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逍炒了一大锅米饭, 姑姑为过年卤的一盆肉被吃了一半，霍拓又点了三个肯德基的全家桶，才勉强填饱这几个人的肚子。
刚放下碗丁不超就说困了要睡觉, 一头钻进游逍的卧室。
游逍猜他肯定是下午回来在自己房间看到了霍拓的东西，心里不爽，先发制人的去抢地盘。
游逍偷偷瞄霍拓，见他虽然绷着脸但脸色还算镇定，悄悄给霍医生点了个赞。
“霍医生可以啊，真给面子！”进厨房后他夸道。
谁知道霍医生确实只是给面子而已，只有他们两个时就开始甩脸子, “他还跟你睡？”
游逍心里也没底气, 虽然都是大老爷们, 睡一起也没什么, 可他毕竟跟霍拓是恋人关系, 如果霍拓跟个男人睡一张床他也会不舒服。
可丁不超好久没回来了, 又跟驴一样，你越是不让他干嘛他越犟。
“我等下给他收拾个房间。”游逍说道。
霍拓没安好心，“要不你去我那里住吧？”
游逍探头往外面看了看, 小声说：“不是说好初一吗？”
“可以提前。”霍拓答。
“不行。”游逍笑，“我如果跟你去住，他能追过去你信不信？”
霍拓默认了。
两人配合着洗碗, 霍拓突然想起来，问道, “高中时，你和他还有那个明星, 你们关系很好？”
“是啊。”
霍拓试探道, “所以你对裘玉白有意思, 丁不超是不是对你图谋不轨？”
游逍如五雷轰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卧槽！怎么可能！你别瞎猜！”
“那他为什么对我有敌意？”
“他真没那个意思。”游逍解释道，“我们认识十几年，他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一直都是在我家住，我们跟家人一样，担心我是应该的。他又是警察，见过太多同性恋之间的混乱，所以对这种关系印象不好。他不了解我们，所以会怀疑我们的感情，你别放在心上，我慢慢劝他。”
霍拓说：“我没放在心上，我很感谢他，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是他帮你陪你。”
游逍酝酿了一会儿，说道：“他像是我的哥哥。”
这话平时绝对说不出口，太矫情了，可在霍拓面前好像什么话都能随心所欲的说，霍拓能理解他，甚至纵容他。
结果霍医生这次还真没纵容，直接垮脸，“我不想要这样的大舅哥。”
游逍：“……”
“哥！”游弋探头进来，“我想出去玩儿。”
“别问我，问你拓哥，不是说好的今天给你讲化学题吗？”
“小丁哥已经给我讲过了。”
这话不说还好，霍拓一听立马冷脸，“拿来给我检查。”
游弋还以为他检查完就能同意自己出去玩儿，忙颠颠的跑去拿试卷。
游逍小声提醒霍拓，“你别来劲儿啊，你俩不是一个水平的，丁不超高中时化学也不怎么样，你一个搞竞赛的，这不是降维打击吗？”
“不怎么样还好意思讲题？”霍拓冷笑。
“再不怎么样那不比游弋强点嘛？”
霍拓：“……”
游逍：“我是不是太侮辱我弟弟了？”
现实证明他侮辱的还不够狠！
游弋的两套试卷都剩一道大题没做，他自己不会做，丁不超也告诉他不用做，这题出的有毛病，逻辑不通。
“拓哥，你看看这题是不是出错了。”游弋还敢腆着脸问。
霍拓扫了一眼题目没回答，一副看智障的眼神可怜的看向游弋。
“你啥也不用说了，我知道答案了。”游弋很有自知之明。
霍拓拿过试卷边检查边问，“你出去干嘛？”
“玩儿。”
“玩什么？”
游弋鼓着嘴不回答。
这个样子，游逍一看就知道有猫腻，问道，“到底去干什么？”
游弋知道躲不过，小声说道：“去酒吧……”
“你还敢去酒吧？游老二你玩儿的挺花啊？”
游老二低头不敢吭声。
霍拓劝道，“十八岁可以去酒吧了。”
“对啊！我们去的几个人都满十八了！另外一个哥们儿还差一个多月，我们都不带他。”游弋挺不服气。
