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风幡>第30章 一重帘-1

  嘴唇被触碰到的刹那,曾砚昭没有反应过来,大脑之中的思绪像是停摆了似的,直到一些关于力道的感知提醒,他才明白自己被亲吻了。

  他仍拉着郁弭的手,可是,当嘴唇相互触碰,肌肤相亲的感觉却截然不同。陌生感急遽地向曾砚昭的大脑袭来,如同划过了电光火石。

  他全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虽不至于慌乱,过于空白的思路却导致了他表面上的平静。

  就在这个时候,郁弭揽在他腰间的手收紧了。他觉得自己被郁弭拥进了怀中。忽然,郁弭轻柔地吮吸了一下他的唇瓣,他心上一个激灵,惊讶地睁开眼睛。

  背对着灯光的郁弭因为靠得太近,曾砚昭什么都没有看清,他像是虚幻的影。

  可是,除了看不清以外,郁弭的一切都格外真实地笼罩在曾砚昭的周围。

  他像是和满墙的叶子花瀑融为了一体,曾砚昭听见风拂过花瀑时叶子沙沙的声响,闻见的是郁弭深重的呼吸。

  曾砚昭的嘴唇微微张着,任由郁弭亲吻。

  然而,郁弭没过多久就感觉到他的木然,心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松开手臂,才发现自己刚才一不小心把曾砚昭推往了花瀑。花枝挂在后者的肩头,他几乎隐去在花瀑里。

  郁弭挫伤地往后退了一步,惊讶地发现曾砚昭竟还拉着他的手。他依旧没能将曾砚昭的表情看得真切,不得不捧起他的脸,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可算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看见曾砚昭的眼睛,这双眼睛竟懵懵懂懂的,因为带着细细的红血丝,又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郁弭小心翼翼地摘下他的眼镜,目光一刻都没有从曾砚昭的眼睛离开。他轻轻揉捏着曾砚昭的耳垂,额头抵在他的额上,小声问:“我可以吻你吗?”

  郁弭的指尖是热乎的,揉着揉着,曾砚昭觉得自己的耳朵变得烫了。

  他说:“刚才是吻了我吧?”

  这声音很轻,如果化作一阵风,或许连一片叶子也不会为之颤动。郁弭点点头,想了想,说:“可是你刚才好像不愿意。”

  闻言,曾砚昭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我愿意。”他回答,回视郁弭的眼眸时,他试图回想那个吻是什么感觉。但遗憾的是,他没有办法把那个吻和周遭美好的一切区分开。

  曾砚昭抱歉地笑了笑,解释说:“我还没接过吻呐,不知道要做什么。”

  郁弭愣了一愣,不由得为自己刚才的妄自臆测感到不好意思。他扶着曾砚昭的脖颈,说:“不用知道。你闭着眼睛——”

  话还没有说完,郁弭就看见曾砚昭听话地把眼睛闭上了。他怔住,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另一只手再度把曾砚昭揽入怀中,嘴唇也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唇上。

  虽然已经试着做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郁弭这一刻的拥吻和刚才似乎又有着太大区别,曾砚昭如条件反射一般不知所措。

  干燥的嘴唇在亲吻的过程中变得愈发柔软,曾砚昭没有睁开眼睛。

  感觉郁弭的舌尖碰到他嘴唇的一刹那,他在惊讶之余张开了嘴,而郁弭的舌轻轻抵在他的牙齿,他在讶然中稍稍松懈,舌尖就探进了他的口腔中。

  柔软、湿润、潮热……曾砚昭完全没有办法在太短的时间内完全体会这滋味有多复杂,神经的末梢却先一步感受了其中的美好。他抬起舌尖与郁弭开始纠缠的时候,周遭的一切仿佛全部都消失了一般。

  这个吻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重,他们呼吸着彼此呼吸出的空气,耳畔除却深沉而匆促的呼吸声,就只有唇齿相亲引发的缱绻声响。

  郁弭的舌在他的嘴里灵巧地翻动,时不时吮吸他的唇瓣。

  他能感觉得曾砚昭的回应,牙齿不小心相碰时,后者紧张的退却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他难以抵抗的可爱,令他情不自禁把曾砚昭搂得更紧。

  直至感觉曾砚昭的腰身因为被欺压而软在他的臂弯间,他才在脑海中奉劝自己,克制住进一步亲近的欲望。

  郁弭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试过把一个人这样拥入怀中了。

  这个人切切实实地在他的臂弯里,一刻也没有显出拒绝的模样,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撕开郁弭窝藏了太长时间的孤寂。

  郁弭放在曾砚昭腰间的手把他披在外面的衬衫揉成了花,他的另一种手摩挲着曾砚昭修长的颈项和肩头。曾砚昭太过清癯,郁弭清清楚楚地感受着他锁骨和肩头的线条轮廓,几乎忍不住要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

  曾砚昭从小到大全是孤身一人,禅定、经行……他用太多的时间感受世间万物的生生灭灭,却从没有一种滋味像现在这样,如此直接又深刻地沁进他的观感里,强烈得足以把其他所有都隔绝。

  原来被郁弭抱着的时候,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他惊讶至极,心中却是欢喜的。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长的时间,吻得曾砚昭觉得嘴唇开始干了,郁弭的胸怀也越来越热。

  因为彼此身体的贴近,曾砚昭在某个偶然间发现下腹似乎碰到了什么。他心头一紧,险些就此推开郁弭,喉咙却因为一时的缺氧,发出了一声嘤咛。

  闻声,郁弭忙不迭地放松了手臂的力道。

  他尴尬地舔了舔嘴唇,终于因而想起需要好好呼吸。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粗糙地落在曾砚昭的嘴唇上,觉得要说点什么,又想不出,只道:“曾砚昭……”

