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打杨伊伊的电话, 打了两次一直没人接，游逍心脏咚咚跳，手掌心出了一层汗, 手机都滑的拿不住，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汗，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重新打小雨的电话。
响了几声一样没人接，游逍心不断往下沉，双脚一秒也停不下来，在楼梯上不断上上下下。
“喂。”电话终于接通。
游逍忙站住脚，急道：“小雨, 怎么了？”
“是我。”
“霍拓？”游逍愣住, “小雨手机怎么在你那里？出什么事了？”
医生代接电话, 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让游逍害怕的事情, 哪怕这个医生是他的爱人也无法避免这种恐惧。
“别担心, 没事。”霍拓先安慰他, 接着说，“小雨被狗咬伤了，在医院打狂犬疫苗。”
游逍更急, “严重吗？怎么样了？我现在就打车过去。”
“不严重，已经打针了，你别着急。”
“那他怎么不接电话？”游逍怀疑道。
“睡着了。”霍拓很镇定, “相信我游逍，没事了。”
他声音一直很平稳, 或许这是医生们必备的能力，无论面对什么状况都能做到无比冷静, 声音毫无起伏。
游逍慢慢放松下来, “我现在打车过去。”
车走在路上他才想起来刚才忘记问了, 小雨是带着两个老太太，一个坐轮椅的半瘫去看戏了，怎么会被狗咬了？他被咬了其他几个人怎么样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游逍摸着手机最终还是没打过去再问清楚，既然霍拓说了没事，让相信他，那就应该相信他。
下午两点多医院开始上班，正是排队人最多的时间，大厅里熙熙攘攘全是人，游逍不知道小雨在哪个科室，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问霍拓，就看到他从导诊台后面出来。
“小雨呢？你怎么在这里？我爸和我奶奶他们呢？”
“等你，怕你找不到，别担心，都没事。”
霍拓朝电梯走去，他没有穿白大褂，而且穿着西装，今天应该是要参加会议。
“你今天没上班？”游逍问。
“在开会。”
医院的电梯比任何地方都拥挤，他俩被挤到最里面的角落，游逍又开始心跳加快，没见到人之前，他总怀疑是出了事。
一只大手轻轻在他后背上抚，游逍惊了一跳，赶紧抬头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手掌从后背滑到一侧，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霍拓一点也不担心被人看到，拉过他手装进自己口袋里。
游逍渐渐镇定下来。
小雨见了他赶紧从凳子上站起来，游逍忙把他按坐下。
他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霍拓让他在自己办公室休息。狗咬的伤口不宜包扎，游逍看的触目惊心，碰又不敢碰，只能在小雨头了轻轻摸了几下。
“逍哥，对不起。”小雨低头认错。
“傻不傻？你有什么对不起，别害怕，好好养伤。”
“我没照顾好……明叔。”小雨快哭出来了。
游逍全身汗毛瞬间竖起来，手微微颤抖。
霍拓在他旁边坐下，用力搂住他肩膀，“别担心，明叔没事，杨伊伊在照顾。”
游逍站起来，“他们在哪儿？”
霍拓搂住他，轻声哄道，“你别害怕，听我跟你说。”
戏院就在家附近，听完戏他们合计着走回去，顺便逛逛。
走到湖边时小雨给他们一人买了个彩色的棉花糖，两个老太太高兴的不得了，像年轻人一样拿出手机拍照发了朋友圈。
说来这事挺寸，胡同里章叔家养了条大德牧犬，是他儿子章胖子养的，这狗平时挺温顺的，游逍遛狗时遇到挺喜欢逗它。章胖子比游逍他们小几岁，小时候总是追在身后叫逍哥，关系也都不错，他毕业后跟同学合伙做游戏公司挣了钱，前两年买房搬出去住了。
这小子有钱了挺花心，平均一个月就换个女朋友，他自己身高不足一米七，找的女朋友全都是一米七五以上的大长腿美女。
今天他带回来这个女朋友才交往了一个星期，这女孩特别喜欢狗，非要领德牧出去玩儿，章胖子懒得动没陪她，就让她自己带出去了。
偏偏齐老太太怕狗，还最怕这种大狗，她平时见着都躲着走，不敢去招惹它们。
章胖子女朋友跟狗不熟，说是遛狗，其实一路都是被狗拖到湖边。小雨它们几个正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晒太阳，狗的习惯就是边走边到处闻，它可能是闻到了棉花糖的香味，凑到齐老太太腿边一直嗅，老太太本来就怕狗，躲又躲不开，一慌张就抡起拐棍想赶狗走，可能是打到它了，这狗一下子就抓狂起来往她身上扑咬。
小雨忙站起来拦，他经常在胡同里遇到章叔遛狗，所以认识大德牧，轻轻叫它名字慢慢哄，好不容易渐渐安静下来。
章胖子的女朋友被狗甩在身后，这会儿追上来却不干了，说刚才看见老太太拿棍打狗了，一定要道歉给个说法。
小雨说话本来就不利索，又带着外地口音，更是说不过她，怎么解释都不听，两个老太太帮着他一起吵，引的一群人围观，闹的大狗又发狂起来，游喜明想把它赶出人群，这大狗发疯扑到他身上。
小雨大叫一声冲过去拦，胳膊伸出去护在游喜明身上，被狗狠狠咬了一口，顿时鲜血淋漓……