“十八岁你们也还是学生，酒吧什么人都有，你们现在去不合适，等上大学了再。”
游弋着急，“我都跟哥们儿说好了！酒吧能有什么事儿？哥你就是顽固！”
游逍心里明白这样管不好，自己上高中时也天天想着去酒吧迪厅之类的地方见见世面，可换个身份后想法完全不一样了，哪个做家长的能放心。
气氛僵持住，钟之星突然问，“你们几个人去？”
“五个。”游弋回答。
“我带你们去吧。”钟之星说道，又看向游逍，“我一个朋友开了个酒吧，离的不远，我带他们去玩几个小时，你看行不？”
游逍还没回答游弋先跳起来了，“星哥，你太厉害了！”
这样就能放心了，游逍只是担心麻烦他了，“谢谢星哥，就是太麻烦你了。”
“别客气，应该的。”钟之星站起来穿衣服就准备走，跟郑黎说，“穿衣服走啊。”
郑黎莫名其妙，“走哪儿？”
“跟我一起去。”钟之星回答的理所当然，“去酒吧。”
郑黎还真有点心动，他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修表狂人，外面的世界对他还是很有诱惑力的，他只是不愿意主动出门，有人邀请陪同就不一样了。
游弋跟着帮腔，“去吧去吧小明哥，酒吧里全是潮人，有钱人，戴的全是好表！”
……
这角度简直清奇！
偏偏就是能戳中郑黎，“好，去！”
……
一下子都走了，屋里瞬间清净了。
丁不超抢先霸占了床位，霍拓不跟他一般见识，说道：“我先回去了。”
“好。”游逍问，“你明天上班吗？”
“上午要去医院。”
“中午去你爷爷家吃饭吗？”
霍拓穿好衣服，“中午去周老师家里，晚上去我爷爷那儿。”
“哦。”游逍有些失望，他本来还想着中午能去给他送饭。
游喜明正在认真看电视，霍拓快速抱了游逍一下，轻声说，“明天晚上吃过饭我来找你。”
“别，除夕夜好好陪你爷爷。”
霍拓笑了笑没表态，跟游喜明打过招呼后就走了。
游逍把家里收拾干净，坐下陪他爸看电视，顺便给王欣丽发信息，问她在哪儿过年，让她明天来家里吃饭。
“有啤酒吗？”丁不超从卧室出来去翻冰箱。
“别喝了，胳膊上有伤喝什么酒。”
丁不超不听继续翻，只找到一罐果啤将就喝。
“走了？”他舒服的歪倒在沙发上，贱贱的问。
“嗯。”
丁不超质问道，“你俩住一块了？”
“没有，有时候晚了他偶尔在这儿睡。”
“你少跟我装糊涂！”丁不超瞪眼，“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你啥意思？”游逍把他脚从桌子上蹬下去。
丁不超看了看游喜明，侧头小声嘀咕，“我说的住一块是那个一块！”
“哪个……”游逍看他挤眉弄眼的表情一下子明白了，“没有。”
“哦。”丁不超贼笑。
游逍没敢说，虽然现在还没住一块，但是我们已经准备住一块了。
“你明天回家吗。”游逍问。
“回，过年嘛。”丁不超喝光酒捏着罐子玩儿。
游逍点点头，想起那个躲在胡同盯着家里的人，可以让丁不超帮着分析一下，这可是专业警察。
他打开那段被剪下来的视频给他看，“你看这个人。”
“谁呀？”丁不超还以为他要给自己介绍对象呢，一脸不情愿。
点开视频看了一眼突然坐起来，问道，“这是家对面的巷子？”
“嗯，门口摄像头拍到的。”
丁不超把视频反复看了十几次，说道，“你把视频发给我，让队里专业人分析一下。”
“怎么了？”游逍感到他神色不对。
丁不超进屋里拿出烟盒，点了一根吸了几口说道，“我担心是冲我来的，不过看样子不像。”
“冲你？”游逍心提起来。
“外面想弄死我的人多了去了。”丁不超笑着说道，像是在开玩笑，眼神却平静又狠厉。
游逍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虽然知道丁不超的工作性质，也大概能猜到重案组办的都是什么案子，可平常老百姓很少会接触到，想象不到情节是什么样儿，只有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到。