  这声音的喑哑已经证明了他们很久没有顺畅地呼吸。曾砚昭提醒自己不要把眼睛往下瞟,朝郁弭的身后看了一眼。

  看见有细细的雨丝在橙黄色的灯光中飞舞,曾砚昭讶异地眨了眨眼睛,轻声提醒:“下雨了。”

  听罢,郁弭的心里陡然出现乐章被划上休止符时的失落感。明知今天晚上不会是他们之间的结束,甚至知道这说不定只是一个开始,他还是难以接受“来日方长”的自我安慰。

  他抿了抿嘴唇,小声道:“五分钟。”

  五分钟?曾砚昭不明所以。俄顷,他知道了郁弭的意思,微笑将手轻轻抚在后者的脸颊,复述道:“五分钟。”

  郁弭看见他笑,就跟着笑了。等曾砚昭的话音落下,他把吻印在曾砚昭的唇上。

  雨下得不大,山风轻轻地吹,把雨丝吹成雾。

  鹅卵石铺成的石子路变得湿润了,走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打滑。

  郁弭和曾砚昭并肩走回常觉寺,要穿过大殿前的广场回宿舍的时候,正遇上王译旬在伽蓝殿外捡残香。

  看见她的那一刻,郁弭真正感觉一切都回到了现实当中。

  他不由得想,曾砚昭他们在常觉寺的工作什么时候能结束呢?等到工作结束后,曾砚昭应该就要回析津了吧。到时候,他呢?还留在这里当志工吗?

  现在就想这些,似乎还为时尚早。按照之前释智空说的,他们起码得在这里呆到夏天。郁弭觉得,曾砚昭如果回析津,他会不舍,可是,曾砚昭一直在常觉寺,他也会不舍。

  走着走着,眼看着就要到居士楼。

  郁弭想到要目送他上楼,心底忍不住焦急,真不知下一次能拥抱他是什么时候。

  在寺院里想这些事情,算得上是一种不敬吧?郁弭自知有错,不敢把这份荒唐的焦虑告诉曾砚昭,只因现在的曾砚昭看起来实在太平静了。

  刚才他们拥吻,他开心吗?或者有些烦恼,想着那毕竟是在寺院附近,是一种邪淫呢?郁弭闷闷不乐地想着,脚下一不小心踢中了一颗松开的鹅卵石,把那颗石子踢得老远。

  “茶叶放在寮房的门口,你进屋前记得拿啊。”郁弭提醒着,光是说到“寮房”这两个字,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嗯,好。谢谢。”曾砚昭听出他有情绪,扭头看了看他。

  郁弭匆匆笑了笑,避开和他对视。

  见状,曾砚昭停下了脚步。

  眼看着就要到休息的时间了,郁弭唯恐二人在外面留得太久,被此时回寮房的师兄们看见,问:“怎么了?”

  “是我想问你怎么了。”曾砚昭说完,伸出手,“眼镜还给我。”

  经提醒,郁弭才想起来自己把曾砚昭的眼镜摘下来以后一直放在口袋里。他忙不迭地取出眼镜,还给他,尴尬道:“不好意思,忘记了。”

  曾砚昭微微努了一下嘴巴,接过后把眼镜戴上。

  他现在就是郁弭白天看见时的模样,郁弭深吸一口气,试着把那些庸人自扰忘记,问:“是因为眼睛发炎了,戴不了隐形眼镜吗?”

  曾砚昭点点头。

  “我都不知道你平时戴隐形眼镜呢。”他一边说一边走,腼腆地笑了笑。

  “离得近才能看见。”曾砚昭说,“你以后会常看见的。”

  郁弭听得耳根子一热,几乎忍不住要去拉曾砚昭的手了。他抿了一下嘴唇,想起之前苏春媚交代的。可是这问题现在来问,连郁弭也觉得滑稽。

  “你怎么忽然剃了寸头啊?快和比丘一样了。”郁弭试着开玩笑说,“该不会真的要出家吧?”

  曾砚昭莫名其妙地看他,说:“只是去理发时正巧心血来潮,就剃了。从小最常剃的就是寸头,这个样子反而更习惯一些。”他顿了顿,“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家。”

  “为什么?”郁弭原以为从小在寺院里长大的男生,会自然有出家的打算。

  “很多事,出家人不方便做。”他回答。

  郁弭问:“比如?”

  “比如我现在的工作。上课、授业、田野调查,带的学生又正好都是女生。”他说完耸了耸肩膀,看见郁弭露出失望的表情,忍住了笑。

  知道曾砚昭是故意逗他,郁弭发窘,故作淡然地说道:“哦。其实,是苏师兄让我问你的,她今天看见你剃了寸头,担心你有出家的打算。”

  闻言,曾砚昭皱起了眉头。

  见他面露不悦,郁弭顿时懊悔,连忙补白说:“我也想知道。”

  他紧张的样子让曾砚昭只好把对苏春媚的不耐烦放下,挑眼看向他,问:“你希望我出家吗?”

  郁弭吃惊,像摇拨浪鼓似的直摇头。

  曾砚昭看了忍俊不禁,说:“我的心里有不少放不下的事,现在又多了你这一桩。我不会出家的。”

  他微微一怔,俄顷,高兴地点头:“嗯!”

  “晚安,明天见。”曾砚昭道。

  听到这句话,郁弭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居士楼的楼下。他不禁后悔刚才说了些不相干的话题,很想上前抱一抱曾砚昭,既不敢,又不便。

  “晚安。”郁弭不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