没想到郁弭记着了。

  郁弭说:“这个比寺里的都翘很多。”

  他点了点头,说:“有修饰的成分在吧。这亭子才修没多少年,构造和设计偏西式,只不过套了一层中式的皮,所以很多构件都不是它原本的作用。”

  郁弭了然点头,余光瞥见曾砚昭挠着胳膊,问:“怎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蚊子咬了。”曾砚昭烦恼地说。

  郁弭笑道:“因为你太香了。”

  曾砚昭皱眉,冷冷看他,怪他信口胡诌。

  他却笑得更高兴了,只因从前没发现,其实曾砚昭的表情也可以很生动。他笑了一会儿,见曾砚昭又去挠痒,胳膊上的那个蚊子包的确大得很。

  山里的蚊子真毒。郁弭这么想着,往手指上舔了点儿唾液,涂抹在那个蚊子包上。曾砚昭惊奇地看着,笑道:“是不是还要划个十字?”

  “那是基督的做法,不合适你。”郁弭说。

  说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曾砚昭被他逗笑了,说:“小的时候,我被蚊子咬了,静慧师父也会把唾液涂在蚊子包上。过一会儿,就不痒了。”

  郁弭想起他是被释静慧师父在香炉下捡到的,问:“静慧师父……是前任的住持?”

  “嗯,去年秋天,他圆寂了。他的舍利子葬在舍利塔群。”曾砚昭说。

  “这就是你常去舍利塔群的原因?”郁弭问完,说,“你一定很想念他。”

  曾砚昭没有承认,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

  忽而,曾砚昭看见草丛里仿佛有荧光点点,定睛一看,真是有萤火虫在飞舞。他立即朝不远处的草丛指,说:“那边有萤火虫。”



  郁弭惊喜地望过去,在光线越来越暗的夜色当中,萤火虫细微又脆弱的光,十分引人注目。他呆呆地望着这一只只小小的萤火虫,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在花马州的夏天。

  “以前见过萤火虫吗?”曾砚昭问。

  他趴在栏杆上,痴然地望着,点点头,说:“见过。小时候在村里,夏天的时候,还有萤火虫飞进家里来。”

  “真的?”曾砚昭惊讶道。

  郁弭很确定地点头。

  现在光线太暗,已经暗得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可曾砚昭仍觉得郁弭的眼睛明亮。曾砚昭微笑道:“大概是贪你太可爱,想和你玩。”

  郁弭微微错愕,总觉得这样的称赞别扭。他没好气地白了曾砚昭一眼,却拉过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又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