“你会不会有危险？”游逍问。
丁不超笑，“危险天天有，怕危险就别干警察。”
游逍把视频发给他，心跳的很快一直没办法平静。
“过完年我还是回宿舍住。”丁不超说。
“不用吧？”
丁不超没回答，又点了一根烟安静的抽着。
游逍犹豫许久，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丁不超看过来，眼睛被烟熏的眯起来，眼皮往下搭，像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不能说。
“把你能说的告诉我。”游逍坚持。
丁不超笑了一下，抽完一根烟，说道：“在办一件大案，重案组两代人，送进去两条人命，才终于揭开一个角儿……没有什么危险不危险的，不重要，因为我们必须走下去。”
游逍全身发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担心，不会有事。”丁不超安慰他，“视频里这人看起来不像冲我来的。”
游逍点点头，他心里特别纠结，万语千言最后只剩下一句话，“千万小心。”
“行了你！”丁不超推他一把，“心放肚子里，我死不了。”
“大过年的别说死！”游逍教训他。
“不说不说！”
屋里沉默下来，只有电视机里奥特曼打怪兽的声音，游逍沉浸在各种可怕的意外想象中无法抽身。
丁不超嘴闲不下来，拿过桌子上的桔子剥了吃，说道：“游弋要去特种军校，你同意了？”
应该是下午游弋告诉他的，游逍微叹口气，“不同意又能怎么办呢？”
“不同意他就不能去，他跟别人不一样，你是他哥，你有权利也有理由不让他选择这条路。”
“就因为我是他哥，才不能拒绝他，他又不是做了什么错事，他这个选择，无论是从家国天下的大方向，还是人生梦想的小追求，都是件值得骄傲和光荣的事情，我有什么理由拒绝他？”
丁不超不回答，一个接一个把一剥桔子都吃了，抽了张纸巾擦手，才说道，“既然决定了，游逍，你就要学会放手，从此后他就不再只是你弟弟了，那句话咋说来着？七尺男儿身，既已许国……”
他本想开个玩笑，没说完就反应过来不合适，尤其是对于现在的游逍来说，无疑是添加恐惧。
“行了，别瞎想了。”丁不超拍了拍游逍肩膀，“军校那么苦，特种部队的淘汰率那么凶残，游弋说不定半年就被退回来，现在说这些都扯远了。”
游逍忽视他刻意的安慰，接着刚才那句话说：“就是因为知道要放手，我才会这样难受，我的弟弟，我不希望他做英雄……还有你，我也不想你成为英雄，你懂吗？”
丁不超沉下脸，眼神沉静温柔，声音仿佛缱绻的情话，“游逍，有些事总要有人做。”
游逍做了一夜的噩梦，梦见自己坠入无间地狱，受尽万般磨难，找不到一丝重生的机遇，恐惧和痛苦让他如万箭穿心般痛苦。
早上醒来睡衣都是湿的，晚上出了一身冷汗给浸湿透了。
躺在床上回想昨晚的梦，他心里不舒服，今天是除夕，前一晚做这样的梦不太吉利。
丁不超已经回家了，他昨晚自己睡的，去抢床位就只是为了气霍拓，他自己心里明白分寸，虽然都是大老爷们儿，他和游逍也早已不知道睡过多少次，可现在不一样了，再睡一起总是有点别扭。
他可以不把霍拓放在眼里，但必须要尊重游逍。
游弋昨晚玩到后半夜才回家，正在屋里呼呼大睡。
游逍吃过早饭收拾好，推他爸去逛附近的花市。
北方的冬天没有什么花卖，但过年时附近有卖金桔树等节日类的装饰植物，特别喜庆，游逍每年都会买。
给他爸穿好衣服，戴上帽子，爷俩就出发了，奶奶说要搓丸子就不陪他们去了。
雪停了，路面被冻上后很滑，容易摔倒，游逍不敢走快，急的他爸直拍大腿。
“急啥，安全第一！”游逍安抚他。
“关门了！”他爸的意思是等你到了人家都撤摊了。