游喜明见他被咬，受了刺激发疯大喊起来，狗还没被控制住继续扑他，他刚好又在湖边，小雨胳膊疼一下子没拉住，轮椅就翻进了湖里。
霍拓尽量简单平静的跟他讲，游逍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抖，转身抱住小雨，胡乱的说：“谢谢你！谢谢你小雨！对不起小雨！”
小雨眼睛红了，“对不起，逍哥，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他们。”
“不，你照顾的很好，谢谢你。”
“明叔没事，湖里结冰了……”
幸好是冬天，湖水结了冰，可湖边的冰层比较薄，游喜明砸进去把湖边的薄冰砸裂了，他半边身体被湖水打湿了，所以也被送到医院来。
湖边离街道办不远，出事后杨伊伊很快就过去了，几位老邻居合力把游喜明弄出来，赶忙就往医院送。
杨伊伊和小雨分别给游逍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最后还是杨伊伊让小雨打霍拓的电话。
霍拓今天确实有场重要的会议，接了电话马上请假回来。
以前游逍猜到过：杨伊伊已经知道了他和霍拓的关系，现在看来果然是心知肚明了。
“我爸没事吧？他在哪儿？我奶奶和齐老太太呢？”
他一路上着急惊吓，嘴唇干裂爆起皮，霍拓倒了杯水给他，坚持让他喝下去了才回答他的问题。
“我给明叔办了住院，观察一晚上，没什么事儿。奶奶和齐老太太也在这里，有点吓着了，给她们来检查一下，等下就能回去。”
游逍心总算是放下来，也顾不上小雨在这里，头靠在霍拓肩膀上无力的说，“谢谢你霍拓，谢谢你。”
霍拓抬起一只手在他背上轻轻的抚，“不用谢，没事了。”
小雨坐在凳子上也不知道该不该看。
冬天的冰水可想而知有多冷，游喜明又穿着棉衣，湿水后更是激人，身体都冻僵硬了，到医院后过了好几个小时才慢慢捂过来。
他衣服湿了，受刺激后小便失禁，虽然穿着尿布湿，裤子还是有股难闻的味道，小雨手受伤，到医院后都是霍拓帮他擦身体换衣服。
游逍心里五味杂成堵的难受，他们的爱情真的公平吗？自己除了带给霍拓无止尽的麻烦，还有什么呢？
游喜明一见到游逍就哭，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流。
游逍心疼的不得了，抬手给他擦眼泪，“好了好了，没事了。”
“啊！”
游逍耐心的哄了好久才把他哄住。
“小鱼！小鱼哪去！”
“小雨打了针，在霍拓办公室休息。”
“啊！”游喜明想起来小雨的伤口又哭起来。
游逍想通知沈路，小雨不让，说他刚好这几天在考试，不想打扰他，反正已经打完针了直接回去就行了。
游逍说什么也不干，硬是给他也办了住院，跟他爸一起住一晚。
安排好他们还要安排俩老太太，杨伊伊先带她们回去了，她俩今天吓着了，游逍晚上要在医院照顾，齐老太太独居家里没人，晚上身边没人游逍不放心，可实在找不出人了……
“你回去吧，晚上我在医院。”霍拓取下领带换衣服。
“不行，你回去休息。”游逍脱口而出，第一反应就是不想再麻烦他了，“我让郑黎和他妈晚上去家里照顾就行。”
霍拓看了他一眼不吭声，沉默的把白大褂穿好。
游逍心里忐忑不安。
护士敲门叫霍医生说外卖送到了，霍拓开门接过道谢，又把门关上。
“先吃饭。”
游逍中午没吃饭一直到现在，但一点也不觉得饿，可又不想让霍拓担心，还是乖乖坐过去。
点了一大锅砂锅粥和几个青菜，估计也是猜到他可能吃不下饭。
“你也吃吧。”游逍帮他盛了一碗。
两人沉默的吃完饭，霍拓收拾干净把垃圾扔了回来，才开始审游逍。
“你想什么呢？”
“没想啥……你晚上值班吗？”
霍拓不跟他扯，开门见山道，“游小逍，你很不安。”
“有点。”游逍承认。
霍拓提过一张凳子在他对面坐下，膝盖张开把他两腿夹住，再抓住他两只手。
“我爱你，你知道吗？”霍拓一双眼睛如大海般深沉。
游逍像一只孤舟，义无反顾的扎了进去，“我知道。”
“可我让你不安，我很自责。”
“不，不是这样的霍拓，我的不安不是你的原因，我觉得我……我们之间，对你太不公平。”
霍拓一手勾住他脖子，捉住他唇狠狠亲了一下，“游小逍，你认为爱情是什么？你爱我什么？”
游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有些乱，“你很优秀，很可爱，我爱你的一切……”
霍拓被逗笑，认真说道，“爱情不是我十二年前一眼见你时的惊艳，也不是瞬间的心动，而是长久的一生的托付，我把自己托付给你，你把你托付给我，彼此成就和牺牲，这才是永恒的爱情。”
游逍鼻子发酸，“可一直都是你在为我牺牲，我没为你做过任何事。”
“怎么没有？”霍拓不轻不重的捏他耳垂，“你每天那么忙，却牺牲时间陪我爱我，你怎么没为我做任何事？宝贝，你是我生命里最灿烂的光，你懂吗？”
这一天，惊吓、生气、恐惧、不安，都没打倒游逍，霍拓这一句话，让他留下来眼泪。
霍拓吻干他的泪水，取下手表递给游逍看，“记住这个时间，游小逍，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解释这个问题了，以后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相信我们的爱情。”
“好。”游逍哑着嗓子答应，过了一会儿又补充，“好贵的表。”
霍拓笑起来，拉过他手腕戴上，“给你。”
“我不要，太沉了。”游逍取下来拿在手里玩儿，想起有件事要跟他商量。
“我想让小雨和他表哥住在家里，和我们一起住，你觉得可以吗？”
霍拓问，“为了报恩？”
“有这个原因。”
“那小雨不会答应。”