“那也不能急，再说下午2点才关门呢，您少欺负我不知道。”
把他爸气的直哼哼。
“逍儿——”
王元浩从后面追上来，招呼道，“明叔过年好！”
“过年好！”
王元浩问，“你们哪儿去？”
“去东街的花市买两盆花。”游逍回答，反问道，“你去哪儿？”
“去买点东西，等下去我姥姥家。”
“你们今年在你姥姥那儿过？”游逍问。
“嗯。”王元浩有点不耐烦，“不想去也不不行，没办法。”
游逍笑，“怎么？又有人给你介绍对象？”
王元浩无奈的笑，“可不是嘛！什么人都敢介绍，上次我三姨给我介绍个卖奶茶的！长辈提起来的，还不好意思回绝，不过那女孩长得确实漂亮。”
“那不就行了！”游逍往前慢慢走，“不是你自己说的嘛，只要漂亮就行。”
“说是这么说，随便谈谈只要她漂亮就信了，真正结婚还是得找个既有脑子又漂亮的。”
游逍猜不透他跟柳梦现在到底什么情况，索性直接问，“你和柳梦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儿？还不是之前那样。”王元浩说道。
“你还没有表白？”游逍不能直接问他，上次是不是把喝醉的柳梦带回房间了。
“没有，再看看吧。”王元浩说道，然后笑起来，“不过也有好消息，她跟男朋友分手了。”
“什么时候分的？”
“最近。”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游逍想着要找时间给柳梦打个电话问问。
王元浩天天跟各种客户打交道，人精一样，什么话听不出来。
他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有话直接说，咱们这关系没必要藏着掖着。”
游逍直接说道，“是有点事，上次那谁……说你们一起吃饭……他看见你和柳梦一起回酒店……”
王元浩脑子特别快，立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骂道，“ 这小子嘴可真长！”
“所以你们……”
“没有。”王元浩直接否认，耐心解释道，“我喜欢她，所以我会尊重她，不可能趁她喝醉了做过分的事情，逍儿，我舍不得。”
游逍放心了，王元浩的话他还是相信的。
今年花市的品种很多，喜气洋洋让人眼花缭乱，游逍推着他爸逛了一圈，最后还是只买了两盆金桔树。
店里的年轻帮工见他不方便拿，主动提出用推车帮他送回去。
到家时姑姑一家已经来了，不过也只有姑姑和姑父俩人，谢菲去婆家过年了。
“所以你说有什么意思？”姑姑抱怨道，“我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结果一到过年去人家那里团圆了，我是谁呀？我连个保姆都不如，人家保姆每个月还有钱拿，我还倒搭钱！”
游逍想起谢菲借钱的事情，听他姑说这话只怕里面还有隐情。
他问道，“您搭什么了？谢菲没结婚时您不也是一样要照顾他。”
“我搭什么？我搭钱了啊！”姑姑说道，“从她结婚到现在，我搭进去多少钱你说！结婚时嫁妆我给她十万，房子也是我们的！怀孕后天天在家吃穿住用就不说了，曹宇亭他爸生病手术费都还是我出的？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扶贫办主任都没我这么慷慨！”
“他爸什么时候生病了？”游逍问，“怎么是您出钱？”
“我不出钱谁出钱？一家人都说没钱！曹宇亭说准备自己开工作室，所以钱都投进去了，他爸就更不用说了，我才知道，竟然一毛钱的底儿都没有。谢菲倒好，人家还没张口，她先跑来跟我借钱了，我看她是脑子有病！”
“您出了多少钱？”游逍问。
“10万！”
游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